跟上次國債申購的場景十分相似,皇家錢莊的門口兩次出現一條長龍,隊伍延伸到青磚街道的盡頭。
“月息一厘,傻子才不認購!”
“朝鮮米賣到京城,這分明是一筆穩賺的買賣!”
“皇家米行這是變著法子給咱們送錢,焉有不認購之理?”
……
麵對皇家米行通過皇家錢莊發行的十萬兩等值企業債,誰都清楚朝鮮米賣到京城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好買賣,當即吸引京城大量的百姓踴躍前來認購。
因兩地經濟發達程度上的差距,造成朝鮮米賤而京城米貴的現狀。
隻要皇家米行打通朝鮮到京城的米糧通道,此舉無亞於找到一座新的金礦,所以這種米債壓根沒有什麽風險。
何況皇家米行從此次京城的糧食危機中,既表現出其恐怖的財力,亦透露出其愛民的屬性,自然會受到百姓的支持。
不僅僅是百姓的支持,京城的富裕階層亦是踴躍前來認購。
呂宋金礦的成功案例擺在眼前,若是現在再不進行參與認購米債的話,還真是一口湯都撈不著了。
“我認購十張米債!”
“我認購二十張米債!”
“我認購三十張米債!”
……
麵對誘人的利息和皇字號強大的信譽,京城的百姓再度陷入瘋狂,上演春節期間的認購場景,紛紛揮舞銀元前來參與認購。
雖然有豪邁的土財主想要認購三百張米債,但皇家錢莊設置了上限,單人隻能認購一百兩新銀元。
“我買到了三張米債!”
“還好,我搶到了五張米債!”
“我搶了八張!上次沒聽英姐的,這次怎麽能錯過!”
……
由於京城的紡織是蒸蒸日上,而今大量的紅利被熟練的女織工所獲取,故而女織工群體擁有很強的購買力,亦是搶購米債的主力軍之一。
麵對皇家錢莊所發行的米債,亦是紛紛選擇參與,爭取讓自己所積攢的錢財得到一定程度的增長。
“隻要跟著朝廷的政策走,咱們的日子肯定過得越來越好!”麵對周圍人的詢問,劉英淡淡一笑道。
她在女織工群體擁有越來越高的聲望,不僅是享受到皇家布行崛起的紅利,而且堅持擁有布票導致手裏的錢不貶反升。
最讓她引以為豪還是春節期間認購國債,現在有人得知她手裏擁有國債,竟然提出以一年息的價格接手她的國債。
隻是她已經得知內部已有一個明確的說法,那就是年末可以兌現呂宋黃金,卻是比現在拿到利息更加劃算。
從目前朝廷的舉措來看,分明是賤白銀而貴黃金,何況自己想在年底給兒子和女兒換到一款金飾。
現在皇家錢莊發行米債,這既是解決京城的糧食問題,亦是跟她們共享利潤,此次自然亦不能錯過了。
隻是現在大部分的錢財都押在國債上,雖然她有心想要多認購一些,但何況實力已經不允許。
臨近中午時分,錢掌櫃從裏麵走出來拱手道:“諸位父老鄉親,抱歉了!今鄙分號的米債已經全部售罄,剛剛詢問其他分號亦是如此,還請諸位都散了吧!”
他剛才眼看售罄,便聯係其他皇家錢莊分號,想要向他們申請調一批米債過來。隻是其他各個分號的情況跟這裏相似,甚至城南分號已經售罄一個時辰了。
即便他心裏想讓這幫純樸的百姓用積蓄賺一點利息,但奈何米債的數量還是太少,而京城的百姓又過於熱情。
“不是十萬兩嗎?怎麽這麽快就售罄了?”
“十萬兩很多嗎?現在朝廷不加稅,家裏有積蓄的人越來越多了!”
“不僅是因為有積蓄的事,而是當今天子愛民是眾所周知,這米債其實就是送錢!”
……
後麵才趕來的百姓得知已經告罄顯得十分失望,隻是這種情況反倒凸顯現在大家的日子都變好了,而今對朝廷亦是越來越信任。
雖然弘治皇帝被冠予暴君的稱號,但跟那些天天嘴裏說愛國愛民的帝王相比,他們更喜歡這個雷厲風行的帝王。
想要認清一個人,不能光聽對方說了什麽,而是要看對方做了什麽。
朱祐樘登基以來,從來沒有喊什麽口號,從來沒有揚言開創盛世的口號傳出。
隻是安置百萬災民,推動東北振興,開采呂宋金礦,還有組建艦隊前往大洋彼岸尋找寶種等,無疑呈現著盛世的征兆。
“大家不要泄氣!我剛剛打聽到了,朝廷已經準備著手開采東瀛那座儲量一億兩白銀的大銀礦,此次同樣是計劃向咱們發行國債募集前期的采礦開支!”
正在大家紛紛沮喪的時候,有消息靈通的人當即便欣喜地透露道。
日本銀礦的事情在京城早已經傳開,由於兩地距離較近的原因,所以大家對日本銀礦甚至能夠掌握到第一手消息。
特別大明跟日本一直存在貿易往來,東瀛人一直采用白銀和黃金跟大明商人進行交易,所以日本島沒有銀礦才是稀奇。
現在朝廷發行銀元跟銀錠綁定,又在日本占據那座超級大銀礦,朝廷開采日本銀礦兌付銀元其實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此事我亦是有所耳聞,但不知真假!”
“恐怕並非空穴來風了,畢竟采銀是勢在必行!”
“銀元隻有兩年之期,想必白銀國債不會太久了!”
……
在談及日本銀礦的事情後,很多人紛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卻是對接下來的白銀國債充滿了期待。
原以為朝廷不加稅就是最大的幸福,但誰都沒有想到朝廷還幫著他們實現財富增值,真正將他們視為華夏同胞了。
若是有人認真關注底層的百姓,他們會發現民心已經慢慢向弘治靠攏,即便弘治被士太夫們抹黑為暴君。
時間已經來到八月底,天氣正在慢慢轉涼。
西苑,養心殿。
朱祐樘蓄的胡須終於初具規模,從最初的白臉小生變成了英氣逼人的年輕帝王,雙目更是炯炯有神。
由於處理奏疏越來越得心應手,而越來越寬裕的財政更是可以解決很多難題,導致每日留給他釣魚的時間越來越多。
朱祐樘雖然被逼宅在紫禁城和西苑中,但並不是一個社恐的性子,卻是經常將臣子召到這裏進行交流。
因他的性子漸漸被人所掌握,卻是不可能有人敢像當初的慶雲侯周壽和徐溥那般放肆,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忠心耿耿的模樣。
其實帝王的苦惱便在於此,若是最開始無法看清底下臣子的真麵目,等到你真正掌權的時候,壓根看不清誰是人誰是鬼了。
“陛下,今朝廷若是堅持給運河借水,隻會讓黃河無法根治,而運河又借不到水!今白昂已經陳明利害關係,讓運河繼續停擺數月,全力疏通黃河可保二十年無大患!”工部尚書賈俊頂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實進行匯報道。
京杭大運河山東段阻塞已久,由於關係到漕糧,朝廷早已經命令治河總督衙門想辦法盡快疏通運河。
隻是事情反倒是忙中出錯,起初是黃河反複變換河道,結果現在竟然再度出現了分流,從而造成山東的水係大動**。
現在他們工部終於是理清根源,保河和保糟其實是自相矛盾,現在最好的做法是暫時放肆漕運來疏通黃河,解決黃河目前的分流問題。
朱祐樘看到這個棘手的問題,卻是板著臉道:“賈卿!”
“臣在!”賈俊仿佛被一頭獅子盯著一般,便是低著頭拱手。
朱祐樘將溫柔的賈俊看在眼裏,卻是認真地強調:“此次朕不會追究!隻是治河總督衙門幾個月後還無法向天下人交出滿意的答卷,那麽休怪朕無情,不僅治河總督衙門要擔責,而且你這位工部尚書亦得負主要責任!”
“臣謝陛下寬宏,臣定不負陛下所望!”賈俊反倒是暗鬆一口氣,連忙表示感激地道。
朱祐樘知道這裏的問題很多,便是輕輕地抬手道:“下去吧!”
“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賈俊鄭重地叩謝,而後規規矩矩地退了下去。
兵部尚書劉宣剛剛被召到這裏,自然將所有事情都看在眼裏,顯得若有所思地扭頭望向離開的賈俊。
朱祐樘注意到劉宣的反應,顯得不動聲色地詢問道:“劉卿,你對漕運阻塞數月不通怎麽看呢?”
“臣不敢胡猜!隻是事情過於巧合,那麽便不可能是巧合,但臣認為陛下處置得很好!”劉宣猶豫了一下,當即便表態道。
朱祐樘端起剛剛送來的茶盞,當即苦笑地道:“很好?誰都曉得其中有貓膩,但朕卻不想查了,這分明是姑息養奸!”
“陛下乃明君,所慮的是萬民得失!治河關乎國運,治漕迫在眉睫,若嚴查治河總督衙門勢必讓形勢惡化。今雖有差錯,但近年黃河確實是越來越通暢,陛下是忍下眼中沙而使黃河漕運兩通!”劉宣自從看到百萬災民在東北安家樂業後,便知曉眼前的帝王是真正的愛民之君。
現在朱祐樘沒有選擇清查其中的緣故,而是直接向主要官員施予壓力,雖然是一個妥協,但卻是為了天下萬民的一種讓步。
如此雄才大略的君主,如此進退有度的君王,大明焉有不興之理呢?
朱祐樘知道劉宣確實宛如自己肚子的蛆蟲一般,輕輕地喝了一口茶水道:“依你之見,漕運何時能通?”
“臣以為陛下如今並不關心漕運何時能通,而是更在意黃河能否真如白昂所說二十年無大患!”劉宣迎著朱祐樘的目光,顯得十分自信地道。
咦?
站在旁邊的劉瑾困惑地扭頭望向朱祐樘,雖然自己自謬是最了解帝心的人,但壓根沒有往此處去想。
朱祐樘確實是被白昂所畫的餅打動,不然不會這般輕易妥協,而是要將治河總督衙門查得底朝天。
跟漕運阻塞幾個月相比,若是那位治河專家能夠保證二十年黃河無大患,那麽這一切其實都是值得的。
一直以來,治漕和治河存在著對立性,現在既然被迫選擇優先治河,那麽他索性做一個糊塗皇帝。
原本他還擔心堅持治河會遭到漕運的反撲,現在治河總督衙門替自己擋槍,自己完全可以坐收漁利。
朱祐樘將茶盞輕輕放下,顯得有幾分興致地道:“劉卿,漕運關乎北方軍民口糧,朕豈有不關心之理?”
“陛下雄才大略開發東北府,今東北府軍民開墾農田,不出三年便可成為大明北方糧倉。此次若能從朝鮮購米,漕運是興是衰已無關重要!”劉宣知道朱祐樘是在考自己,便是自信地交出答卷。
朱祐樘意識到將京城重臣放到地方曆練確實效果顯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朝鮮方向可有消息?”
“朝鮮國王李娎已經同意改用弘治銀元,今後亦會堅持以銀元派發俸祿!”劉宣聽到是朝鮮方麵的事情,當即便認真地回答道。
自從朝廷推出新錢,他們亦向周圍的藩國要求使用大明新錢,而朝鮮作為最近的鄰居便第一個被抓來做小白鼠了。
其實不需要大明出麵,而今朝鮮民間亦會使用大明的貨幣。
朝鮮位於朝鮮半島,雖然朝鮮小朝廷同樣推出屬於他們的銅錢,但跟華夏一些不靠譜的王朝那般。
朝鮮的財政更加脆弱,加上銅礦十分稀少,最後推出所謂的“以一當百”的大麵值銅錢,致使信用已經破產。
由於朝鮮半島缺銅少銀,所以他們根本沒有銀本位的基礎,最終選擇較為輕便且暢銷的五升布為民間貨幣。
隻是隨著大明棉布入侵,加上朝廷的布商紛紛跟大明合作,致使布票越來越吃香。現在大明新出的銀元跟布票掛鉤,而且還能在兩年後兌換銀塊,這大大地加強了布票和銀元的信譽。
最主要還是兩國間的貿易逆差,朝鮮方麵即便得到銀元亦是留不住,最大的作用還是用於購買大明物美價廉的商品。
正是如此,大明朝廷新推出的銀元同樣雄霸朝鮮的市場,亦是順理成章地成為朝鮮民間的流通貨幣。
朱祐樘知道朝鮮國王李娎並沒有跟自己討價還價的資本,便是端起茶盞滿足地道:“他此次倒是識趣!”
“陛下,而今他遣使而來,再次提出讓朝鮮世子歸國,不知該如何答複?”劉宣顯得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便是準備鬆口道:“既然如此,那麽便送回去吧!隻是……”
“請陛下吩咐!”劉宣感受到朱祐樘的目光變得不一樣,當即低下頭道。
朱祐樘將茶盞放下,眼睛閃過一抹殺意道:“你通知夜部!既然朝鮮國王聲稱得了天花,那麽便如他所願!”
原本朝鮮世子在京城為質子,隻是朝鮮國王李哲動了歪心思,竟然通過詐病來騙取大明將朝鮮世子放歸。
此次麵對大明朝廷派太醫進行查驗,朝廷國王卻是以天花之症為由拒絕,導致大明禦醫亦不好強行查看。
隻是這種小伎倆想要欺騙其他人還行,但如何能夠騙得了無處不在的夜部,又怎麽能夠騙得了大明朝廷?
“臣遵旨!”劉宣知道他們是要對朝廷方麵動手了,當即規規矩矩地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