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和蔣家定親的消息一經傳出,整個京城當即一片嘩然。

“長公主真的替興王下聘了?”

“鎮遼伯出麵勸說了,但奈何蔣家選擇了興王!”

“興王迎娶的王妃是金鳳,陛下豈不是真沒子嗣?”

……

誰都沒有想到,此次爭鬥的勝者竟然是興王朱祐杬,而此事還伴隨著深遠的影響,甚至關乎政權的更替。

很多百姓都將整個事情看在眼裏,錦衣衛和鎮遼伯都進行了阻攔,甚至都察院的王煜都來了,但興王和蔣家還是選擇了聯姻。

在整個事情上,最大的變數還是堂堂的帝國長公主竟然親自出麵,幫著興王完成了最關鍵的下聘環節。

現在興王已經成功下聘,那麽便可以擇日迎娶金鳳蔣妡。若東方道的預測成真,蔣妡是金鳳轉世,那麽興王則很可能順應天命成為新帝。

紫禁城,清寧宮。

這裏同樣是四合院布局,雖然規模比乾清宮要小上一號,但前麵是高聳的清寧門,而後麵則是宮殿,中間自然是寬闊的庭院。

幾十名宮女和太監正在忙碌著,宛如是幾十個行星般,而處於中心位置的恒星是在偏廳打麻將的周太皇太後。

“嗬嗬……哀家又糊了!”

周太皇太後留著長長的指甲,指甲戴著長長的指套,今日的手氣很“旺”,基本全都是她在糊牌。

誰都不是傻子,且不說周太皇太後的身份高貴,單是蔣氏母女需要周太皇太後庇護在清寧宮,亦得將周太皇太後哄開心。

當然,她們亦不會做得太過於明顯,如果麻將摸到了最後麵周太皇太後還沒有糊牌,她們亦會糊一個小糊。

這樣做會讓周太皇太後贏得開心,她會覺得主要是棋藝和運氣比其他人高,畢竟自己一旦手氣不夠好到後麵便會輸牌。

雖然說麻將是四個人的遊戲,但另一個人正是邵太妃。

邵太妃年僅三十多歲,原本天生麗質,現在又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即便以前沒有太大的野心,但終究還是變得越來越不安分了。

現在朱祐樘不僅失去了“民心”,而且很可能沒有子嗣,加上有著諸多力量的支持,所以她亦是早已經蠢蠢欲動。

除了自己想像周太皇太後通過母憑子貴成為太後的野心外,亦不想跟三個兒子分開,下半生想要見兒子一麵都是難上加難。

如果興王能夠繼承大統,即便她不能讓另外兩個兒子永遠留在京城,亦能讓另外兩個兒子留京的時間會更長些,亦可以幫兩個兒子選擇好的封地。

邵太妃跟周太皇太後打麻將,很默契地跟蔣母輪流給周太皇太後放炮,剛剛這個炮正是她故意放的。

“這是四番,太皇太後打牌真厲害!”蔣母看到牌麵的情況後,亦是故意恭維起來。

蔣妡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顯得樂不思蜀地感慨道:“這種麻將著實太好玩了,發明麻將真的是奇人!”

這……

此話一出,周圍的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在旁邊伺候的宮人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人不曉得這麻將是皇帝發明的,莫非這個少女是心儀皇帝不成?

咳……

蔣母卻是知道麻將是皇帝發現的,當即對自己女兒使了一個眼色,並輕輕咳嗽一聲。

蔣妡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珠子當即一轉道:“發明麻將的人雖然厲害,但太皇太後最先接觸麻將又足智多謀,定是皇宮麻將第一人了!”

這……

在旁邊侍候的宮人再次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這最先接觸麻將的人是仁壽宮的太後,而皇宮公認麻將第一人是皇帝,這是故意的吧?

雖然這個少女看起來有點精明,但貌似並不多,而且長相亦沒有給人驚豔的感覺,真的是金鳳轉世嗎?

正當蔣母和邵太妃滿臉尬笑,正不知道該如何解圍的時候,好在一個太監興匆匆地走過來,然後在周太皇太後的耳邊耳語了兩句。

周太皇太後繃著的臉像是冰雪消融般,當即展露燦爛的笑容抬手道:“哀家乏了,你們三個都回去吧!”

雖然打麻將是她最喜歡的娛樂方式之一,但把把糊牌難免會乏味,而且身體亦是已經吃不消,故而打算回去休息了。

此次站出來力挺興王,而今事情朝著好的方向演變,隻希望將來的興王能夠做一個懂得協調各方利益的皇帝,而不像那個反骨仔般胡來。

她著實不明白朱祐樘搞出這麽多事情意欲何為?

明明宮廷不缺少吃穿用度,結果非要整頓金融和頒布銀元等政令,搞得整個京城雞飛狗走,當年所學的治國之道簡直全都還給那幫翰林大儒了。

這……

蔣母和邵太妃卻是不知情,瞬間便想要此刻出去會被王太後叫到仁壽宮正式提出皇帝納嬪的事情,不由得緊張地麵麵相覷起來。

周太皇太後被貼身太監扶起,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般:“邵太妃,長公主跑這一趟不容易,回頭你得讓興王好好感謝她!”

啊?

蔣母和邵太妃的嘴巴一張,內心湧起一陣狂喜。

雖然周太皇太後沒有明說,但這話的潛台詞無疑是長公主下聘成功,而今興王朱祐杬和蔣妡達成了正式的婚約。

蔣母和邵太妃都是聰明人,當即按捺心中的狂喜恭送周太皇太後離開。

“請!”女官上前,準備將人領到清寧門道。

蔣母和邵太妃此時懷揣著一份愉快的心情離開,現在兩個人已經成為了親家,彼此都十分順眼,甚至多了幾分親切。

三人從清寧宮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幾名守候在這裏的宮人離開,卻是知道仁壽宮那邊已經知曉消息了。

現在興王已經下聘成功,若是王太後再將蔣氏母女叫到仁壽宮提及納嬪的事情,這無疑是自取其辱了。

“嗬嗬……哀家閑著無事,便送送你們吧!”邵太妃看著那幾個宮人落敗離開,顯得心情很好地主動相送道。

其實相送是假,商討婚期是真。

雖然現在已經成功下聘,但避免夜長夢多,邵太妃希望兩家今晚便開始擇吉日,爭取兩人早日成婚。

特別她深知朱祐樘根本不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此次在搶親上吃了癟,難保又會耍出什麽陰謀詭計。

“太妃請放心!待回到家中,便跟相公商討此事!”蔣母亦是有此意,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雖然三人離東華門還有段隔離的時候,蔣母便不敢讓邵太妃相送了。

蔣妡雖然年僅十四歲,但終究是生在京城之地,加之從小聰慧,所以擁有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圓滑。

這一路走來,雖然隻能窺得皇宮的一角,但亦讓她的心靈小小地震撼一下,自然是希望能夠成為這裏的主人。

蔣妡看到邵太妃離開,卻是擔憂地小聲道:“娘親,興王將來真的能繼承大統嗎?”

“娘從小便教導過你: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皇帝的後宮已經充盈,且名聲並不好,你是想要做賢王妃還是做暴君嬪?”蔣母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認真地反問道。

蔣妡是一個擁有主見的少女,卻是十分堅定地道:“女兒不介意是賢王妃還是暴君嬪,女兒想要的是皇位或太後的位置!”

“興王現在得到這麽多人支持,你又是金鳳轉世,你將來必定是皇後!”蔣母很滿意女兒的野心,當即給出肯定的答案道。

其實她亦是京城的大家閨秀,小時候亦有過成為帝後的美夢,但奈何武將出身的女人注定不能得到文官的舉薦。

所幸她的女兒被興王看中,卻是可以通過興王曲線救國,從而最終坐上那個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位置。

蔣妡得知肯定的答複,眼睛閃過一抹貪婪地輕聲道:“一切聽憑娘親作主!”

“你且看著!當今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不消幾年時間,你跟興王必定苦盡甘來,到時你便可入主這座皇宮!”蔣母看著這一座美輪美奐的皇宮,亦是規劃未來地道。

蔣妡已經來到東華門前,此刻再轉身望著這座皇宮,心裏亦是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輔佐興王登上帝位。

夜幕降臨,京城亮起盞盞燈火。

“今晚不醉不歸!”

“哈哈……真痛快!”

“酒逢知己千杯少,幹了!”

……

英國公府顯得格外的熱鬧,一幫勳貴正在這裏推杯換盞。

不僅整個宅子燈火通明,更是有著很多賓客前來,而花廳的酒席擺滿了美酒佳肴,更是有美人在旁撫琴。

今晚的歡樂屬於反暴君聯盟,他們在這場宴會中相聚,亦是在這裏慶祝著他們的勝利。

“嗬嗬……誰能想到咱們請動了長公主!”

“這還是拜他所賜,不是他處處得罪於人又何至於此?”

“現在大家都知曉興王娶了金鳳,今後哪幫重臣亦不敢不敬興王呢?”

……

襄城侯李瑾等人今日成功撮合了興王的婚事,亦為興王接替朱祐樘的皇位創造了更大的可能性,此刻與會的勳貴顯得格外的開心。

今日的事情不僅打擊了暴君的囂張氣焰,而且對興王造成極大的利好。

興王現在有了蔣妡的金鳳背書,必定會讓更多人相信將來繼承大位者是興王,所以會有更多的權貴紛紛轉投興王。

一旦時機成熟,隻需要他們跟文官集團聯合起來,未嚐不能效仿當年的奪門之變,一起推舉朱祐杬為新君。

“本以為今日皇帝會用什麽雷霆手段阻止呢!”

“嗬嗬……皇帝是本性難移,早在東宮之時便知曉此人懦弱!”

“隻要咱們一起輔佐興王殿下,將來必定能夠讓大明得以大治!”

……

隨著酒水喝得越來越多,襄城伯李瑾等人說話便不再那般的顧忌,顯是十分得意地描繪一種屬於他們上層人士的美好場景。

盡管現在帝國征戰屢屢告捷,但他們權貴的日子反而更加的艱難。

且不說需要繳納更多的糧稅和歸還侵占百姓的部分土地,而且失去最大收益來源的高利貸生意,而自家幾輩子積攢的窯銀更是不斷貶值。

特別現在朝廷推行新幣,京城很多商鋪不是將商品的白銀價格大幅提高,便是根本不收取白銀結算,導致手裏有白銀亦可能花不出去。

反觀那些底層的百姓日子是越來越好,現在別說跑來向自己借高利貸或充當佃戶或短工,竟然都能夠吃上肉食了。

雖然有人已經開始歌頌弘治盛世,但他們的權貴的日子越過越差,隻有低賤的百姓得益,這是哪門子的盛世?

正是如此,他們權貴十分痛恨暴君弘治,很希望王朝能夠回歸士太夫治理的仁政時代,所以興王成為他們最大的希望。

興王跟蔣家的婚事在今晚亦提上日程,第二天便敲定了具體日子。

原本幾個月都未必有一個好日子,但為了能夠盡快成婚,兩家挑選了九月十九這個日子,有著長長久久之意。

時間飛逝,眨眼間九月已經過了大半。

京城百姓剛從這場皇帝和興王的爭鬥話題回過神,結果糧食危機突然降臨。

“皇家米行今日無米出售,它們的倉庫肯定已經枯竭了!”

正當一些百姓拿著米票來到城北日忠坊的皇家米行換米的時候,結果卻被告知今日的精米已經售罄,而這個消息迅速在整個北京城傳了開來。

“怎麽回事?皇家米行真的沒米了嗎?”

“皇家米行的人說是因今日有人一大早換取大批糧米,所以才出現這種狀況!”

“這個分明就是借口!跟以前的套路一樣,明明已經沒有米,結果用謊言欺騙我們!”

……

雖然那間告罄的皇家米行給出了解釋,但隨著消息不斷發酵,越來越多的百姓相信了皇家米行的米庫即將枯竭,故而紛紛前往皇家米行搶購。

“城北的皇家米行都沒有米了!”

“嗬嗬……我早說皇家米行的米倉已經枯竭了吧!”

“咱們快買米,一旦京城的米價上漲,便再也買不起了!”

……

由於城北大量的百姓搶購,導致城北的所有皇家米行告罄,這進一步引發了京城百姓的恐慌情緒。

任何商品都害怕瘋狂搶購,一旦出現不理智的搶購潮,哪怕是沙子都無法滿足不理智的需求。

“大家都冷靜一點,咱們要相信皇家商號!”劉英在得知事情的始末後,亦是盡自己的努力進行安撫道。

其實有不少百姓還是相信皇家米行的說法,同樣紛紛站出來勸導大家保持理性。

隻是整個城北的皇家米行都換不來米糧,這個負麵影響著實是太大了,所以百姓已經紛紛恐慌了起來。

由城北開始,城東、城西和城南的皇家米行紛紛遭到了百姓的擠兌,最終導致全城的皇家米行都告罄了。

“我買米!”

“我買米!”

“我也要買米!”

……

原本無人問津的非皇家米行,結果被城北一些無法戰勝心中恐慌的百姓叩開了大門,卻是選擇購進這價格不算過於離譜的高價米。

這些非皇家米行堅持采用銀兩結算,所以百姓買一石米便要花費十兩銀子,比之前的米價已經足足貴了十倍。

隻是如果明日皇家米行無法兌米的消息傳開,那麽他們恐怕還得吃價格更高的米,所以紛紛咬牙買了下來。

“你們是不是都忘記朝鮮米了?”

“不錯,朝鮮米運回來,皇家米行又有米了!”

“我看八成是有人故意炒作,現在米票在手心裏不慌!”

……

雖然很多城北的百姓被情緒所影響,但亦有人理智地想到了朝鮮米,卻是知道一旦朝鮮的米順利到達京城便可解目前的困境。

“剛剛得到一條確切的消息,朝鮮幾座北上的橋梁被人燒毀,漢城的米糧壓根無法北上到達東北府!”

正當大家還在期待朝鮮米回去救場的時候,結果一則噩耗突然傳來,仿佛冥冥之中要京城百姓經曆此劫一般。

亦不能怪京城百姓會糧食恐慌,實在是今天流年不利。

北直隸地區遭遇蝗災減產已成定局,偏偏漕糧至今都無法北上,現在朝鮮米又無法送來,加上皇家米行的米糧已經枯竭,京城的米價必定要飛漲了。

“咱們不收銀元!”

“布票是啥?簡直就是廢紙!”

“米票?嗬嗬……你到皇家米行兌換去!”

……

京城幾百間米行像是突然組成了聯盟,不僅有著統一的價格,而且還明確不收弘冶朝的新幣,甚至還進行了嘲諷。

“每斤二百文!”

“每斤二百一十文!”

“每斤二百二十文!”

……

京城的米價再次應聲而漲,由於京城的米行已經對大米形成了壟斷,現在開始坐地起價,他們似乎要收回這陣子的損失。

糧食的保存,其實需要很高的成本。

且不說這個時代的倉儲成本很高,而且米糧的儲存存在很大的損耗,加上每個糧倉都要安排大量的人員防火防盜。

以襄城伯為首的京城權貴自然是要收回自己的損失,更要趁機狠狠地賺上一筆,所以這次漲價顯得十分的凶狠。

百姓看到京城米行掛出來的精米價格,卻是紛紛大罵起來。

與此同時,興王府張燈結彩,顯得十分的喜慶。

“恭喜興王殿下新婚大吉!”

“興王殿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祝興王殿下跟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

興王的的大婚如期而至,亦是邀請了襄城伯李瑾等人,而這些權貴自然是紛紛攜帶重禮而來。

若說他早前還要有所收斂,但公然搶奪金鳳蔣妡後,他跟朱祐樘的關係其實已經惡化,自然不需要再那般顧忌了。

正當氣氛其樂融融的時候,陸鬆匆匆跑過來匯報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