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離全民種痘還有很遠的路子要走,甚至這其實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這已經成為了大明王朝的基本國策。
在這麽多年的管理中,雖然無法解決地方貪腐問題,但各地的衙門都在認真地執行著朝廷的政令,體現著國家的那份凝聚力。
自從江南官紳集團阻止朝廷的禁銀政令遭到暴擊後,現在的地方衙門都在認認真真地貫徹著朝廷的每道政令。
京山縣,這個曾經發生過精彩故事的縣城,一個有幸被王越留下詩作的偏遠之地。
在城北的一個小村落裏,陽光灑在一片鬱鬱蔥蔥的青竹林上,青竹林反射出翠綠的光澤。這裏的生活平靜而寧謐,但今天,一股不尋常的緊張氣氛籠罩在村子上空。
村民老黃頭家中的牛生病了,這個事情很快通過族長稟告到裏長,而裏長則將事情迅速上報知縣劉道遠。
“水痘?即刻通知濟民院的陳郎中,隨本縣一起前往下裏村!”劉道遠在得知消息,眼睛卻是微微一亮地道。
下裏村,跟縣城有著五裏路。
老黃頭看著患了病的大黃牛,那張老臉寫滿了擔憂,在這個以耕牛為主要勞動力的年代無疑是一場災難。
“老黃頭,你放心好了!你這頭牛如果真是牛痘的話,縣衙會給你照價賠償的,朝廷保證不會讓你吃虧!”裏長的眼界明顯更高一些,當即進行安慰道。
陳郎中跟著知縣劉道遠匆匆趕到下裏村,他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眼中透著睿智與堅定。最讓他引以為豪的事情,正是他到京城的中藥學院進修過半年。
他在詳細檢查了老黃頭家的病牛後,便是鄭重地點了點頭:“知縣大人,這頭黃牛身上確確實實是牛痘!”
“好,交代下去,即刻召集周圍的人接種牛痘!”劉道遠心裏頓時一喜,當即便對隨行的人員進行吩咐道。
得益於百花院推出全國性報紙,讓他知曉海外正在遭受天花疫情的肆虐,朝廷十分重視牛痘疫苗的接種工作。
雖然推動牛痘疫苗接種是他們基層官員的基本工作,但在這個時候完成一場牛痘接種,自己必定可以在履曆上加點分數。
現在的大明王朝不再看重背景,而是注視地方官員的實幹精神,這對他們這種寒門出身的子弟顯得更加的公平。
“這種牛痘有什麽好處呢?”
“自然是今後不用再擔心天花了!”
“何止如此,如果不種牛痘的話,縣裏的路引都很難辦下來!”
……
雖然牛痘可以有效預防天花已經宣傳好幾年,但不可能人人都關心這個事情,而有好事之人亦是進行了解釋。
其實為了推動大家接種牛痘,除了不允許出海和進入皇店做工外,亦是容易被卡路引。像那些需要赴考的舉子,全都要求他們先行接種牛痘預防天花。
“我接!”
“我願意接!”
“我也願意接!”
……
在知道前因後果後,十裏八鄉的村民紛紛踴躍前來接種牛痘,他們對接種牛痘采取了一種積極的態度。
村民排隊等待種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堅定的表情。
雖然種痘過程中有些微痛,但村民們都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在種痘後,原本緊張和恐懼的心情逐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信任。
隨著時間的推移,種痘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北郊地區,甚至城中有人得知可以接種牛痘的消息紛紛趕了過來。
牛痘的供應量不可能是無窮的,偏偏接種牛痘關乎大家的經商、入學和出行,所以官紳階層的子弟更加的積極。
“好了,此次種痘已經結束,大家都散了吧!”陳郎中在忙了幾天後,望著已經病死的黃牛無奈地道。
雖然他亦是不怕辛勞想要讓所有的同胞都種上牛痘,但牛痘的產量卻是有限的,而且很多時候黃牛在短短幾日後便會死亡。
“我還沒有接上呢!”
“誰不是呢?前幾天我還避開了!”
“隻能下次趕早了,我聽說種了牛痘就真不怕天花了!”
……
北郊還沒有接種牛痘的百姓看到黃牛果然病死了,雖然不少百姓為此前的做法感到後悔,但亦是無可奈何地一哄而散。
相似的情況發生在全國各地,一旦當地發現感染牛痘的黃牛,官府便會安排一次就近接種牛痘的活動。
一經發現有地方官府對這種事情消極對待,朝廷甚至會直接摘除責任官員頭上的烏紗帽。
隻是各地都是受到黃牛牛痘產量的限製,如果黃牛能夠一直供應牛痘還好,一旦黃牛死亡的話,那麽這場接種牛痘的活動隻能是暫時停止下來了。
“天花再傳到寧波了!”
“嗬嗬……我已經接種牛痘了!”
“告辭,我要在家裏閉關三個月!”
……
雖然天花疫情免不得會進入對外城市,但大明方麵並沒有出現恐慌,甚至顯得十分樂觀地麵對著這場疫情。
由於大明擁有比較高的接種率,特別對接觸海外或流通性強的工種進行強製要求接種牛痘,所以天花在大明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危害。
很多地方僅僅小範圍發現,但在地方官府有效的措施下,並沒有對大明本土造成太大的流行性傳染病。
在時間來到二月份的時候,朝廷還頒布了《天花預報指南》,一種名為口罩的商品亦是出現在市麵上了。
天花的疫情似乎已經來了,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總是很快便被各地的官府控製了疫情向內地蔓延。
在地理大發現後,不僅僅大明跟美洲大陸多了聯係,而且歐洲的艦隊亦是已經開始繞過好望角涉足印度洋。
雖然大明王朝沒有受到天花疫情的影響,但其他地方的情況是越演越烈了。
這一場浩浩****的天花疫情其實是起源於印度,一方麵天花疫情通過海上貿易線傳入南洋,進而影響到大明王朝,另一方麵疫情則在印度國內迅速傳播開來。
印度東邊是孟加拉灣,西麵是阿拉伯海,雖然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國家,但特殊的地理優勢十分容易涉足海上貿易。
印度現在是羅第王朝,德裏蘇丹國第五個王朝,其創建者為巴赫魯爾.羅第。
巴赫魯爾·羅第原為賽義德王朝信德總督,於景泰二年﹐巴赫魯爾·羅第趁蘇丹阿拉姆沙無力控製局勢之機,奪取了德裏﹐成立了羅第王朝。
這個王朝管轄範圍包括信德、旁遮普、北方邦等地區,現在的蘇丹是希坎達爾·洛迪。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恢複了德裏蘇丹國的安定和威望,但這個政權並不穩固。
現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花疫情,對羅第王朝這個年輕的政權,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其實國家最大的財富正是人口,一旦人口出現大規模削減,不僅會削減自家的國力,而且很可能遭來外敵入侵。
在印度的一個古老村落,生活原本平靜如水,然而突如其來的天花疫情如同一場噩夢,將這個村莊推向了深淵。
“這些紅疹是怎麽回事?”
“好癢,我的身體好難受!”
“沒事的,隻要熬幾天便會好的!”
……
起初,村民們隻是注意到幾個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不尋常的紅色斑點,伴隨著輕微的發熱,但熬一熬是現在對抗疾病的普遍做法。
大家並未太過在意,以為是普通的疹子。但很快,情況急轉直下,這些臉上的紅疹迅速擴散,並伴隨著高燒不退和劇烈的疼痛。
當幾個年輕人的身體狀況急劇惡化,村民們開始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恐慌情緒迅速在村莊裏蔓延。
“這是什麽病?”
“他們在外麵肯定做得罪神靈的事!”
“沒錯,一定是得罪神靈,神靈是降罪於他們!”
……
村民們聚在一起,當即議論紛紛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亦是開始認真地探索這幫年輕人的病根。
隻是在他們固定的思想認知中,很快便一致認定他們在外麵做了不法之事,從而遭到神靈對他們的“懲罰”。
“他們都是罪惡的靈魂,唯有聖水才能洗去他們身上的罪孽!”村裏的祭司是一位年邁的長者,聲稱隻有聖水才能驅除這幾個年輕人身上的疾病。
在祭司的號召下,村民們紛紛湧向神廟,希望能得到聖水的庇護。
按著以往的經驗,不僅僅這幾個年輕人需要祈禱,而且他們亦同樣需要聖水來解除他們可能遭到汙染的靈魂。
他們虔誠地祈禱,將聖水先是澆在各自的身上,而後祭司親自將求來的聖水送到幾個年輕病人麵前,讓他們喝下這些不知名的**。
然而,這場疫情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隨著天花疫情的擴散,越來越多的村民被感染,身上紛紛出現了大麵積的紅疹,甚至已經開始出現了死亡病例。
“又有人死了!”
“聖水根本沒有作用!”
“好難受,誰來救救我啊!”
……
當聖水被證明並沒有作用後,甚至祭司本人亦是染天花身亡,整個村莊裏彌漫著悲傷和絕望的氛圍,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但不斷有村民痛苦地呻吟起來。
跟大明行之有效的方法不同,而今印度村莊隻能等待死神的降臨。
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村莊已經不見了,如今隻剩下寂靜和悲傷,每天都有村民被天花病情奪走生命。
雖然天花疫情的死亡率是三成,但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之下,他們的死亡率其實更高,甚至已經超過了五成。
盡管有人染病而沒有死去,但他們臉上已經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樣,所以有的女人選擇了一種極端的方式,亦或者選擇遠離故鄉。
最終,這個村莊在天花疫情的肆虐下徹底敗落,甚至最後一個人都沒有剩下來。
如果僅僅隻是一座村莊還好,但這場天花疫情席卷了整個印度,大量的人口陸續死亡,越來越多的農田遭到了荒廢。
羅第王朝雖然十分積極地麵對天花疫情,隻是他們不管找來多少聖水,這場疫情不僅沒有被遏製,反而已經慢慢在整個印度地區傳播開來了。
雖然印度地區現在的人口遠遠無法跟後世相比,但亦是已經是少有的幾百萬計的人口,但每天的死亡人數都是以萬計。
在疫情出現的近一年時間裏,羅第王朝的人口其實已經大幅下降,單是因天花感染而知的人口便已經超過總人口的兩成。
在德裏王者有人記載:晝死人,莫問數,日色慘淡愁雲護,三人行,未十步,忽死兩人橫截路。
隻是這場疫情並不是結束,而是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偏偏地,麵對這場根本沒有藥物可治療的天花疫情,大量的貴族選擇了逃離故土,而多數人選擇逃亡的方向是進入阿拉伯海。
跟南洋相比,印度跟阿拉伯半島那邊的國家顯得更加親近,甚至在很長時間裏,他們通過阿拉伯半島跟中地海相連。
不管是印度貴族的避難選擇,還是印度方麵的海上貿易線,這場天花疫情注定會走上非洲大陸,亦將會通過阿拉伯半島傳往歐洲。
隻是熟悉曆史的人都清楚,在這個時期的歐洲並沒有天花的預防方法,他們一旦感染到天花病毒,隻有老老實實等死了。
不過印度的羅第王朝無法抵抗得了天花疫情的災情,歐洲方麵又拿什麽來抵抗呢?真要依靠他們的天主教嗎?
人類的曆史,似乎無法避免自然災害。
自從朱祐樘登基以來,經過了旱災、洪災、台風和蝗災等,大明王朝幾乎每一年都要經受一場自然災害的考驗。
如果說天花疫情算一個的話,那麽弘治八年的主旋律已經注定屬於天花。
不過跟以往有所不同,以前的災害幾乎都是大明王朝獨自承受,但這場天花疫情的災難將是屬於全世界人們的。
印度洋、南洋和東海的天花疫情隻會越來越嚴重,而歐洲的天花疫情其實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