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塵使勁兒晃了晃腦袋,試圖將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眼前,裴鬱正單手支頭,優哉遊哉地看著她。
那雙勾人的鳳眸中,漆黑的眼珠裏寫滿算計。
隻一眼,慕清塵就很確定這家夥絕對在算計自己什麽。
“王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隻怕是不好聽。”
慕清塵站在他麵前,淡淡道,
“有什麽事,就快點說吧。”
裴鬱幽深的目光微閃,裏麵藏著許多慕清塵看不懂的光。
那家夥好像中邪了似的,明明聽見她的話,仍然一動不動地坐著。
就在慕清塵以為裴鬱腦子被驢踢了,準備上前去幫他看看腦袋的時候。
那家夥突然站起身子,當著慕清塵的麵猛咳幾聲。
隨即……
“噗……”
一口血噴出,飛濺的血跡在他紅色的衣袍上留下星星點點暗色的痕跡。
這場麵,何其眼熟?
慕清塵早在腦子反應過來前,手便已伸出。
發病的裴鬱,就這樣順理成章跌入她懷中。
“嗬……”
男人高大的身軀,灼熱滾燙。
此刻倚在她懷中,眼底一片漆黑深邃的暗流。
“慕二姑娘對本王的身體,似乎很了解?”裴鬱似笑非笑,鳳眸勾人心魄。
慕清塵在心底暗暗罵了句妖精。
而且,說這樣引人誤會的話,若是叫人聽去了可怎麽得了?
“王爺言重了,我生於醫官世家,這些都隻是一個大夫對待病人的本能而已,無關了解不了解。”慕清塵回話時,麵無表情,“王爺的身子一直由我二兄長照看,論了解,也該是二兄長更了解才是。”
裴鬱手腳無力地抹掉唇邊血跡,冷哼:
“本王倒是覺得,你與你‘二兄長’,不必將彼此分得那麽清。”
慕清塵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是她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把癱軟無力的裴鬱挪到**去。
為他切脈時,仍是上次的脈象。
這次,倒是讓慕清塵多診出了點東西。
“王爺這脈象……像是中毒?”她黛眉蹙起,半蹲在床邊,沉吟片刻後問,“王爺時常這樣嗎?持續這症狀有多久了?”
她也是突然想起,有種叫做回煞丸的奇毒,中毒者的症狀與裴鬱極其相似。
這種奇毒,會讓中毒者脈象如常,不論多厲害的大夫都診不出問題。
但中毒者確實會時不時地吐血,吐血時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最重要的是,這種神奇的毒藥,好像是她研製出的……
當年學醫時,她偏對毒藥興趣更大。
於是背著師父研製毒藥,做成第一種奇毒時,她高興得不行,特意給那毒藥起了個霸氣的名字,叫回煞丸。
取鬼煞附身,回溯痛苦之意。
可……
不應該啊。
她研製回煞丸時,還不認識裴靖嘉,更別說恨上裴鬱了。
怎麽可能將這毒藥下給這家夥?
刹那間,慕清塵看向裴鬱的目光,微變。
裴鬱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沒有放過她臉上神色一絲一毫的變化。
在她目光轉變的瞬間,男人也不動聲色挑了下眉梢,爾後迅速恢複正常,淡淡道:
“持續多長時間,都與慕二姑娘無關。在本王看來,慕家醫術最好的,還是你二兄長,本王的毒交給他就是,不勞煩二姑娘。
今日找二姑娘來,是為旁的事。”
“何事?”慕清塵也不追問。
橫豎等她換回“慕顧遠”的身份後,過來給他瞧病,他照樣得說。
早說晚說,都一樣。
裴鬱定定看著她,就在慕清塵以為這家夥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他突然對外麵招呼:
“田四!去將慕顧遠找來!”
“誒?要找慕小大人,王爺是哪裏不舒服嗎?”田四聽著動靜,先關心裴鬱的身體狀況。
等他探頭進來,瞧見裴鬱一動不動躺在**,慕清塵正跪坐在床邊後,眼中一片了然。
難得他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拔腿就跑了出去。
慕清塵回過頭,看著田四一騎絕塵而去的背影,喃喃:
“我怎麽覺得,他最後那道視線,有點堅貞不屈的意思?”
不是田四堅貞不屈,是他替裴鬱,滿腔堅貞不屈。
裴鬱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瞥了眼田四的背影,麵無表情道:
“你感覺錯了。”
慕清塵:“……”
看裴鬱的反應,她倒是覺得,自己感覺對了……
裴鬱沒多在田四的所作所為上浪費時間,收回目光後第一時間問慕清塵:
“這次慕家入獄後的一切應對,是你在背後統籌安排吧?”
句子雖然是疑問句,但裴鬱開口時,是肯定的語氣。
慕清塵知道裴鬱手裏也有不少暗衛,估計著他是掌握了什麽決定性的證據,才會大費周章將自己叫到這裏來。
橫豎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慕清塵略一思忖後,就大大方方點頭:
“沒錯,王爺不愧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嗬……”
裴鬱發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似有些詫異地打量著她。
片刻後,他才說:
“沒看出來,慕二姑娘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才。本王以為,你方才會繼續狡辯下去。”
慕清塵留意到他說的“繼續狡辯”這四個字,說明這家夥認為之前所有的試探,慕清塵都在狡辯。
她心頭千萬思緒飛過,麵上仍然沒有半點變化,淡淡道:
“在王爺這般人物麵前,小女子哪兒敢狡辯?王爺,多慮了。”
裴鬱垂眸,眼底醞釀著複雜的、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不在這種話題上多糾纏,直切重點:
“本王叫你來,是想問問姑娘,可願為人所用,為本王效力?”
“哦?”
慕清塵挑眉,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如果是幾個月前,有人和她說,裴鬱要和她合作、要明目張膽地利用她,而她也會甘心為裴鬱所用時,她隻怕要以為那人瘋了。
可現在……
“嗬,王爺病情當真不要緊嗎?真的曉得自己在說什麽嗎?”她關切地望向裴鬱,“小女子久居閨閣,不能上馬打仗,不能論辯朝堂。王爺要將我收為己用?所求為何?”
哪知裴鬱繼續笑,即便全身僵硬、滿身血跡,都不能擋住他那張勾魂奪魄滿麵風華的臉。
“誰說,你不能上馬打仗論辯朝堂的?”他嗤笑,“慕清塵,你當真要這樣與本王裝下去?你當真以為本王什麽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