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鬱在慕清塵的心裏，代表詞匯一定是妖孽。
他眼睛轉幾圈，就能生出讓人瞧不出深淺的心思來。
素日裏他的做事全憑喜惡，絲毫沒有要顧忌任何人的意思。
隻看他最愛穿紅色衣裳，就能明白他這人有多張揚。
可……
慕清塵靜靜跟在裴鬱身後，與他一同踏入他統率的隊伍營區。
他們身旁，正跟著因好奇而四處打量的魏國小公主。
她一直以為，裴鬱不論行為做事多囂張跋扈，終歸不會做出有損裴國國力的事。
可他現在，公然將敵國人放進軍中重地……
“阿慕，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嗎？”
魏國小公主到了這麽個新地方，看得出整個人都高興得很。
慕清塵也留意到了，她雖在四處張望打量，卻很有規矩地沒去看一些明顯就是重兵把守的地方。
小公主再次讓慕清塵見識到了她處理人情世故的能力。
小公主的提問，慕清塵還沒來得及開口，走在前方帶路的裴鬱就漫不經心地說：
“這麽個小地方，能玩的地方沒幾處。聽聞公主在魏國時，也學過箭術和劍術，再往前就是靶場了，公主若覺無趣，可去射靶。”
“唔，聽起來不錯。”
小公主飛快倒騰著的小短腿，頻率終於減緩下來。
聽到能練射箭，她對參觀營地的興趣，肉眼可見地減少下來。
隨後，說是帶慕清塵在走馬上任前熟悉環境，他們這一行人，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靶場。
靶場上，正有五個小隊人在練習射箭。
以前慕清塵帶兵打仗時，剛開始還不懂，後來就明白隊裏能夠遠程攻擊的箭術高手，能在兩軍交戰時起多大作用。
一則，若有能百步穿楊的高手，可在亂戰中一箭射殺敵軍首領，擒賊先擒王。
二則，若有普通的箭術高手，便可在近戰交手前，先以燃火的箭矢或淬毒箭矢削弱敵軍戰力。
三則，若隻是普通且大量的用箭好手，不論是守城時亂箭齊發擊敵於百尺之外，還是攻城時在盾的掩護下以低勝高先下城牆上的敵軍，都是極好用的手段。
所以她帶的隊伍裏，對箭術練習都是極為看重的。
眼下她跟著裴鬱到了闊別已久的軍中靶場，下意識便代入主帥之位，觀察起那些人的訓練情況。
這一看，她發現至少這五隊人的箭術水平，可稱為普通的箭術高手。
每一箭射出去，精準度都相當不錯。
雖不至箭箭殺敵的程度，但絕對能在亂戰中將自己的箭準確射到敵軍身上去。
慕清塵看的時候，腦海中甚至已經構想出自己配置的毒藥，淬到這五隊人的箭尖上去，能造成多大的殺傷力了。
“怎麽樣，公主可有興趣與他們比試比試？”
裴鬱此時與小公主並排站在一起，笑吟吟地盯著魏國小公主，好像全然沒有注意到站在他側後方，一直若有所思的慕清塵。
小公主的注意力，也難得不在慕清塵身上，此時正興致勃勃盯著那群射箭高手。
聽到裴鬱的問話，她露出嬌憨一笑：
“嘿嘿……我的箭術可是得了魏國箭術第一的孫將軍指導，這些人做我對手……隻怕不行吧？”
由於今日小公主作男子打扮，所以裴鬱問她時，聲音壓低了些許。
但小公主回答時，可是絲毫沒顧及到會被人聽見。
一時間，靶場上五隊箭術好手，紛紛停下手裏動作看向她。
這些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人，如此齊齊盯著人，壓迫感還是很強的。
讓慕清塵意外的是，小公主一直說自己平素很少有機會能出宮轉悠。
按理說，更不可能與這些真正的將士有接觸。
可在那些人充滿壓迫感的注視下，竟然麵不改色，還麵帶微笑。
至少乍一看，頗有高手風範。
於是，那五隊箭術高手不淡定了。
他們中領頭的五人對視一眼後，極為默契地派出一人上前來，走到他們麵前行禮問安。
問的，是裴鬱的安。
這些人常年在軍營中，自然不曾見過慕清塵和魏國小公主。
在他看來，大抵是逸王殿下隨意領了兩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浪**子吧？
“這兩個，一個是即將上任的兵部主事，文職。還有一個，隻是來營中轉悠的閑散人，不必理會。你們繼續訓練，當本王不在就是。”
裴鬱麵對著魏國小公主，倒是難得有了些分寸。
在沒聽到小公主要挑戰這五隊人的回答時，他便先吩咐帶頭的人別當回事。
隨後，轉頭向慕清塵和魏國小公主介紹：
“這是軍中一個箭術好手，叫焦飛文。那五隊箭術不錯的人，都是他教出來的。”
“哦？”
一直沒說話的魏國小公主，看向焦飛文的目光，更熱烈了些。
慕清塵看得出，她是想試試的。
但不知顧慮著什麽，一直沒應承要出手。
雖說裴國與魏國敵對多年，但慕清塵對這個魏國小公主的印象確實很好。
她已經聽出裴鬱將小公主帶到這裏的意思了——
小公主師承魏國大將孫將軍，慕清塵也曾與這位孫將軍交手數次。此人於排兵布陣上的本事一般，卻有一手百步穿楊出神入化的箭術，而且會將自己的箭術融入於戰術兵法中。
與他作戰，總是會在出其不意的時候，被他突破我方陣地防守薄弱處，捉住一箭殺人的機會，做出擒賊先擒王的效果來。
可以說，這位孫將軍就是一位在千軍萬馬中，可以遠隔百丈刺殺敵軍首領的刺客。
與他交戰，能否破了他的箭術偷襲，是重點。
如今裴鬱找不著孫將軍，幹脆將孫將軍的徒弟弄來軍中，和這些練箭術的將士們一決高下，計劃不可謂不機智。
所以小公主猶豫著沒應承，想必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這會兒，裴鬱見小公主明顯有興趣，但怎麽都沒應承比試，竟也不著急，淡淡地笑著吩咐焦飛文：
“這位新的兵部主事，是剛來兵部的，許多事都不熟悉。本王帶他來，也是讓他見識見識真正的軍營長什麽樣。你們不必理會，繼續訓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