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麽眼神兒?”
慕夫人心裏壓抑的火,被慕清塵那過於直白的目光,瞬間點燃,
“我是你的嫡母!你便是如此看我的?!你心中究竟有沒有半點禮義廉恥!有沒有半點長幼尊卑!”
她剛狠狠哭過,此刻又尖叫發怒,導致額頭皮膚脆弱之處,紛紛浮現出或青或紫的脈絡痕跡。
乍一看,模樣很是猙獰。
慕清塵挑眉,絲毫沒將她的怒火放在眼裏,淡淡開口:
“無論如何,我都比你那不爭氣的傻兒子,要強上百倍。
何況……夫人明知家中即將大禍臨頭,得知我有挽救的法子,第一時間想的卻不是聽聽看,而是直接嘲諷我做不到?
夫人的腦子呢?你當真想救父親嗎?還是想趁此機會害死父親,改嫁個更給你爭臉麵的夫婿啊?”
“啪!”
她說完,慕老爺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到了麵前桌子上。
巨響後,慕夫人終是想起自己夫婿方才發怒的模樣,嚇得再不敢說話。
慕清塵仍舊是無比淡定的模樣,側目看了下慕老爺黑如鍋底的臉色,笑:
“父親是個明白人,該曉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如今慕家就是魚肉,戶部、刑部的人和皇帝,無疑就是最強大的刀俎。
若此時還惦記著做父親的臉麵、做一家之主的尊嚴,還瞻前顧後的顧慮,慕家就再沒半點翻身的機會了。
於是,慕老爺毫不猶豫地問:
“你的條件是什麽。”
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足以顯示出他的篤定和誌在必得。
不過慕清塵清楚,能讓他最終下定決心向自己求援的關鍵點,還是她如今和皇帝、逸王、貴妃都匪淺的關係。
他或許以為,慕清塵能請動逸王出麵保慕家吧?
慕清塵微笑,沒有直言這其中的內情,直言:
“父親應是看得出,我並不喜歡大夫人,大夫人也不喜愛我。
所以要我出手幫慕家,還請父親將我生母的牌位移至祠堂供奉,並將我生母的名字寫入族譜。”
“你做夢!”
慕夫人在聽到她這要求的瞬間,就從躲著的陰暗角落裏跳了出來,好好的千金小姐,氣得宛如跳腳潑婦,
“你生母不過是下賤的娼婦,憑著肚子才進了府!如此卑賤的貨色,說出來我都嫌髒了嘴!你敢讓她的牌位進祠堂?!我還沒死呢,你就指望著能與你那娼婦娘一道在我頭上拉屎了?!”
慕清塵:“……”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隻說了一句話,就能將慕夫人逼到如此地步。
那女人門戶雖不算高,但也是官宦出身,平日裏坐臥行走都自有一套規矩,也維護著自己的臉麵。
可眼下這潑婦模樣……
與她同樣震驚的,還有慕老爺。
他不敢相信方才那些話,是自己向來溫婉賢良的夫人說出來的。
但,無論怎麽震驚,話題還要繼續。
慕清塵再沒多看慕夫人一眼,隻專注與慕老爺對話:
“父親,臉麵和官位權勢,隻能保一樣。如何抉擇,還請父親盡快決定。”
慕老爺看了看氣到麵目猙獰的結發妻子,又看了看平淡如水的慕清塵,臉上躊躇猶豫幾乎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
“我怎知,你一定能救慕家?”
老頭眉心隆起,心知逸王若盡全力,慕家必定平安。
可……他看得出,慕清塵的本事不過如此,真的能得逸王那般青眼相待嗎?
“可以立下字據,待我徹底解決了慕家的困境,父親再履行我的條件。若我當真不行,父親也不吃虧。”
明亮炙熱的燭火旁,慕清塵負手而立,自信非常。
慕老爺這才注意到,從這女兒進門起,自己和夫人都有幾次控製不住的不淡定,但她好像從始至終都是這幅遊刃有餘的模樣,沒有半點大的情緒起伏。
這個女兒,好像整個人脫胎換骨了一般……
“好,便立字為憑。”慕老爺略思忖,就同意了慕清塵的法子。
然後也不管慕夫人在旁邊的哭嚎聲,當即寫下了字據,兩個人還嚴謹地都打了指模。
慕清塵看著落在宣旨末端的兩個紅手印,徹底放下心來。
一式兩份的字據,她小心翼翼收好自己這一份,謹慎在袖中放好後,才一手拿錢一手交貨,幹脆果決地說:
“眼下父親想救慕家,最重要的就是,馬上聯合所有被卷入這次貪腐案的官員,寫折子強勢要求見皇後、彈劾貴妃。一定要聲勢浩大,鬧得越大越好。”
“什麽?!”
慕老爺瞪大了眼,看慕清塵的模樣,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本就是因為見皇後的折子,才被迫卷入這次皇帝鏟除皇後餘黨的行動中。
再頂風作案,和皇帝作對,是真嫌自己脖子硬,經得住鋼刀反複砍啊!
慕夫人在旁邊聽著,怒極反笑,譏諷她:
“這次貪腐案,本就是皇上為貴妃出氣,才辦出來的。如此行徑,將皇上貴妃得罪個幹淨,就為了個早已失寵,不知哪日就會被廢的皇後?
嗬……我當你提出那等條件,是有多天縱奇才的法子,原來不過也是一蠢物。
如此自尋死路的辦法,你竟能厚著臉皮說出口?”
慕清塵麵無表情,對著慕老爺和慕夫人之間的空氣耐心解釋:
“正因為是皇上打著為貴妃出氣名頭弄出的事,所以非如此不可。
將皇帝逼到騎虎難下、不得不見皇後的地步,你當貴妃很樂意見?
她會很開心?會放任事情繼續發展?會盼著早已被皇上拋在腦後的人,重新出現在皇上麵前?”
此話一出,慕氏夫婦皆一噎。
原本迷茫的前路,好像在慕清塵一句輕鬆的問話裏,變得清晰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