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裏,慕清塵幫裴鬱包紮好最後一道傷口後,長長舒了口氣。
因這房間密不透風,她也是在包紮到一半,感覺到呼吸有些不順暢後,便熄滅了火折子。
摸黑包紮,裴鬱還滿身的傷。
這於她而言,實在是個大工程。
“大部分傷口都有輕微的撕裂,好在不算太嚴重。隻是王爺若繼續這樣不要命下去,下次就不需要下官來包紮了。直接拉去胡同口的棺材鋪下葬,還要更省事些。”
慕清塵碎碎念著係好最後一個結,叮囑他,
“你身上新傷加舊傷的,萬不可再胡鬧了。還有,至少半個月內不能碰水,不要吃辛辣油膩的。……圍獵期間,若有吐血的症狀,盡快找我。”
說完,懶得多看裴鬱一眼,就推開了密室門。
門外,侍衛們早已過了初初打敗對手的興奮勁兒,已排好了次序,有人守夜有人休息。
守夜的兩個見著慕清塵出來,都精神一振,小聲問她:
“大人的傷嚴重嗎?”
慕清塵看著他們,一時心中有些同情。
他們口中的大人,指不定被裴鬱那種變態打暈了扔在哪兒,說不準還被關起來了。
他們盡心盡力了一晚上,保護的卻是個贗品……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想讓自己看起來嚴肅正經,“比我預想的好些,不算太危險。但是,在傷口徹底長好前,要萬分小心。”
“什麽?”
兩個守夜侍衛,都嚇了一跳。
裴鬱在躲餘候時,不過被輕輕刺了一下,竟然會傷得這麽嚴重嗎?!
反觀他們這群侍衛,個個傷痕累累,還有幾個都重傷到動彈不得了。
將傷口包紮以後,都睡得挺踏實啊……
“額,他與你們不同……”慕清塵仔細想了想,決定幫裴鬱找個借口,“他……比較羸弱。”
侍衛們聽後,愣了一下,表示讚同:
“蔣大人確實隻是個尋常文官,隻怕平日刀劍都不曾碰過吧?今兒這麽大的陣仗,隻怕要將大人嚇著了。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而言,那傷口確實稱得上嚴重。”
“是啊是啊,蔣大人平時飯都不能多吃兩碗,確實有些瘦弱了。這次回去,給大人好好補補吧?”
啊這……
慕清塵也不知道裴鬱裝這位“蔣大人”要裝多久,若是他辦完事拍拍臀部回去了,留下身體健康的真蔣大人,麵對那些鋪天蓋地的補品……
“我覺得,你們說的……”
她單手支著下頜,眉眼彎彎,明亮的眸子倒映出璀璨的火焰,
“你們說的非常好啊!蔣大人確實太弱了,多補補,對他身體一定很好!”
“咳咳……”
小佛堂的密室石門被徹底打開,裴鬱披著蔣大人的外觀,從裏麵踱步而出。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已經暴露的緣故,他的目光移向慕清塵時,明顯多了幾分凜冽與警告。
原本還在打哈哈說笑的侍衛們,見他板著張臉,頓時也不敢再說什麽,紛紛低下頭去整理起自己的衣裳、同伴身下鋪蓋的幹草,還有正在燃燒的柴堆。
總之,就是不看慕清塵這邊。
待場麵徹底安靜下來後,裴鬱才重新變回文弱書生的羸弱模樣,單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兩聲:
“多謝閣下關心,後麵的事我自會注意。今晚勞煩閣下了,你就在這兒歇著吧,他們會保護你。”
“大……大人是要出去嗎?”
裴鬱說完,最緊張的不是慕清塵,而是他的侍衛。
縱使他們表現得不明顯,慕清塵還是從他們的神態中,看出了對“出門”的勉強。
畢竟,剛在外麵九死一生來著……
“你們歇息吧,正好我也要出去看看那四具屍體。”慕清塵微笑,“我陪你們家大人出去就行。”
“這……這不好吧!”侍衛們扭扭捏捏,但眼睛都不由自主在放光。
慕清塵側目,看了眼板著臉,看起來相當不好接近的裴鬱。
突然覺得侍衛們不願與他出去,也不一定隻是外麵很危險的原因。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家大人出事的。”慕清塵眉眼彎彎。
她讓自己笑得更親切和藹了不少,站在裴鬱身邊時,和他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那個刹那,她覺得侍衛們看自己的目光,都溫柔了不少。
“你們如此自說自話,是當我不存在嗎?”套著蔣大人殼子的裴鬱,臉色更陰沉了幾分。
瞬間,小侍衛們都嚇得不敢說話了。
顯然他們很費解,怎的大人進了趟密室包紮了個傷口,心情就變得這麽差了?
在場的人,唯有慕清塵無所畏懼,挑眉瞪他:
“怎麽,蔣、大、人是想單獨行動?隻是我要去看那四個人的屍體,蔣、大、人深夜出門,莫非是要遛彎散步消食?”
裴鬱:“……”
他包紮好傷口就想出去,自然也是要趁著天色未亮時,早早將荒廟門前那四個人的屍體仔細檢查一番。
慕清塵便是看準了他的心思,才會如此直白地出言威脅。
裴鬱心中不快。
但,最終還是和她一起出門了。
……
荒廟門前。
地上還留著不少無法複原的陷阱機關,以及大片打鬥的痕跡。
那四個刺客傷痕累累的屍體,就在門前散落著。
裴鬱看到這些的時候,腳下流暢的步子微頓。
“看來慕小大人的本事,比本王知道的,還多得多啊。”
他眉梢輕挑,眼眸微眯,
“如此精湛的機關術,整個裴國,據本王所知,唯有皇後一人而已。”
“哦,是嗎?”慕清塵硬著頭皮裝不知道。
反正皇後已經死了,他們不論是扒了殷卿芷的皮、還是慕清塵的皮,都查不到半點端倪的。
那男人無視她裝傻充愣的模樣,饒有興致地轉過身子,不住打量著她:
“慕小大人會殷家十六劍,懂的機關術與皇後不相上下。你若說自己是皇後的親傳弟子,本王都不會有半點懷疑。可……皇後的親傳弟子?你這般有本事,應是知道的吧?皇後……她可從未收過什麽弟子。”
嗯,這點,沒人比慕清塵知道得更清楚了。
好在眼下最方便的一點是,皇後殷卿芷已死。
“逸王殿下不知道,自然是因為您與皇後不親厚。若下官所料不差,您隻怕是都不曾和皇後見過麵吧?”
慕清塵梗著脖子閉著眼,開始胡謅,
“皇後娘娘收徒這樣的事,怎麽可能與毫無關係的你說?再者,娘娘本就不欲令塵世俗欲打擾我向學的心,所以收徒一事,是秘密進行的。知道的人,都是皇後娘娘的心腹。”
反正她的心腹,也早已被裴靖嘉和韓簌鴛除得七七八八了。
裴鬱就算真的起了疑心派人去找,也定是尋不到什麽活口,找不出什麽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