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塵是第一次以女裝身份來見公主，這公主帳子裏的人，多半也是不認識她的。

所以她在進帳子前，特意給了守門的人三兩銀子，打聽了些許消息。

她還記得，自己剛穿著女裝出現在公主帳子前時，那些侍衛宮女個個都被嚇得嘴裏能生吞兩個雞蛋。

便是她伸手給了銀子，那宮女都沒顧得上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慕清塵心知要保護好“慕顧遠”這個身份，所以做出和慕顧遠完全不同的溫柔神情，開口時也特意夾著嗓子，讓聲音聽起來更溫和柔婉些：

“這位姐姐，我初來乍到，對公主沒有半點了解。不知姐姐可否與我說說，公主今日心情如何？平日裏可有哪些忌諱？咱們都是伺候貴人的，我打聽這些，不求飛黃騰達，隻求不惹怒公主，換自己平安而已，還望姐姐理解。”

直到她開口，那些即將驚掉了下巴的侍衛宮女們，才終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合上嘴後呆愣愣地看著她。

慕清塵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盈盈一笑，彎了彎透亮的眼眸：

“怎麽？這問題於姐姐而言，很難嗎？若是如此，我就不問了，定不叫姐姐為難！”

至此，那位被慕清塵攔下的宮女，才呆愣愣地開口：

“你……你的模樣……和慕小大人，簡直一模一樣啊！”

慕清塵詫異地眨了下眸子，隨後笑得更開心了：

“是啊，有許多人都說過，我與兄長長得仿佛一胎雙生的正經親兄妹呢！”

她這話，言外之意就是，她確實隻是慕家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女而已。

小宮女大概也曉得自己說得有些多，急忙低下頭去，手腳動作極快地收了慕清塵手裏的銀子，將她往旁邊沒人處扯了扯，小聲說：

“皇上近來對公主殿下一直很關心，為此，公主殿下一直心情不好。本來公主殿下平素還能有慕小大人……啊，也就是小姐的兄長，能有您兄長來陪著散散心的。

可不知怎的，今兒傍晚的時候，公主殿下突然下令，趕走了您的兄長，著人帶您來陪伴。

皇上知道後，似乎聖心大悅。不僅將我們這些個裴國宮人賜給了公主，還安排公主從魏國帶來的所有下人去歇息呢！那可是天大的恩寵啊！

聽說他們歇息的地方，不僅有數不盡的美食美酒，還有人跳舞取樂，簡直不像是咱們下人配待著的去處。可見，皇上對公主，是真的寵愛。

隻是公主殿下因熟悉的下人不在，心有不快。

小姐一會兒進去後，可要小心著些。”

小宮女也知道時間緊迫，不可能事事都說得詳盡，所以隻撿著要緊的說。

好在這些不大詳盡的消息，已經足夠慕清塵看清眼前形勢了。

“多謝姐姐！姐姐這些消息，對我很是有用！”她的笑容更加明顯，又給小宮女多塞了二兩銀子，“這些銀子，姐姐可要拿好！”

小宮女說了一點消息，便拿了兩波錢，整個人都眉開眼笑的。

她小心地將這五兩銀子藏到袖中，小聲叮囑：

“公主殿下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小姐與公主殿下相處時，隻要真心實意地對待，就不怕惹公主殿下生氣。還有就是……裴國來的宮人裏，我雖權力不大，但究竟是有些管事權利的。小姐若是遇到什麽難處，可來尋我。”

“那就多謝姐姐了！”

慕清塵笑得溫婉大方，既沒有失了官宦小姐的體麵，又沒有讓那小宮女覺得生疏高傲。

於是，兩個人結束了這場愉快的談話，各回各的崗位了。

隨後慕清塵悄然進了魏國小公主的營帳，當即聽到了她那句怒喝。

“還有，本公主讓你們去打聽慕小大人的消息，你們都打聽到哪兒去了？！裴國皇帝讓你們來，是來伺候本公主的！不是讓你們給本公主當主子的！本公主若使喚不動你們，還要你們有何用？！”

聽得出，小公主對裴國的怨念很大。

伺候的宮女滿臉堆著苦笑，擠出快哭出來的笑容，艱難開口：

“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們不是不想去打聽慕小大人的消息，隻是外臣的營帳與禦帳終究隔了許多規矩。奴婢們便是使盡了渾身解數，也進不去慕家的營帳裏啊……”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

慕清塵詫異地望去，正見著魏國的小公主狠狠將手中的檀木梳子狠狠摔到地上。

上好的檀木梳子，瞬間斷成了兩截。

相處這麽久，慕清塵還沒見過小公主發這麽大的火。

“你們蠢笨就算了，竟還敢頂嘴？！裴國的皇帝，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嗎？！你們裴國的下人，都是如此囂張跋扈！？”

小公主一開口，就是字字誅心。

慕清塵隱約想起來，當初自己從戰場上救回韓簌鴛的時候，她也曾說過，自己隻願做皇後身邊的一個宮女。

卻不想這宮女做著做著，就做到了她頭頂上。

從這一點上看，裴國下人的囂張跋扈，可能真的是一脈相傳……

剛才頂嘴的宮女，見公主發了這麽大的火，急忙跪在地上認錯。

可管理後宮這麽多年，慕清塵看得出，她並非是真心認錯的。

那雙鬼鬼祟祟的眼裏，多的是對魏國小公主的不屑。

可……

她在不屑什麽？

“咳咳……公主殿下千金之軀，這些小人犯下的錯，哪兒值得您這樣大發雷霆？”

慕清塵清了清嗓子，從門口繞過屏風，出現在了魏國小公主的麵前。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她出現的瞬間，就徹底停滯了。

小公主紅唇微張，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刹那間仿佛連話都忘了怎麽說。

慕清塵猜到她會這麽吃驚，所以不動聲色走上前，從地上撿起那把斷成兩截的梳子，拿著一半後，捧起公主順滑的長發。

“我會梳許多新奇的發髻，公主殿下若肯相信，讓我給您梳個頭可好？”

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脫離男子的豪邁，更多一些屬於女子的嬌羞柔美。

同時，夾著嗓子的力度更用力了些，動手梳頭前溫柔開口：

“殿下，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