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塵麵對著他的質問,不鹹不淡地眨了眨眼,淡淡道
“我已調查到,這次涉案的慕家、趙家和錢家,除了慕家家室不顯隻有小問題外,趙家和錢家都是世家大族,積弊頗深。
趙家和錢家都是跟著逸王做事的,這些年愈發顯赫起來。
他們那些旁支部族便仗著趙家和錢家的名頭,在鄉野民間肆意侵占民田、強搶民女,還有幾個嚴重的,囂張到當街將幾個要上京告狀的苦主活活打死。
如今,皇上派出去的人,已帶著證人上京,兩日內必定能抵達。
蔣大人有空與我掰扯那些有的沒的事,不如早些通知逸王殿下做應對吧。”
其實這些消息,都是慕清塵在當日慕家牽扯進貪腐案後,就讓梧桐去查的。
她好歹也是做過皇後的人,知道那天給慕博濤出的主意,隻是飲鴆止渴而已,最多暫時保下慕家,將來裴靖嘉早晚會算賬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算賬那一日到來前,將自己從慕家摘出來。
所以關於慕家和慕博濤黨羽的證據與把柄,自然是越多越好。
想到這裏,慕清塵重新看向偽裝成蔣大人的裴鬱。
清冷慘白的月光,在她眼底倒映出粼粼微光。
她抬頭仰望著那個麵無表情的男人,淡淡道:
“我兄長有一計,可保趙家和錢家平安無虞。作為交換,他希望這次之後,不論慕家出了什麽事,王爺可以保我一命。”
裴鬱眉梢輕挑,垂眸細細觀摩著慕清塵細膩精致的小臉,神色晦暗不明。
片刻後,才嗤笑:
“本王記得,慕二小姐隻是慕家賤妾所生的庶女,向來不得慕家人喜愛。所以自幼性子畏畏縮縮膽小懦弱,便是連大聲說話,都要自己嚇著自己。
今日一見,慕二小姐麵對我都能侃侃而談出口成章,好似換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裴鬱念叨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才就慕清塵剛剛提出的要求做出回應:
“好,隻要保住趙家和錢家,本王依你。”
說完,略略一頓,拇指摩挲著食指的第二指節,沉吟片刻後補充了一句:
“還有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不可再留。”
“好。”
慕清塵也答應得很幹脆。
她很詫異,裴鬱在計較這些利弊得失時,還會考慮要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以前她為裴靖嘉謀取皇位時,類似的情況裏,裴靖嘉都會先選保人。
而且,他會保住那些本就該死的人,以此換人情,讓不少世家大族從此效忠於他。
在和裴鬱談完話告別後,慕清塵忍不住幾次回頭打量他的背影,想試圖看透裴鬱內心究竟在想什麽。
可惜正如他怎麽都看不透自己似的,她也怎麽都看不懂他。
……
慕清塵和裴鬱夜談後第二天,圍獵結束,擺駕回宮。
魏國小公主怕慕清塵會被裴靖嘉偷偷抓走,索性將她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但凡視線裏沒了慕清塵的影子,就要馬上找人。
於是乎,謠言就這樣不受控製地再次傳開了。
這次,不少人說慕家兄妹都是狐狸精轉世,不僅長得一模一樣,勾人的本事也是一個賽過一個的厲害。
就連這麽個從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慕家庶女慕清塵,本事都一等一的厲害。
瞧瞧,以前公主寵愛慕顧遠時,好歹還畏懼著人言,不會時時刻刻都黏糊在一起。
如今換了沒有男女大防的慕清塵來,公主簡直就在偏聽偏信的道路上一騎絕塵而去,不論誰來都攔不住了。
回宮的路上,隻因慕清塵說了句想吃荔枝,魏國小公主就不顧一切公開以白兩白銀做代價,換購冬日裏的荔枝。
之後五天的時間裏,京城裏冰窖存的荔枝價格,都緊俏了許多倍。
回到皇宮後,魏國小公主更是發了幾場火,甚至與皇上大大地吵了一架,罔顧宮規將慕清塵留在自己的住處,不許她回家。
一時間,整個都城傳什麽閑話的都有。
不過,這些終究隻是皇家閑話,吸引人,卻不是尋常百姓最最看重的東西。
他們最看重的,是做盡壞事的達官顯貴,欺壓良民百姓的王公貴族,被處以極刑。
那些被欺壓、被傷害的普通人,能大仇得報。
一天之內就鬧大的“貪瀆案”,最能表達他們這樣的情緒。
尤其是眼下暴露出的案件細節,樁樁件件,駭人聽聞。
就連住在深宮的魏國小公主,都聽到了不少相關的傳言。
恐懼擔心時,她隻能將慕清塵叫到身邊來,謹慎小心地問:
“你確定,你兄長被帶走前,曾叮囑過你,要轉告我他沒事嗎?”
“確定!非常確定!”
慕清塵重複著一天內已經說了千遍萬遍的話,長長歎了口氣,無奈道,
“公主放心,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太多,如果繼續發酵下去,不論誰麵子上都不會好看的。即使是想促成做實此案的皇上,也不會任由輿論繼續下去。否則,讓百姓知道朝廷的人,都是如此為非作歹枉顧人命的,他們還怎麽繼續相信朝廷,繼續為朝廷效力?”
她口中的“百姓”,自然不僅包括了那些平頭百姓。
還有許多,是在朝廷和地方做小官,身有官職卻沒有太大本事的人。
這些人看似不足以影響大局,可若數量太多,匯成一股,隻怕就連裴靖嘉也不敢小覷的。
“真的嗎?真的嗎?”
小公主怎麽都不肯相信,還是一遍遍問著、確認著。
慕清塵把她拉到銅鏡前,為她梳理長發,幫她安定心神,小聲說:
“真的,公主殿下盡管放心。我兄長他們雖說在牢裏,可性命無憂。此事還是要等陛下彈壓輿論後,我們再動手幹預案件才好。
在陛下之前動手,讓陛下在感到危機前就解除了危機,那陛下的矛頭仍舊隻會對準兄長和趙家、錢家的人。”
“可眼下證據確鑿,這案子怎麽翻?”小公主滿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