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見妻女嚇成這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喜。真是兩個不成器的,他自認為自己是要做大事的,就算家裏女眷幫不上忙,也別扯他後腿才是。
本來以為瑜姐兒興許是個好的,可是上一回竟被端惠郡主狠狠打了臉,經過那一次之後,林老爺這鬆口答應,讓老家送來的林欣蕊代替瑜姐兒入宮。
叫林老爺說,自個兒的女兒能入宮當然比較好,林欣蕊就算冠著林家姓,說到底也不是他的女兒,這親疏之間就有差別。
況且有些事情太過隱密,林老爺不可能對著外人說道。所以入宮的人選換成了林欣蕊之後,對林老爺來說是有些麻煩。
無奈女兒不爭氣,所以到最後,竟是便宜了遠在老家的叔祖父。
林夫人不知道林欣蕊的出身,他自然清楚得很,其實原本京城的林家和老家的林家已經很少往來了。自打林大人為了陛下丟了性命之後,老家為了明哲保身,幾乎是不管京城林家的死活。
林老爺能夠體諒老家人當時的決定,可是要他毫無隔閡,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林欣瑜已經不適合入宮了,林老爺除了接受林欣蕊之外,也別無其他的辦法,畢竟要他找出一個比林欣蕊更貌美、才情更出色的適齡姑娘,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找不出來。
林老爺本來就因為人選換成林欣蕊而感到不愉,現在看見女兒不爭氣的樣子,心裏又冒起一股火。
思及此,他忍不住開口說道:“瑜姐兒,不日你就要出閣了,無事不要亂走動。”這話有點重,雖然沒有明著指責林欣瑜,可話裏的意思不外是責備她今日的舉動。
因此林欣瑜聽罷,臉色頓時就漲得通紅。
可林老爺還嫌不夠似的,又補了一句,“明日我會入宮一趟,請陛下賜一個教養嬤嬤,你好好學學規矩。”
話說到這裏,林欣瑜已經羞愧難當,雙眼含淚,恨不能旁邊就有地洞讓她鑽進去。
一旁的林夫人見林老爺突然對林欣瑜發難,麵上也是一片震驚,她正想開口,林老爺瞬間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來,讓她嚇得頓時又閉上了嘴。
林老爺見林夫人安分了,這才對著林欣瑜說道:“無事便回去罷。”林欣瑜抿唇福了福身子,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正房。
林欣瑜離開之後,林老爺這才失望地吐了一口氣。
林夫人見狀,心裏涼了一瞬,她看得清清楚楚,老爺對瑜姐兒的態度已經大不如前了,她心下有些惶惶然,若是瑜姐兒失去了老爺的寵愛,那麽她又該怎麽辦呢?
就在林夫人焦心憂慮時,林老爺慢騰騰的瞥了她一眼,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可偏偏讓林夫人讀出了責備和失望。
林夫人也不敢辯駁,立刻就張口說道:“老爺息怒,妾身自作主張了。”
“……你們要聽也就罷了,可你方才那是什麽樣子?”林老爺用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說到底,他願意讓林夫人和林欣瑜躲在屏風後,就存著讓對方知道的意思。
隻是他沒想到本該是和他共進退的妻女,聽見真相之後的表現竟然如此差勁,就是差強人意都夠不上,可以說令人失望透頂。
其中最讓他失望的,還是林欣瑜。
他對林夫人本來就沒多少指望,對方不添亂就是好的,不過對方的膽子也太小了一點。至於林欣瑜,這個女兒是他從小親自教養的,可偏偏卻長成這個樣子。
以前還看不出來,可近來遇見的幾次事情裏,林欣瑜的表現實在是不算好。而今日他得知對方有意帶著林夫人躲在屏風後偷聽,他便私下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可是林欣瑜還是讓他失望了。
林欣瑜方才表現出來的樣子,別說和蕊姐兒相提並論了,就是對方的一兩分都比不上。
這不是在說,他沒有教女兒的本事麽?
林欣蕊是老家教養出來的,瑜姐兒則是他教養出來的,現在老家出身的林欣蕊壓了瑜姐兒一頭,不就是老家壓了他一頭?
思及此,林老爺的心情真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
秀女選進宮之後,接下來便是等著陛下寵幸了。
可陛下卻是一連好幾日,完全沒有召人侍寢的意思,就把那些花容月貌的秀女晾在儲秀宮裏。
隻是這次太後也是沒轍了。
畢竟她能夠壓得陛下開口應允選秀已是難事,如今陛下已經如她的意選了秀女,難道連點哪一個秀女侍寢都要她出手幹涉麽?牛不喝水她還能強按頭不成?
這傳出去像什麽話?
陛下答應選秀,是因著對太後的孝心,選秀順利落幕,這是眾人樂見的。可誰也沒那個膽子,敢對著陛下的房中事指手劃腳的。
陛下都已經把人放進後宮了,難道睡不睡,哪一天睡,睡幾次還得聽旁人的不成?
這顯然不可能。
而太後也很快就領悟了這一點,知道陛下這是消極抵抗呢。既然明著無法拒絕選秀,那麽陛下就另辟蹊徑,表麵上妥協了,可卻把那些秀女遺忘在犄角旮旯裏。
誰敢指責陛下呢?當初說要選秀,陛下選也選了,可那些秀女都是太後看上的,陛下一個兒都不喜歡,這誰又有辦法?
進了後宮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得靠著手段博取陛下的注意和憐惜?
如今秀女們個個出不了頭,怪誰呢?難道陛下還會因著顧忌她們的家世,給予她們幾分薄麵麽?
興許大部分的朝臣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們才會巴巴的將女兒送進宮來。
可朝堂上也不全是胡塗的大臣,其中不乏有清醒和理智的,如今的陛下哪裏是先皇或是之前那幾個不著調的逆臣比得上的?
當今陛下可不是靠著裙帶關係坐上皇位的,自然也不需要用後宮平衡前朝。
那些送了女兒入宮的臣子們心裏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好,都想要效法前朝曆史上的權臣或是顯貴,可他們怎麽不掂量掂量自個兒的能耐?
就是沒有自知之明,好歹也琢磨一下陛下的性情啊。
就是眼睛再瞎,難道還真看不出如今的形勢麽?陛下隻不過因著剛登基,所以對太後容忍幾分罷了。再說太後是陛下的生母,陛下退一步又有什麽?
可其他人是陛下的誰?陛下怎麽可能為了你退讓?哪兒來的這麽大臉呢?
因此,霍展祈的朝堂上,很明顯分成了三派。
一派自然是指望著能靠女兒一步登天的癡心妄想派;一派是極為鄙夷這種做派的忠心派,這些臣子大部分都是跟著霍展祈多年的老人;而最後一派,那就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
中立派最會打太極了,他們什麽意見也不說,哪一邊都不站。
每次陛下點名他們回答,他們便四兩撥千金,又把問題丟回其他人身上。對於中立派的作法,霍展祈自然是哭笑不得,可他也能理解。
要他說,自然是中立派更討他喜歡,因為中立派不偏不頗,行事有章法。
當然,中立派中不乏有牆頭草,今日跟著妄想派說幾句,明日又跟著忠心派指責妄想派。
這種臣子就比較礙眼了,畢竟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這種意誌不堅定,立場搖擺的人最惹人厭了。
雖然上位者不喜歡底下人結黨,但是上位者更不喜歡這種四處逢源,兩麵三刀的小人。
所以近日來,霍展祈在朝堂上發了幾次火,都是針對那些牆頭草。……
慈寧宮裏。
陛下在早朝發怒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後宮,太後聽說了之後,臉色有些難看。她對著身旁的林嬤嬤說道:“皇帝如今翅膀硬了,想做什麽哀家都管不了了。”
林嬤嬤聞言眼皮子跳了跳,這種話太後能說,她可不敢聽,畢竟一個弄不好,這就是議論陛下的死罪。
所以她眼觀鼻鼻觀心,杵在太後的身旁,一句話都不敢應。
所幸太後也不要她回答,不過是找個人聽她念叨幾句罷了,太後也知道,這些話林嬤嬤不敢應,興許對方連聽都不敢聽。
可是那又如何呢,林嬤嬤隻是奴婢,便隻有聽著的份兒。
她已經貴為太後,想要和誰說話、說些什麽話,難道還不能隨心所欲了?還有人敢管著不成?
她的前半輩子已經夠憋屈了,好容易熬到這個地步,哪裏還願意忍氣吞聲?
因此她對著林嬤嬤又說了許多心裏話,聽得林嬤嬤冷汗直流,真是恨不能就此昏死過去才好。
林嬤嬤真沒想到,太後私底下是這個性子,當初她來到太後身邊的時候,因著還沒有受到重用和信任,所以太後在她麵前還端著架子。
可等到太後信任她了,便漸漸地在她麵前展露真性情。
叫林嬤嬤說,太後的性子實在不討喜,若不是命好誕下皇子,怕是早就被先皇給忘到腦後了。
而且太後的運氣實在好,四皇子自小就有出息,如今更是打敗一眾競爭對手,成為大慶的皇帝。當初誰也沒想過,誠王霍展祈能夠坐上那個位置。
畢竟誠王非嫡非長,怎麽輪都輪不到他。
可偏偏就是這麽個不顯山不顯水的人,最後成功做到了其他人想了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
林嬤嬤想,林家果然是慧眼獨到,在誠王還沒有走到今日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設想過了,否則哪裏來的林欣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