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是他!

雲玠冷傲地站在她麵前,表情不善。

偏偏是現在!

季春和往後退了幾步,暗中觀察周圍的人。

雲玠這次應該是輕便出行,身邊隻有幾個小廝再無其他。看樣子,他是為了今中午春風樓的事情而來。

“公子······”

她喊了他一聲,看著他冷若冰霜的眸子,一時沒想好自己該說什麽話。

解釋她為什麽違抗他的命令不去找他,還是解釋她與春風樓刺殺一點關係也沒有。

季春和實在是身邊無人,如若不然,她可以將這個局布得更完美些。

其實說這些話無用,如果要這樣比,她倒寧願薑景策沒有遇到埋伏,她也好安穩回到故國。

“怎麽不繼續說了?”雲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充滿了玩味。他知道,在濟州的地盤上,大部分人都無法忤逆他,更何況一個誘敵深入的暗探。

從一開始,雲玠便不信任她。留著她不過是想順勢而為,看清楚背後之人到底在謀劃什麽。

季春和不再言語,在這一刻,她說什麽雲玠都會抓住話柄。

“兄長?”萬幸,雲恒因聽到了雲玠的聲音,揭開簾子便看見了他,“你怎麽在這?”

雲玠睨了他一眼,緩了緩語氣問道:“這次可談出些什麽了嗎?”

“有所感悟,”他看向身邊站著的季春和,抬頭質問,“兄長這是在幹什麽?你不是已經把他給我了嗎?”

“阿因,你並不在乎他。”雲玠那張和雲恒因一模一樣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君子如玉的模樣,讓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的季春和都產生了恍惚之意。

當他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時,二人相對,倒真有對鏡自賞的感覺。

雲恒因並未因雲玠的話而改變臉色,他隻是歎了口氣,“這不重要,兄長。”

季春和如墜冰窖,她此刻因為雲恒因的話而有些看不懂他了。

明明前一刻他還是一副善解人意彬彬有禮的樣子,可後麵就能毫無波瀾的承認他的不在乎。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雲玠聞言輕笑,他看著季春和驚住的表情,竟然覺得有趣。做君子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捉弄人的快樂了。

他貼近季春和的脖頸,語氣平和,說出的話卻讓人膽寒,“小騙子,你說你進了雲家,是完成了任務,還是充當了養料?”

不出意外的看見她的脖頸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疙瘩,雲玠心中的惡氣總算找到了一點。

他捏住季春和往後退縮的下巴,逼近她,“我現在竟然不舍得殺你了,等我把幕後之人都鏟除幹淨,留著你也未嚐不可。”

“兄長!”雲恒因喊住他,麵上是不讚同的神色,“你嚇到他了。”

所以現在,你們都要殺了我了,還在乎我有沒有被嚇到?

雲玠放開了她,目光轉向小巷內的房門。

不要!不能被他發現不悟,否則她的身份可就真一絲不掛了。

她剛要想法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讓他不再注意那間房屋,卻沒想到雲恒因出聲了。

“別想著進去。”

“喔?”

“你沒有慧根,別沾染了我的因果。”

堂堂雲家大公子,無數文人墨客的偶像,閨閣小姐的夢中情郎,竟然在一個破巷子裏被自己親生的弟弟說沒有慧根!

雲玠頓住了腳步,深深地看了雲恒因一眼,最終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季春和觀察著兄弟二人的相處,始終覺得怪異非常。

雲恒因見他離開,隨即也放下了簾子,對著還在外麵發呆的季春和說道,“上車,春和。”

這是這一次,聽到他溫和的語氣,季春和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了下來。

他果然是個瘋子。

這世道,盛產瘋子。

在回雲府的路上,雲恒因依舊如同來時那般,八方不動地看著眼前的書。

季春和的心態卻發生了變化。

當初她們一行人遭遇刺殺,逃亡途中她身邊隻剩下了兩個人。為了找到薑景策,她們決定到濟州來尋人幫助。

可這件事有那事這麽簡單的,天子失蹤的消息一旦暴露,不僅是舉國震驚,還會引起各方勢力的蠢蠢欲動。

她們不能直接找官府派人搜尋,隻得迂回前進。濟州最大的勢力是雲家,可雲家固若金湯,身為外來者的她們沒有人脈根本打聽不到雲家的秘辛。

為了確保雲家是否忠君,更是為了借力打力,她決定潛入雲家,裏應外合。

她們三人兵分兩路,她佯裝失足少年進了雲府,黑丹和黎驊則假借郾城太守之名,借飛鷹軍暗中搜查陛下下落。

事情很順利,她也早就知道雲玠在懷疑她。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雲玠既然選擇了留下她,她便可以繼續借雲家的勢力掃清障礙,即便雲玠最後想要殺了她,隻要陛下回歸,她就還是那個從陳國迎回來的和親公主,是陛下的心上人。到那時,雲玠想做什麽都已經晚了。

可若是沒有陛下,這天下人不會容得下她。

薑景策是為了她,才答應退兵,將拱手可得的天下讓人。

這罵名在她的身上背著呢。

自己的家人也早就拋棄了她,甚至在薑景策向陳國發出“交還安黎公主即刻退兵”的交涉時,她那位重情重義的父親便讓線人通知自己為了春家的名聲自盡。

可這一行出了兩個意外。

她真的以為,雲恒因是一個主張人人平等的好人。

季春和看著雲恒因的側臉,這張臉真的長得和雲玠相差無二,此前她還能靠言行舉止的不同分辨他們,可經此一事,她有些混亂了。

“怎麽一直看著我?”雲恒因溫柔笑著。

“公子早就懷疑我?可又為什麽要在今日的那趟馬車上和我說那些話?”

“沒有懷疑你。”雲恒因歎氣,將書擱到一邊,認真的看著春和說道,“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利用誰,你利用了我,或者我利用了你,都是常事,所以不必大驚小怪。”

“我看不懂公子了。”季春和不知信沒信,苦笑一聲。

雲恒因搖頭,“我也看不懂自己,不過沒關係,看得太清反而會傷到自己,難得糊塗。”

“那公子打算殺我嗎?”

雲恒因失笑,“還沒這個打算,你且放寬心。我跟你說過,你長得很漂亮。在你死之前,我一定會把你的樣子給刻下來的。”

季春和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看著雲恒因一臉認真的說著這麽可怕的話,試探的問道:“公子為什麽這麽喜歡雕刻?”

“因為需要。”

“需要什麽?”

“隨葬。”

“為誰隨葬?”

“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