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毒辣辣炙烤著大地,風聲靜默。
密林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飛鳥離巢而去,好像有一大批人正在朝這個方向趕來。
薑景策和白茉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們飛快地朝著聲音相反的方向逃去,樹木參天蔽日,布滿青苔的樹幹也留下了人來摩擦的痕跡。他跳下深溝,拉住白茉憐的手一翻滾,躲進了一棵約有百年的橫斷在密林深溝的中空的樹木內部。
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加近了,他們屏息凝視,兩人在黑暗中均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樹林裏幽深莫測,光線隨著時間逐漸變得昏暗。突然,剛剛薑景策站立的地方聚集了三十多名穿著黑衣的刺客。
刺客首領觀察著青苔磨損的痕跡,判斷道:“他們就在附近,跑不遠。三步一人,布好搜落網,抓住他。”
“是!”
刺客們立刻領命,遵照首領的命令三步一人緊鑼密鼓地對這片土地進行地毯式的搜查。
薑景策聽著上方傳來的腳步聲,把匕首握得更緊了。
白茉憐握住了他的手,手心出汗變得滑膩。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默契點頭,便趁機從地下衝了出來,眨眼間就將上方搜索的刺客一刀斃命。
“他們在這!”
話還沒喊完,薑景策就將匕首刺入他的喉嚨,汩汩血液立刻就流了出來。
其他刺客聞言也紛紛向這邊聚攏而來,試圖把他們圍困在一個包圍圈內。白茉憐將隨身攜帶的毒藥往空中一撒,三四名刺客頃刻脫力跪倒在地上。
他們兩個人殺出了重圍,馬不停蹄地便向前方奔去。
剩下的刺客緊追不舍,樹林中各色身影在光影中穿梭。
白茉憐加快了腳步,額角的汗流入眼中,刺激的她幾乎看不見前方事物。薑景策一直不曾放開她的手。
在這場你追我趕你死我活的追殺中,她竟然看見了流動的時間:樹影婆娑,碎光影動,有人在時間裏求生,有人在時間裏殺人。
“嗖”的一聲刺破長空的聲音——
刹那間,白茉憐幾乎看見了那柄利刃插進自己後背的樣子,可她突然被人抱在了懷裏,兩人身形轉換,破空而來的那柄利刃精準無誤的刺入了薑景策的肩膀。
他悶哼一聲,身影不由得一晃。
“阿策!”她驚呼出聲。
薑景策隻是腳步一頓,接著不敢停歇地往前方奔去。
在這裏停下,隻有死路一條,隻有逃出去,才有一線生機。
白茉憐的心神幾乎被懾住,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他們也隻剩下了逃跑的本能。
腳步不停,可眼前竟是懸崖。
又是懸崖!
薑景策停住腳步,看來隻有殊死一搏了。
兩人對視一眼,借著地勢率先將先追上來的刺客擊殺。白茉憐也拿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她並不精通武功,卻異常喜歡行俠仗義的故事,家裏人怕她真有一日自己跑出去仗劍天涯,就給她請了師父教她基本自保的功夫。
她將長劍一甩,鋒利的劍身頃刻間便刺破了欺到身前的刺客的脖頸。兩人將後背貼合在一起,交付生死。
幾經酣戰,薑景策才將眼前的刺客擊殺。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撐住身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昔日殘疾的雙腿強撐不住入軟了下來。
白茉憐托住他跪地的身體,卻看見了他胸前幾近見骨的傷口。
“阿策!”
······
季春和跟著雲恒因回了雲家,還沒進風荷院,就被大夫人叫了過去。
進了大夫人的院裏,大夫人問了他幾句今天與鬧市小巷的高僧交談的怎麽樣,就看著他不小心磨損的衣袍,嗔怪他過得太過粗糙,身邊的下人不盡心。
季春和立在堂下,聽著大夫人對雲恒因的抱怨,“這下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公子的衣袖都磨破了,你也不見提醒。”
她犀利的目光投向她,張口就要把他打發了。
雲恒因按住了大夫人指向她的手,無奈的笑著回話,“是我自己不小心,怎好讓別人替我承擔因果,母親就別操心了。”
大夫人聽他這樣說,立刻頭痛起來,“又說什麽因不因果,你可要愁死你母親了。要我說小時候就不該帶你去燒香拜佛,也就不會讓你有了這些奇怪的想法,甚至和你父親都疏遠了。”
“因兒,你聽為娘的,去前院和你父親認個錯,和他保證你再也不聽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了,你父親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雲恒因看著為自己操勞的母親,握住她保養得宜的手說:“母親,你就不要再為兒子操心了,兒子向你保證,有生之年絕對不會遁入空門的,至於和父親的事,我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害了別人的性命,便以相同的方式償還······”
“因兒!為娘看你又不清醒了,一個丫鬟的命去了就去了,頂破天了五十兩銀子,身為人子,怎能說出讓父親為一個丫鬟償命這種話。”大夫人緩了緩氣,嚴肅地對他說,“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你不為了你自己,也該為了你哥哥的名聲,莫要再說胡話了。”
雲恒因並不回應,大夫人看他這個樣子也知道自己與他說不通,便讓他離開了。
季春和跟在他身後,貼心的留了一段距離,好方便他自己消化情緒。
金烏西墜,殘陽鋪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暖的感覺。他走在前麵,顯得溫暖又落寞。
等到回了院子,他便一頭紮進木雕房不出來了。
她推開房門,看著坐在角落的雲恒因走過去和他並排坐在了一起。
雲恒因轉頭盯著她看了幾刻,心中突然一鬆,也有了想開口傾訴的欲望。
“春和。”
“我在呢。”
“你是為什麽來的雲府?”
雲恒因都已經知道她來雲府目的不純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再隱瞞。
“算起來,應該是為了救人吧。”
“是什麽人值得你以命犯險,不惜獨自來到雲家。”
不值得啊,可是如果那個人死了,她想要的東西就再也得不到了。人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滿足自己的欲望,是不惜會拿命來賭的。
“公子,那你想殺我嗎?”季春和盯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問道。
在雲玠麵前,她無數次的麵對過死亡,因為雲玠眼中有欲望,有欲望便會殺人。而在雲恒因眼中,她看不到這種欲望,和他在一起即便心中壓著千斤巨石,也會讓人心情輕鬆。
她對他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