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宣王以一種近乎挑釁的姿態,令人將季春和身側的丫鬟們悉數召至宴席之上,她們作為和親公主的陪嫁,本不該受此侮辱,可宣王卻絲毫不顧兩國邦交,反令她們淪為取樂的工具。

此舉無疑是對季春和尊嚴的**踐踏,仿佛在說:“我雖不能輕易觸碰你,但你身邊之人,卻盡在我掌控之中。”

樓下驟然響起那些無辜侍女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與絕望的掙紮,如同寒風中搖曳的燭火,即將熄滅於無情的暴虐之中。

季春和的心被揪緊,她無法坐視不理,一股不可遏製的勇氣湧上心頭,驅使她不顧一切地衝向樓下。

然而,靜安王那鐵鉗般的手猛然扣住了她的臂膀,力度之大,似要將她臂膀捏斷。他的話語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沉重的枷鎖,束縛著她的行動與意誌:“你記住,這裏是陳國的疆土,權勢與規矩,皆非你所能輕易撼動。無論你來自何方,擁有何種身份,此刻,都需學會隱忍與妥協。”

但季春和的心中,卻燃起了更加熾烈的火焰,季春和冷笑,詰問道:“何謂規矩?莫非陳國的律法之道,便是這般荒誕不經?”那時的她還未曾見識到,陳國真正的荒唐,她不過是解救出秋雨,以及那些無辜卷入這場異國風暴、與她共赴陳國的陪嫁女子們。

靜安王聞言,眉宇間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個結,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疑惑。“你若執意踏入那未知之地,即便是本王,亦難確保你安然無恙。而今,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不過是些無辜的丫鬟罷了,你大可明智之選,先護自己周全!”

靜安王愕然一瞬,指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對她的桎梏。她借勢疾衝入內室,指尖顫抖卻堅定地抓起發間的玉釵,其鋒芒在燭光下閃爍著決絕的冷光,瞬間劃傷了眼前之人的手臂。

空氣中凝固了所有人的驚愕與慌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她轉身,那支浸染了鮮血的發釵,此刻已化作她最鋒利的武器,橫亙於自己纖細的頸項之上,眼神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決絕。

她的話語,雖輕卻如重錘,震擊著每一個人的心房:“若宣王殿下不肯網開一麵,放過我的丫鬟們,那麽,這院中死的就不止一人。我若死了,你怎麽向皇帝交代,怎麽向我楚國交代?”

最終,她的丫鬟們得以保全。然而,勝利的曙光並未能驅散所有的陰霾,當夜,秋雨悄然投身於深井之中,用她的生命,無聲地訴說著清白之下隱藏的殘酷與無奈。

那一刻,她親眼目睹了清白如何化作無形的利刃,悄無聲息地奪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這份震撼,深刻而刺骨,讓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在這複雜多變的人世間,清白與生存之間,往往橫亙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清白和貞潔是可以殺人的!

逼她自裁的那個丫鬟,也在那天的宴席上。她救了她,可她在她身邊那麽些年,竟然還是在為春越校做事,她告訴季春和,說為了女人的貞潔,她應該去死,不能讓自己的名字、春府的名聲被兩個男人沾染。

佛寺之內,佛光普照,在巨大的佛祖像前,季春和用當初救了她們的那根發釵,手起釵落,穿透了她的胸膛。看著莊嚴的佛寺大殿慢慢被鮮血浸染,她緩緩俯身,目光複雜而深邃,她告訴那個丫鬟,“你且慢行,黃泉路上,我必不會讓你孤單。待到奈何橋畔,我們再敘前緣。”

抬眼間,四周佛像林立,慈悲目光仿佛穿透了歲月的塵埃,靜靜俯瞰。舉頭滿目神佛,她手染鮮血,形似羅刹。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回憶的片段在腦海中逐一浮現,季春和的嘴角緩緩勾起,初時隻是輕輕一笑,如同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麵,漸漸地,那笑聲變得愈發響亮,清脆中帶著幾分不羈與釋放,仿佛是對過往種種的釋然,也是對未來無限可能的期許。她的笑聲,在這靜謐的空間裏回**,驅散了四周的沉悶,讓空氣都似乎變得輕快起來。

黎驊準備好了,她收斂了笑聲,和黎驊對視一眼,踏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轉動間帶起一陣細微而有序的聲響,在這寧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隨行的侍從與護衛隊列整齊,鎧甲在日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為這趟歸途平添了幾分莊重與威嚴。路上的百姓見狀,紛紛駐足於道旁,目光中滿是好奇與敬畏,交頭接耳間,低語聲如細浪般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為這趟不凡的歸程增添了幾分市井的煙火氣息。

季春和的馬車緩緩駛至春府氣勢恢宏的門前,車輪輕碾過青石路麵,發出沉穩而悠長的聲響。

車內,季春和身著華服,端坐於柔軟的錦墊之上,發間珠翠輕搖,眸光深邃而冷靜,周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尊貴氣息。車簾輕垂,遮掩了外界窺探的目光。

隨從們身著統一的勁裝,如鬆般挺立於馬車兩側,手持長槍,目光如炬,守護著這位即將踏入府邸的尊貴公主。而護衛們則環繞四周,警惕地巡視著每一個角落,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耀著冷冽的光芒。

春府的於管家一陣風般從府內急衝而出,他衣衫略顯淩亂,顯然是匆匆趕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恭敬地彎腰行禮,連聲請季春和進府。

聽聞此言,黎驊橫眉立目,目光如炬,直視著於管家,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公主回府,乃是春府上下之幸事,春大人竟不親自出迎,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幾分,連那周遭百姓都忍不住投來疑惑的目光。

於管家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沿著額角滑落,浸濕了他的衣襟。他偷偷瞥了一眼那些整裝待發的護衛,心中暗自叫苦,卻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隻能硬著頭皮,一路小跑著去找春越校。

春越校此刻正端坐於書房之中,手捧書卷,看似悠然自得,實則心中波濤洶湧。

他聽到管家的回話,手中的書卷猛地一合,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原本端著的儀態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怒容。

“身為子女,竟然還想讓她父親親自去接?真是大不孝!”他低吼著。

言罷,春越校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身後留下一串堅定而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