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四姨娘院子裏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清風院,麵色蒼白,眼中滿是慌亂。蘇婉兮瞧著那丫鬟的神情,就想起了雪夫人出事時候的情形,心中一跳,急忙問那丫鬟發生了何事。

卻果真如蘇婉兮猜想的那樣,是四姨娘出了事,丫鬟說,四姨娘昨日夜裏將自己吊在床頭,自縊身亡了。

蘇婉兮聽了丫鬟的話,心中“咯噔”一下,好在葉清酌尚未出府,便連忙進屋同葉清酌稟報了此事。

“自縊?”葉清酌眉頭一蹙,卻是有些奇怪:“好端端的,為何會上吊?”

“奴婢猜測,會不會與昨日之事有關?”蘇婉兮咬了咬唇應著。

葉清酌沉吟了片刻,方道:“走吧,我瞧瞧去。”

葉清酌說著,就抬腳出了正屋的門。

輕墨和蘇婉兮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到了四姨娘的院子裏,就瞧見柳夫人站在院子中,麵上帶著悲痛神情,見著葉清酌來,亦是露出了幾分惴惴不安的模樣,咬了咬唇,帶著幾分猶豫,卻終是走到了葉清酌麵前:“世子爺……”

頓了頓,才又道:“四姨娘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我的錯。若非昨日我拉著她在我院子裏聽琴,也不會遇見大姨娘……”

葉清酌看了柳夫人一眼,卻並未開口勸慰,神情清冷:“這個時候自責也無用,你先回屋吧,這裏亂糟糟的。”

說完就抬腳入了屋中。

四姨娘是用一根蘭色如意絲絛將自己吊死了的,那根絲絛就係在黃柏木做的床架子上,將四姨娘吊在床頭。

四姨娘的頭埋著,臉上早已經褪去了血色,眼睛閉著,神態倒算得上是安詳。卻因著塗了脂粉,不見屍體的青白色,隻是純粹的白,白得像是臘月裏的血,嘴唇上塗著粉色胭脂,在那蒼白的臉的襯托之下,卻愈發顯得駭人了幾分。

三個服侍在四姨娘身邊的丫鬟跪在地上,低聲啜泣著。

葉清酌蹙了蹙眉,也沒說話,隻在屋中轉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著。

蘇婉兮見著葉清酌的動作,便開口問道:“你們是誰最先發現四姨娘出了事的?”

一個丫鬟怯怯地抬起了頭來,臉色亦是有些蒼白,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是奴婢。奴婢今日當值,早上照著主子起床的時辰端了熱水進來,就瞧見……瞧見……”

那丫鬟說著話,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你當值,那昨夜你可是睡在耳房之中的?可有聽見什麽動靜?”蘇婉兮又問。

那丫鬟咬了咬唇,聲音帶著幾分輕顫:“四姨娘夜裏睡得淺,總是容易驚醒,不喜歡耳房中有人,我們院子裏素來都不值夜的。夜裏侍候主子睡了,就回屋自個兒歇了去,早上卯時左右再過來服侍主子起床就是。”

“哦?”蘇婉兮愣了愣,這樣說來,昨夜裏這正屋之中就隻有四姨娘一人,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卻是沒有其他人知曉了?

“那昨日四姨娘還未睡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蘇婉兮目光掃向跪著的三個丫鬟。

“倒也並沒有什麽異常的。”先前回話的丫鬟應著:“昨天下午因著在柳夫人的院子裏同大姨娘鬧

得有些厲害,主子回來,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後來奴婢入屋瞧見主子在哭,就勸慰了兩句,主子一直念叨著可惜了那尾好琴。”

“主子昨日頭上撞破了,回來之後發現頭發被大姨娘都給抓掉了不少,身上亦是被大姨娘掐出了不少的傷痕來,晚上的時候,是奴婢給主子上的藥,主子一直念叨著,說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大姨娘欺人太甚。後來,主子在屋子裏走了一會兒,有些生氣,連每日裏都要喝的牛乳也沒有喝,早早地就說要睡了,讓奴婢們退了下去。”另一個丫鬟應著。

蘇婉兮頷首,若是照著這兩個丫鬟的話來看,四姨娘昨日在柳夫人院子裏受了委屈,心情約摸不是太好,隻是卻也隻是憤怒,和對那琴的不舍,是任何人遇到那種情況都會有的情緒而已,倒是並未表現出要輕生的模樣。

“四姨娘用來上吊的絲絛,是四姨娘自個兒衣裳上的?昨日裏四姨娘就穿得這一件衣裳?”蘇婉兮問著。

丫鬟連忙道:“是主子自個兒衣裳上的,可是卻不是昨日主子穿的那一身上麵的。奴婢昨日服侍主子躺下之後,就將換下來的衣裳給抱走了,想著一早就可以讓人送到洗衣房中。這衣裳是四姨娘裝衣裳的箱子裏麵放著的,就放在最上麵。”

“四姨娘平日裏性子如何?”蘇婉兮接著問著。

“四姨娘平日裏待我們都極好的,性子也和和氣氣的,幾乎從來不罰下人,閑來無事就繡繡花彈彈琴,隻是不怎麽喜歡去外麵逛,總呆在院子裏。”丫鬟想了想,應道。

蘇婉兮挑眉:“素來不喜歡出去逛,那四姨娘昨日為何去柳夫人的院子呢?”

“昨日是四姨娘在院子裏撫琴,恰好琴聲被在院子裏散步的柳夫人聽到了,而後柳夫人就過來,誇讚四姨娘的琴藝極好,說她倒是有一尾不錯的琴,邀四姨娘去她院子裏瞧瞧。四姨娘素來喜歡琴的,一聽柳夫人這樣一說,自然滿心歡喜,就同柳夫人一同去了。”

蘇婉兮頷首,難怪昨日柳夫人說,她亦是昨日才知道,四姨娘竟是琴中好手。

原來是因為她亦是昨日散步方聽見四姨娘彈琴。

“四姨娘約摸是什麽時候到柳夫人的院子裏去的?”蘇婉兮複又問著。

丫鬟們想了想,才有一個應了聲:“未時吧,約摸是未時左右。奴婢記著,那時候主子剛用了午飯,閑來無事在院子中撫琴,到柳夫人院子裏,應當是在未時。”

另外兩個丫鬟亦是點了點頭:“是未時左右。”

未時,蘇婉兮想了想,葉清酌是約摸午時過了大半回的院子,回到院子裏同蘇婉兮說了會兒話,而後蘇婉兮見著天色有些昏暗,擔心待會兒會下雨,因而才叫了月晴和拂柳過來,讓月晴和拂柳一同拿了那蜜餞去後院的。

到柳夫人院子中,應該是在未時一刻左右,若是四姨娘是在未時去的柳夫人院子裏,那麽她去的時候,四姨娘大抵也是剛到沒有多久。

蘇婉兮在心中暗自想著,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而後輕墨帶著仵作走了進來。

這一兩個月的時間,蘇婉兮倒是時常見著這仵作,仵作進了屋子,熟練地將手中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取了一張帕子拿在手上

,上前仔仔細細查看了四姨娘的屍首,才點了點頭轉身同葉清酌道:“世子爺讓人將四姨娘取下來放到**吧。”

葉清酌看了輕墨一眼,輕墨撇了撇嘴,低眉順耳地上了前,叫了個丫鬟來幫襯著,抱住了四姨娘的身子,讓那丫鬟將四姨娘的頭從那絲絛之中取下來。

那丫鬟心中定是十分害怕,手一直打著顫,取了半晌,也沒能取出來。蘇婉兮見狀,上前將那絲絛取了下來,輕墨才將四姨娘放在了**。

仵作細細查看了那絲絛,又仔細查驗了四姨娘身上的傷,有些奇怪地問著:“姨娘頭上的這傷疤和身上這些指甲痕跡是怎麽回事?倒不像是昨夜的傷。”

蘇婉兮連忙道:“是昨日下午與大姨娘發生衝突的時候,被大姨娘給弄的。”

仵作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過了會兒才站起身來:“並無其它外傷,應是上吊致死無誤。並未見什麽掙紮的痕跡……”

目光落在四姨娘的臉上,才又問:“在我來之前,可有人動過這屍首?”

幾個丫鬟連連搖頭:“沒有,沒有人動過的。”

仵作蹙了蹙眉,卻也並未多言,隻在屋中走了一圈,又翻了翻**,“屋子裏呢?可有人動過這屋中的東西?窗戶是誰打開的?”

眾人這才望向打開著的窗戶,此前應話的丫鬟愣了愣,似乎有些詫異:“咦,怎麽窗戶打開了?我昨夜分明將窗戶關了的啊,興許是四姨娘打開的吧。今日一早我們並未動過這屋裏的對任何東西,奴婢們見著四姨娘出了事,什麽都來不及做,就連忙叫人去了清風院。”

仵作點了點頭,才道:“屬下大抵看得差不多了,世子爺可以讓人來處置了。”

葉清酌點了點頭,吩咐著輕墨:“去通知管家來吧。”

輕墨忙不迭地應了聲,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蘇婉兮瞧著仵作的模樣,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卻一直沒有說的樣子,心中有些疑惑。

葉清酌抬腳出了屋子,柳夫人倒是還在院子裏並未離去,大姨娘也在院子門外張望著,許是心中害怕,也並未進院子中來。

葉清酌抬起眼來看了門口的大姨娘一眼,臉色帶著幾分冷意:“來人,將大姨娘抓起來。”

大姨娘聞言,臉上沛然變色,滿臉慌亂:“不關我的事啊,她是上吊死的啊,和我沒有絲毫關係啊!”

侍衛上前將大姨娘製服住,大姨娘愈發慌了起來:“我不過是罵了她兩句,抓了她兩下而已,誰知道她這麽經不得打罵,竟然想不開呢。”

蘇婉兮蹙著眉望著大姨娘,這個時候,她卻在葉清酌麵前說這些話,隻怕會愈發惹得葉清酌不快。

果真,就瞧見葉清酌冷笑了一聲:“不知悔改,拉進去,在四姨娘麵前跪著去。”

“不,我不去,憑什麽我要去給她跪著。”大姨娘更是慌亂得失了理智,不停地掙紮著。隻是葉清酌卻連看都懶得抬眼看她,隻任由著她被門口的家丁拉進了屋中。

葉清酌轉頭看了看柳夫人,卻並未說話,隻帶著蘇婉兮和仵作出了四姨娘的院子。

回了清風院,進了書房,仵作才開了口:“四姨娘應當不是自縊而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