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紗簾隨風吹拂,秦瑾城靠坐在沙發上,一雙長腿隨意地交疊,指腹輕輕摩挲著薄唇,視線正落在我身上。
他穿了件黑色襯衣,外套搭到沙發靠背上,領帶鬆垮,神色雖然慵懶散慢,卻讓人莫名覺得壓迫。
玻璃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散亂地放著幾根煙頭。
他手裏夾著的那根,燃了一半。
短暫驚詫過後,我強行鎮定下來,問他:“你是怎麽進來的?”
密碼鎖上的指紋,除了我和家政公司來打掃衛生的那個阿姨的,其他人我全都刪掉了,包括秦瑾城的。
他冷笑了聲,“別忘了這兒是我的房子,想進來還不容易嗎?”
是了,密碼鎖都有備用鑰匙的。
就知道他不可能不留一手。
說什麽不會來打擾我,都是鬼話。
我脫掉外套,掛到衣架上,語氣淡漠地問:“你來有什麽事?”
他淡淡地說:“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思春的季節,來看看我養的寵物,有沒有跑出去偷吃。”
他養的寵物?
偷吃?
寥寥幾個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我嘲諷地笑了笑,“秦先生,你年紀也不大吧,怎麽記性變得這麽差了?一、我不是你養的寵物;二、即使我交男朋友甚至嫁人,都是正常現象,你管不著。我才二十幾歲,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不說,大家心裏都有分寸。”
他夾著煙的手指緩緩用力,白色的煙在他指間揉爛,直至破碎。
他把揉碎的煙扔進煙灰缸裏,站起來,長腿一邁,朝我走過來。
我對上他的眼睛,問道:“你要做什麽?”
聲音莫名地帶了顫音。
因為他眼裏的神色,太過詭異,像是詭譎的海平麵下,藏著數不盡的暗礁一樣危險。
仿佛眨眼間,他就到了我麵前,忽然朝我伸出手。
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後麵是沙發,無處可退。
他垂首,凝視著我,修長手指握著我的衣領,替我整了整,整完卻不鬆開,依舊握在指間,柔聲說:“笙兒,你是不是忘了這套房子是誰送給你的了?”
“是你。但你也說了,我陪了你一段日子了,這房子是我該得的報酬。”
當初要不是他又是哄又是生氣,軟硬兼施的,我才不會要這套房子。
再說,我為了他的腎和蕭凜簽了四年協議,四年光陰換他一套房子,也算對等交換。
畢竟他活下來了,生命是無價的。
秦瑾城笑出聲,聲音低沉輕慢,“這套房子市值四千萬,就是把你賣了,也值不了四千萬吧?是四千萬,不是四百萬,更不是四萬。你這姿色的,一次四千,得賣一萬次,才能賣夠。再說,你陪我的時候,都是我在出力,你隻享受吧?你這錢賺得還真輕鬆,享受著就把錢賺了。”
他真的挺了解人心的。
知道說什麽話最能打破人的自尊。
明明一個髒字都沒說,卻比滿口髒話更讓人覺得羞辱,仿佛把我的臉按在地上用力摩擦一樣。
胸口憋著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堵得難受。
我使勁壓著那口氣。
因為極力忍耐情緒,渾身都在發抖。
憋了許久,我麵無表情地對他說:“我現在就回臨海公寓。這套房子你明天讓你的助理過來,我馬上過戶給你。”
說完,我抬手打掉他握著我領口的手,彎腰抓起包,就要走。
手臂卻被他抓住。
“臨海公寓已經過戶給秦沉了,你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要麽繼續待在這裏,要麽去露宿街頭。”
過給秦沉了?
我氣得牙根癢癢,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那種被人桎梏的憋悶感,清晰地傳遍全身。
心髒像缺氧了似的。
要深呼吸,才能稍微緩解一下。
難怪上次和他的助理去房產局過戶時,秦沉也在呢。
我就納悶了,沒經過我的手,他們是怎麽把臨海公寓那套房子過到秦沉名下的?
知道秦沉不好說話,所以特意過給他,而不是過給秦默,還真挺會拿捏人心的。
秦瑾城手臂一收,把我拉進懷裏,垂首來吻我的耳垂,低磁聲音撞擊著我的耳膜,“放心,那套小破公寓沒人去住,隻不過換了主人,當然門鎖也換了。一想到是姓蕭的送你的,就覺得惡心。”
惡心?
我溫柔地衝他笑,聲音輕飄飄地對他說:“知道嗎?你更讓我惡心。”
他神色微微一滯,隨即輕笑出聲,“蕭奕不讓你惡心,對嗎?”
我笑容更大,“除了你,其他人都不會讓我惡心。”
“除了我?”他表情一凜,冷笑出聲,“很好。整日想跟我分手,其實是想跟他在一起吧?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如你所願的。”
下一秒,他忽然掐著我的腰,把我拽到陽台上。
他力氣極大,我一下子就被按到陽台的欄杆上,身體被堅硬的欄杆硌得難受,臉正好貼到玻璃上。
隔著玻璃能看到,遠處別墅雕花大門外,蕭奕的藍色法拉利還停在大門口。
他頎長的身子斜倚在車身上,手裏夾著煙,橘紅色的火光在指間,明明滅滅。
他麵朝向我們這個方向,借著路燈燈光隱約可以看到他那張白皙精致的臉,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麽。
衣服被撕開的聲音有些刺耳。
白色紗幔被風吹得越來越高。
蕭奕的身影也越來越晃。
料峭的冷風拂過我的皮膚,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米粒……
不知過了多久,秦瑾城終於停下來,從背後抱住我的腰,頭埋在我的頸窩裏,氣息微喘。
薄涼的聲音落在我的耳邊,“笙兒,你說,如果他看到我們這麽‘恩愛’,還會對你有想法嗎?”
我冷笑,“秦瑾城,你這樣做,隻會讓我更加討厭你。”
他就笑,“笙兒啊,明明最愛你的人是我,為什麽你這麽討厭我呢?”
我幾乎是一字一頓,“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是傷害過你,可你傷害我在前。我盡力彌補了那麽多,什麽方法都用盡了,你為什麽就是不肯原諒我呢?”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思嗎?”
他喉間冷笑,緩慢地重複了一遍,“事到如今……”
我懶得理會他細微複雜的情緒,從他身下起來,走到茶幾上拿紙來擦。
用力地擦,仿佛在擦什麽不潔之物。
表情是厭惡的。
厭惡強迫我的他,也厭惡被他強迫,卻無法反抗的我。
擦完還覺得不潔,我走去浴室衝澡,一遍遍地衝。
等我衝完澡出來,看到秦瑾城還在,坐在陽台的沙發上繼續抽煙,長腿交疊,姿勢慵懶。
青白色煙霧後,他的輪廓有些模糊,笑聲傳過來,“笙兒,我不髒的,別嫌棄我。”
聲音是自嘲的,帶著淡淡的落寞。
我哪敢嫌棄他?
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我抬腳就朝樓梯上走。
他的聲音又傳來,“看,你每次都隻會冷暴力我。”
冷暴力他?
明明是他強迫我在先。
我是冷暴力了他,可他比我又好到哪裏去?所以他有什麽資格又當又立?立完,還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好像我給了他氣受似的。
我抿了抿嘴唇,一言不發,繼續往樓上走。
走進臥室門口時,樓下傳來巨大的碎裂聲。
是煙灰缸摔到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
他現在就像一匹失控的狼,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來。
我拿出手機,給秦默打電話,讓他來把秦瑾城接走。
秦默沉默了一會兒,出聲道:“笙小姐,城哥今晚心情很不好,你哄哄他。”
我哄哄他?
我為什麽要哄他?
前男友而已,分手了關係就結束了,我沒有那個權利哄他,也沒有那個義務哄他。
我對秦默說:“如果你不來把他弄走,我就給南宮妍打電話了。”
秦默什麽也沒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掛電話後,我當即撥了南宮妍的電話。
她甜甜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過來,“笙兒姐姐,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我開門見山地說:“你來金雀苑一趟,把你未婚夫帶走。”
南宮妍安靜了一會兒,回道:“笙兒姐姐,那是你跟城哥哥之間的事,別帶上我。”
我蹙了蹙眉頭,“可你是他的未婚妻。”
她就笑,笑聲特別清甜,“可我這個未婚妻是掛名的,你才是他真正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