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從未停止,我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走神。

桌子上的數學卷子被自己不經意般劃了幾道線,所幸用得是鉛筆,我拿起橡皮,輕輕擦掉。

以前不曾注意,現在才發現,原來不經意間,我的生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已經有薑靜遠存在的痕跡,甚至可能連我自己都不曾意識到,我對一個人依賴的程度,竟然可以到這種地步。

我做起每一件事時,都會想起以前薑靜遠在的時候。

比如眼前的這張卷子,這是上節課數學老師留下來的作業,一張簡單的單元檢測卷,他們都說難度並不高,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題目。

這幾天通過薑靜遠的幫助,我已經掌握了一些簡單的做題方法。

數學題目各有姿態,看似毫無規律,但在一些比較簡單的題目上,規律性還是蠻大的。

我做大題時,腦子裏總是會不自覺浮現薑靜遠給我梳理同類型題目時的情景,我還記得他耐心地說了一遍又一遍,連最基本的知識點,他都願意幫我去捋。

我腦海裏順著熟悉的思路,磕磕絆絆,最終將這道題做了出來。

上一次做這種類型的題具體是什麽時候,我已經記不清了,我隻知道當時薑靜遠說了好多遍,我才半知半解。

那時候為了鼓勵我他總會說,“沒事,不急,多做幾次這樣的題目,下次碰到就會了。”

可當我能獨立將這類題目解出來時,該為我高興的人,卻已經不在我身邊。

我放下筆,緩緩呼出一口氣,雙手拍了拍臉。

臉頰滾燙。

我拍了拍謝花,告訴她我想出去洗把臉,讓涼意驅散我大腦裏不該有的思緒。

我不應該這樣碌碌無為下去。

但即使用涼水衝了臉,我的思緒還是不受控製的去想薑靜遠。

我也曾想象過薑靜遠會是什麽樣子。

記憶裏溫柔又寵溺的聲音,每次說話時,都如同如沐春風一般。

我想他一定有著溫柔的雙眸,那雙眼睛即使在不笑得時候,也一定會美得讓人移不開雙眼,或者,他還會戴著一副淡雅的眼鏡。

我將自己能想象到的完美的五官全部裝在了他的臉上,我想他一定是一個幹淨的人,甚至幹淨到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應該喜歡穿白色衣服,像鳳尾蘭花一樣,永遠潔白。

我能想象到的人的最美好的樣子,都毫不保留地給了他。

想著,我開始拿起筆。

心結已結,畫畫這件事對我來說隻剩下許久不曾撿起的陌生和隻有我自己的孤獨,隻是現在,我的心卻格外靜,我像是在這一刻開始獨立於世界之外,視線所及之處,隻有眼前的畫紙和腦海裏的人。

紙上人的輪廓漸漸成型,心裏的情緒也再一次翻湧而來。

我急忙將這張紙收了起來,夾在自己最喜歡的一本筆記本中,生怕不受控製的眼淚低落,毀掉了想象中的這張臉。

我雙手捂住臉,用力平複著情緒。

等我放開自己時,發現桌子中央有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傳過來的紙條。

——我跟你說一個好消息,你聽了一定會開心的。

是謝花的字跡。

我一怔,很快給她回了過去。

——什麽好消息?

很快,她又將紙條遞了過來。

——鳳尾絲蘭老師醒了!

我看著這幾個字,足足愣了好久。

我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再去想起這個名字,生活的閑暇時間早就被想念薑靜遠這件事占滿。

我反應了好久,才快速摸了一下身上。

手機在宿舍。

我立刻轉身找田竹茹。

——手機,帶了嗎?

我在她麵前的草稿本上,寫下這五個字。

接著,我感覺桌子底下有個東西戳了戳我,我立馬接過來,轉過身趴在桌子上,快速打開了微博。

他的消息總會出現在熱搜上。

看這樣子,是昨晚上的熱搜。

隻是我昨晚並沒有看手機,我點進去,大體瀏覽了一下。

鳳尾絲蘭老師醒了,長時間的昏迷讓他現在意識還有一些昏沉,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清醒,醫生說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我應該控製自己不去看評論的。

可當看到滿是指責和辱罵的評論時,心裏的委屈衝占了我本該擁有的興奮之情。

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麵對鋪天蓋地的惡意。

隨處可見的惡意會讓他留戀這個世界嗎?

我害怕他會在清醒之後,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離開。

我將手機還給了田竹茹,謝花的紙條又一次遞過來。

——看到他醒了,你不開心嗎?

看著這幾個字,我陷入了沉思,良久,我緩緩寫下答複。

——我應該開心的。

一段時間以前,我的奢望就是能夠變成一個正常人,鳳尾絲蘭老師醒來,母親回來。

現在,前兩個奢望已經變成了現實,而最後一個,也已經成為了我放得下的奢望。

我應該開心的。

我所期盼的,在某種程度上都實現了。

但我卻開心不起來,心情悲傷有,但更多的是沉重。

——後黑板上的鳳尾蘭花淡了。

謝花又傳紙條過來。

我轉過身去看向後黑板,的確淡了,來來往往的人難免會擦掉。

——我今晚再補補吧。

我給謝花回過去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