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某些畫麵總是會和現在有些恰到好處的重合。
像是昨天,我還和薑靜遠一直在這間教室裏,等晚上放學教室裏的同學都走幹淨時,便快速跑向教室的後黑板。
整麵黑板,成為了我個人練習的地點。
而現在,我依舊選擇在放學後留了下來。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多了謝花和田竹茹陪我。
但也少了薑靜遠。
人總會給自己在心裏劃分一個階梯,將自己人生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放到不同的梯度下。
以前我不曾意識,現在才有些明白。
陪我站在同一層的,自始至終,隻有薑靜遠一個人。
他看過我看過的風景,感受過我的心境,經曆過我的崩潰,目睹過我的成長。
說起來或許有些誇張,但我們兩個心靈之間,像是不曾有過阻隔。
曾隻有過和薑靜遠的無隱瞞的分享,他不在後,我卻很難將內心最底層的秘密在說與其他人聽。
所以當我看到謝花和田竹茹擔憂的眼神卻又因為顧忌我的情緒不敢多問時,我心裏總是會愧疚。
說出來的也隻是表麵,壓在心底的才是無法排解的思念。
我看著後黑板,腦海裏閃過當時和薑靜遠一起畫畫的情景。
那時候的我,還被十歲時的恐懼所困擾,畫畫時總是怯懦,薑靜遠的歌聲總是會在恐懼襲來之前響起,有好幾個夜晚,我就是伴著他的歌聲,鼓勵自己拿起筆,在略簡陋的黑板上,畫出了遲到八年的畫。
如今,恐懼已不再,歌詞已出。可歌聲對我來說卻成了奢望。
很想再聽一聽。
我像是不會厭煩一樣,無論聽多少遍,我都會沉醉其中。
隻是一切都還沒來得及。
往事煩擾,我緩緩歎出一口氣。
拿起筆,將缺少的顏色和線條重現填補上去。
沒過多久,一大片鳳尾蘭花便重新再黑板上綻放。
我停下筆,側身看去,謝花指了指時間。
快要熄燈了。
我放下筆,還沒來得及擦掉手指上的筆沫,便比劃著雙手對她倆說道,“咱們回去吧。”
還是這條每個夜晚都會走得路。
還是經過了那個男生宿舍。
我覺得巧合的有些過分,像是被刻意安排好一樣,二樓的那個男生,又一次打開窗戶,唱起了那首歌。
我聽到了,薑靜遠說過的歌聲。
我就這樣不自覺停住腳步,眼前的景象還像那個夜晚一樣,各個窗戶都打開,裏麵的人探出頭來,搖晃著手裏的手電筒。
樓下聚集了一堆人,他們叫著,笑著,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我聽到了,薑靜遠說過的熱鬧。
聽著聽著,我的眼眶再一次忍不住濕潤起來。
耳邊明明是樓上那個男生的聲音,可我想到的,卻永遠是那次薑靜遠為了讓我感受一下這種音樂風格,努力的樣子。
生活裏都是他,怎麽可能不去想念。
我突然很不想在這種熟悉的場合下待下去,於是我二話不說握起謝花和田竹茹的手,直接奔著宿舍走去。
走快一點,將那些因為熟悉引發的悲傷拋在身後。
……
又是一日。
我依舊按照薑靜遠還在時給我製定的計劃表,每天按部就班過著。
閑下來的時候,我還是會畫薑靜遠。
每次眼前發生某件事時,我都會禁不住去想,如果薑靜遠去做這件事,會怎麽樣。
想著想著,我就開始忍不住在本子上畫起來。
本子上的人物形象逐漸開始豐富,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
有很多時候,我很想見一見薑靜遠。
以前他還在存在我的耳機裏時,我從未這樣想過。
或許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那時的我總是不敢往薑靜遠的身後去過多的揣測。
偏偏現在,卻肆無忌憚起來。
我一直覺得,薑靜遠也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是與我們的平行時空,而是真真切切,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隻是偶爾發生了一次意外,才變換了一種形態,出現在我的耳機裏。
這種毫無根據內心卻又無比篤定地猜測使我在這段時間裏想見他的念頭越發加深。
我突然覺得我有些貪婪,因為我在祈求,下一次薑靜遠陪在我身邊,不再是存在我的耳機裏,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個人,與我站在一起。
在這種想法之下,我在紙上幻想出來的薑靜遠身邊,畫了一個女生形象。
鳳尾蘭花重新再在黑板上綻放。
沒有比這更搭的花了。
白色做花朵,綠色做綠葉,中間穿插著點點淡黃色的字跡。
我看著黑板上的成品,盡管我離十歲時的我的水平還有很大的差距,但就像薑靜遠所說,擱置的時光一時半會修複不來,我隻能慢慢的在生活中摸索。
也沒什麽,拋開我曾經畫畫很好這個光環,現在的我,也隻是一個不斷學習的畫畫愛好者。
我允許自己留有缺陷。
想到這一點,我禁不住笑了。
改變一個人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像前斷時間還在因為自己的不完美而痛恨,而現在卻能輕而易舉的接受。
我笑著看向黑板上的鳳尾蘭花。
想拿出手機來,拍張照片保存一下,想了想,我突然很想發給鳳尾絲蘭老師。
自從那次對他的消息報道後,網上關於他的事,又消停了。
我也自己搜過幾次,隻是看到說是有知情人透漏還沒清醒,但偶爾會說一些別人無法聽清的話,像是在喊某個人的名字。
我拍好照片,打開微博和鳳尾絲蘭老師的私聊框。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看到這條消息,甚至有可能,他根本看不到。
一般這種人都會關掉私信,即使在他風頭正盛時,罵他的也不在少數,更何況是現在。
我也希望他不要再接觸網絡,這樣就不會接觸到惡意。
人們隻知道網絡上的鳳尾絲蘭,他現實中是誰,叫什麽,住在哪裏,我們一概不知。
如果可以拋去鳳尾絲蘭的頭銜,他還是可以好好生活。
他也曾激勵過我,所以我希望他好好的。
而我跟他的聯係途徑,隻有微博這一條。
我看著聊天框愣了一會兒,將這張照片發了過去。
——鳳尾絲蘭老師,再來一次,你要好好的。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想要關掉手機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點進了鳳尾絲蘭的主頁。
他上一次更新,還是在上本書完結的時候。
這是他成績最好的一本書,是這本書打響了他在網文界的名聲,甚至很多不看網文的人,也聽說過他,但也是這本書,將他從神壇上打了下來。
爆火後沒一個月,被爆抄襲。
我也去看過那本小說,如果不是發行的時間比鳳尾絲蘭老師早,就是鳳尾絲蘭老師的超級低配版。
核心和故事走向一樣,但鳳尾絲蘭老師描述出來的,總是會讓人向往甚至心疼。
另一本,則像是一本生拚硬湊出來的文字一樣,仔細看來,是一個故事,卻給人不同的感受。
可對方發行的時間比鳳尾絲蘭老師早。
而鳳尾絲蘭老師,甚至沒有解釋。
我刷新了一下微博頁麵,手指一鬆,一條新的微博消息彈了出來。
我以為是我看花了眼,所以我揉了揉眼睛,貼近又看了一遍。
我看到了鳳尾絲蘭發的最新微博。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有了很多感悟,醒來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在沒有證據下的我沒抄襲也顯得蒼白無力,所以請大家等等我,我會找出證據證明自己,重來一次,和大家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薑靜遠,今年二十二歲。
我手機摔倒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