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得將學校建到醫院旁邊。

人一旦有了牽掛,做什麽事情便都無法專注。

我以為得到薑靜遠的消息後,我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會好很多。

直到我再次被葉可姐姐敲了敲麵前的桌子,我才意識到,我又走神了。

我有些無法控製。

明明一開始我在內心告誡自己,要好好看老師講課,可大腦的思緒,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飄到了另一處地方。

早上我踏出宿舍時,我會想薑靜遠現在是否還在睡,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是否還是那麽嗜睡。吃飯時我還是會想到他,想他胃口有沒有變好。

天氣好的時候我會想,這樣的天氣,如果他能出來曬曬太陽就好,畢竟他的身體在**躺了那麽長時間,天氣一不好,我又會想,他獨自一個人躺在病房,會不會孤獨。

想他現在的情況,想他還未解決的事。

壓在薑靜遠頭頂上的帽子,總是要摘掉的。

即使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懷疑對象,但僅限於懷疑。

不是所有肮髒的東西都能見到光,生活裏,總是會存在一些無能為力的怨念。

我怕這件事無法解決,薑靜遠再也無法以鳳尾絲蘭的身份寫下溫柔的文字。

胡思亂想這件事,好像隻要有了一個開端,就很難停止。

我趁老師不注意,偷偷從桌洞裏拿出手機。

薑靜遠的消息總算是發了過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是上課時間吧,梁佳同學。

我先是回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再給他回了消息。

——老師講的我跟不上。

早就習慣了薑靜遠那種耐心又溫柔的授課方式,此刻我麵前這種,我總感覺我的老師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

我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

手機屏幕又亮了亮,薑靜遠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看來周六你來找我還是要給你補課,先好好上課,從現在開始到下課,不許給我發消息。

我知道薑靜遠是為了我,可當他發完這句話,緊接著一天沒搭理我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會有點委屈。

直到晚上最後一節自習課下課鈴聲響起,薑靜遠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我一頓,隨即快速反應過來,轉身看向謝花和田竹茹,比劃著雙手對她倆說道,“你們倆先回宿舍,我還有點事。”

田竹茹看我這麽說,直接將手裏的書包放到桌子上。

“我和謝花等你。”

“不用不用。”我立即擺著雙手,“你們先回去就行,我有一些比較個人的事。”

她倆愣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多問什麽。

而等教室隻剩下我自己的時候,薑靜遠的電話已經打了三遍。

第四遍響起時,我立即按下接聽鍵。

“佳佳。”薑靜遠小心翼翼的聲音隔著屏幕傳來。

“我在呢!”我興奮地回應道。

憋了一天的想念在這一刻總算得到釋放。

“你沒生我氣啊。”薑靜遠的語氣一下子放鬆了很多,“我還以為今天白天沒怎麽和你說話,你生氣了呢。”

“沒有沒有,我剛是等班裏人都走了,才接的你的電話。”我說著,背起書包,挨個關掉教室裏的燈,周圍的環境一下子變得黑暗起來,唯獨手機屏幕亮的那一點光。

我從背包裏拿出耳機,耳機上雖然多了道裂縫,但沒有壞。

我將耳機戴在耳朵上,薑靜遠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就好像之前,他還沒離開一樣,但又有些不同的地方,我思來想去,才後知後覺,這才是真正通過耳機傳來的聲音。

我緩緩歎出一口氣,薑靜遠關切的聲音也隨之傳來,“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點不太習慣。”

薑靜遠存在的痕跡太明顯,即使是現在,也依舊無法被擦掉,我就像是被瞬間抽走了依賴,遇到問題時,更多的時候不得不自己硬著頭皮上,而不像是之前,隻要一個請求,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現在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了,所以不習慣?”

“嗯。”我輕聲應道,緊接著我又立即補充了一句,“沒事,我適應幾天就好了。”

總有一個從不適到適應的過程。

“那佳佳跟我說一下,哪裏不習慣,我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解決一下。”

聽他這麽問,這要一件件說起來,說得就可多了。

我沒有回宿舍,而是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操場。

現在這個點操場上有不少跑步的人,我跟薑靜遠訴說的這幾天的種種不適,一開始我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可到最後,這一點顧忌也煙消雲散。

“就是我現在還是習慣一有事就問你,但是耳邊卻不能及時收到你的回應了,你還不讓我給你發消息。”我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聲音裏還纏在著一絲委屈。

“我怕讓你分心。”薑靜遠笑著跟我解釋道,“一聊天你上課的時間都要浪費了。”

“我知道。”我小聲嘟囔著,“所以我說需要時間適應嘛。”

耳機裏傳來一聲低緩的笑聲,緊接著我聽他問,“你現在在哪呢?”

“操場啊。”我應道。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寫得那首詞嗎?要不要聽一下?”

“要!”

幸好操場上人多,即使我剛才這一聲聲音不小,也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哥你會了?”我忍不住內心的興奮。

若不是薑靜遠提起,這件事還真讓我擱置到一邊。

薑靜遠還欠我一首歌,他說會唱給我聽。

“再不會,就過分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個吉他。”

他剛說完,我就發出了今晚的第二聲驚呼,“哥,你可以下床了!”

我承認,我說完這句話後,有幾個路過我身邊的人,很詫異地看著我。

“佳佳。”薑靜遠略帶著無奈地語氣傳來,“我隻是需要休養幾天,不是起不來了,等我去拿把吉他,今天讓我媽給我帶過來了。”

我好像好幾天沒去看薑靜遠了,他一直說讓我周六周日過去,還記得上次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躺**,覺得說話都要費些力氣,現在聽他那麽說,看來好了很多。

可能靈魂已經適應了在體內的環境,畢竟,那本就是一開始他在的地方。

隻不過是回家了而已。

心裏突然有些高興,一天的悶悶不樂在這一瞬間被清掃而空。

“哥,那你是不是快要出院了。”我問。

“嗯。你下次來看我,說不定就可以陪我出院了。”他說著,我聽到了一聲撥弄吉他琴弦的聲音。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

我看著旁邊比較空闊的看台,隨即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我準備好了!”我有些激動地說道。

我話音剛落不久,耳機裏先是傳來一陣吉他聲,薑靜遠的歌聲隨後跟著來。

我聽過薑靜遠清唱的聲音,那是我第一次確切地接受到音樂這種東西,隻是我不曾料想到,他的聲音可以與他手中彈奏出的吉他音那麽的搭配。

我的內心,跟隨著他的歌聲漸漸靜了下來。

我總覺得,今晚操場一角那盞暗黃色的路燈的燈光,好像跟這首歌特別搭。

光忽明忽暗,我們也總在希望和失望中來回穿梭,不知為何,我的眼眶莫名其妙的濕潤了起來,直到耳機裏的歌聲結束。

“怎麽樣?還可以嗎?”薑靜遠問。

“好聽。”我沒想到,一首歌的時間,再開口時,我的聲音竟然變得有些哽咽。

“怎麽又哭了。”薑靜遠溫柔且帶著些笑意的聲音傳來,“再哭下去,明天早上眼睛就要腫了。”

“沒事。”我急忙擦去眼淚,“就是沒控製住,還有哥你唱的好好聽!”

“你喜歡就好。”耳機裏頓了一下,我又聽薑靜遠開口說道,“佳佳。”聲音有些認真。

“我在。”我應道。

“我現在從耳機裏出來了,以後也不能隨時捕捉到你的情緒了,所以有什麽事,覺得不開心了,不舒服了,可不許瞞著我。”

“嗯,我肯定什麽都跟你說。”我才說了沒事,可說出的話,還是帶著一些哽咽。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可這種情緒還是說來就來,一旦爆發,便控製不住。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哥,我好想你。”

除了今晚,我好像從未將想念說出口過。

我們之間似乎默契地將想念視為我們都深知的事情。

可今晚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特別想說,想告訴薑靜遠:我很想念。

耳機裏一頓,短暫安靜了一會兒,我聽到了一句認真且有力的回答,“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