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了病房的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薑靜遠還在睡。

阿姨要去準備一些吃的,聽她說,薑靜遠自從醒來後,食量一直很差。

我坐在病床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自從遇到薑靜遠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我總會優先想到薑靜遠。

在我的眼裏,薑靜遠是多麽的無所不能,似乎能解決一切我遇到的棘手的事情。

或許時當時他隻是在我耳機裏的原因,那時候的我,也看不到薑靜遠的脆弱。

我總以為,他無懈可擊。

隻是現在,這個我原以為無懈可擊的人就躺在我麵前,我還知道了那麽多與他相關的往事。

我應該是開心的,在了解他的道路上更走進了一步。

可我的心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想是因為跟他媽媽的一場談話有關。

知道了過去的他後,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其實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曾孤獨。

不同於我,薑靜遠身邊一直伴隨著讚美,身邊也總有人在打轉,但好像從未有人真正地為他停留過。

他好像就是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周圍擺滿了可供別人坐得位置,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在他身邊落落腳,可最後,他依舊隻是自己一人。

我的身邊不曾有人駐足,我也是獨自一人。

躺在**的薑靜遠突然輕微動了一下,我看他輕微皺了皺眉頭,過了一會兒後,又像是夢到了極好的事情,眉頭瞬間舒展開,嘴角上掛起笑意。

我突然很想給他畫一畫。

想起那些被我夾在筆記本裏,一張張我猜想出來的薑靜遠,與眼前的人相重合時,還是遜色很多。

我起身,拿起被自己放在一邊的書包。

從書包裏翻出一本筆記本,一支鉛筆。

我搬起凳子,小心翼翼地往後挪了一段距離,找了一個自己還算滿意的角度。

說是要動筆,但我盯著薑靜遠看了很久很久,筆才緩緩動起來。

人生就是一段充滿意外又充滿驚喜地路途,就像我不曾預料到薑靜遠會突然消失一樣,我也不曾想過,某一天我會將耳機裏那個靈魂抽離出來。

我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能重新拿起畫筆,那時候我一定將自己的本子上畫滿薑靜遠,隻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這麽快。

時間似乎被遺忘。

我們兩個,處在一個不被打擾的空間裏,我手中的筆快速在紙張上拚湊線條,麵前的人逐漸在我的本子上成型。

我想就快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闖了進來,打破了這個氛圍。

我一抖,手中的筆掉到地上。

而這時候,**的薑靜遠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我們就這樣,注視了好久好久。

“強強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薑靜遠母親的聲音讓我快速收回了思緒,我急忙將掉到地上的筆撿起來,筆記本隨意扣在了桌子上。

“哥,你醒了?”

我明明沒做什麽壞事,但此刻卻總感覺像做壞事被現場抓包了一樣。

“佳佳過來一起吃一點。”

我看著薑靜遠的母親在薑靜遠的**支起了一張小小的桌子,顧及到薑靜遠身體的原因,都是一些比較清淡的飯菜。

“等強強出院了,到我們家,阿姨做一大桌,好好感謝感謝我們佳佳。”

我看著薑靜遠的母親,她的眼眶有些紅,像是哭過一樣。

可此刻,她卻依舊笑著,隻是眼神像是在可以躲避薑靜遠。

她讓我們先吃,說自己還有事便出了病房。

可能薑靜遠剛醒,我看著他整個人還有些恍然,眼神有些呆滯。

“哥。”我坐在他身邊,猶豫了很久,還是說出了口,“阿姨哭了。”

他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知道。”

聲音有些低,滿含歉意與愧疚。

“你應該跟她說得,她什麽也不知道,也不敢問你,又怕你還做這樣的事,隻能自己一個人幹著急,我知道你是不想讓他們擔心你,可有時候,處處都瞞著,反而會更讓他們擔心,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我自己的家庭關係亂到一團糟,竟然也在這裏說起了薑靜遠。

薑靜遠那邊遲遲沒有回應,過了好久,我見他抬頭笑著看我,“我知道了,謝謝佳佳。”

語氣無比溫柔,但這樣溫柔的語氣並沒有停留很長時間,因為我很快又聽他用有些調侃的語氣說道,“那佳佳剛才是在做什麽,為什麽我醒來就看到你一臉心虛。”

我突然很想暫時離開一下。

我立即將餐具遞到他手裏,扯開話題說道,“趕緊吃飯吧哥,要不然一會兒涼了。”

我自己也大口吃了一口米飯,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心虛。

明明也沒做什麽,隻是畫了一張畫而已,可為什麽,我就是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我想這種心虛可能來源於害羞。

趁別人睡覺偷偷話人家,還被抓個正著。

我偷偷瞥了薑靜遠一眼,隻見他吃了一小口東西,然後一臉輕鬆地說道,“畫我又不是什麽違法的事情,有什麽不能說的。”

嘴裏的米飯差點讓我吐了出來。

“誰說我畫你了!”我嘴硬道。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確信,但是看佳佳一直在轉移話題,臉還……”他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嘴角掛上了一絲不懷好意地笑。

“臉怎麽了?”我問。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鏡子,我湊近看了一眼,瞬時間,我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為什麽我的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我還完全沒有察覺。

第一天見薑靜遠,就這麽社死。

我別過頭去,不肯看薑靜遠,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緩的笑。

“要不要給我看一下,我看看佳佳的畫功進步了沒?”

這人!

我繼續別過頭,不理。

緊接著我隻感覺有什麽東西從我胳膊邊劃過,等我意識過來時,筆記本已經被薑靜遠拿在了手上。

“你!”

我惱羞成怒地看著他,他卻一臉笑意,抬頭看我時,許是被我的表情逗笑了,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你這畫存在欺騙性了,我哪有這麽好看。”

“就有啊!”我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應,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就隻是在這一刻,我恨不得薑靜遠立即回到我的耳機裏,我不要與他那雙眼睛對視,但這種想法也就持續了幾秒鍾。

我將筆記本搶了過來,抱在自己懷中。

“不逗你了,過來吃飯。”

我半信半疑地再次在他身邊坐下,他的確是沒有再說這件事情,安安靜靜地喝著麵前那碗粥。

我看了眼筆記本上的畫,剛才畫的時候沒注意,現在一看,的確好看。

好像現在我把自己的畫功,全部給了薑靜遠,這比我拿起畫筆之後畫的任何一幅畫都要好。

隻是比較可惜,有些地方還沒處理好。

我將畫放到一邊,重新端起那碗米飯,問道,“不叫阿姨一起進來吃一點嗎?”

“不用,我媽怕她在我們兩個不自在,一會你走後,我跟她好好聊聊。”

“哦。”我悶悶不樂道。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薑靜遠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怎麽了?”他問。

“一會兒我就要走了。”我也毫不掩飾。

“這有什麽,周六周日你可以過來,等我出院了,也可以去找你。”

“不一樣的。”我抬頭看向他,認真說道。

就像薑靜遠說得,我們隨時可以見麵,但終究是不一樣的。

有過別人徹夜陪伴的感覺,一下子這樣,我心裏還是會有些失落。

“白天你要好好學習,不過等你晚上回到宿舍,我們可以打電話。”

“可以嗎?”我抬頭看向他。

“可以吧,你們宿舍情況特殊,你講電話,也不會打擾到她們。”

“那說好了!”我說著,朝他伸出一個小拇指。

他一愣,很快也笑著伸出小拇指,兩指相勾。

“佳佳,以後自己要多注意一點,做事小心一些。”

我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我知道薑靜遠是什麽意思,靈魂歸體後,他終是不能像以前一樣,日日夜夜陪在我身邊。

但他這樣說,我總覺得像是跟我告別一樣。

“又怎麽了?”他笑著問。

“你這樣,讓我感覺你又要離開一樣。”

他笑出聲來,身體突然前傾,伸手摸了摸我的後腦勺。

“那我重新說。”他語氣依舊溫柔,還帶著一些寵溺,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我聽他說,“以後,我們一起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