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甄家便來人下了請柬,特意邀請鄭綸前往中山做客,請柬名單中除了鄭綸之外,還有郭嘉、華雄和俞涉的名字。鄭綸笑了笑,遣走甄家的仆人之後,隨手把請柬扔給了郭嘉,郭嘉看了看,“如此說來,他們可真把我們當成了人物。”
鄭綸笑道,“可不是嘛,明知華大哥和俞將軍是不可能擅離軍營的,卻列出了他們的姓名,不用說,要是我們敢有什麽想法,他們卻也不怕。”
“淳於將軍莫非跟他們也有來往?”郭嘉這小子雖然年少,但是非常懂得韜光養晦,越是如此,那就越說明他把鄭綸當成了眼下的主公,盡管鄭綸對彼此的稱呼很隨意,然而郭嘉的表現卻使主賓的關係在不經意間明朗起來。
鄭綸搖頭,“未必。他們如果有心想了解我們,三日的時間就能搜集到足夠的信息,並不需要向淳於將軍來打探。走吧,我們立刻去會會他們的少主人。”
“現在?”郭嘉微一遲疑,“召之即去,是不是有點太……”
鄭綸哈哈大笑,“既然連奉孝都覺得去得倉促了些,那更是要馬上就去了。”
“要不要讓華將軍跟著一起?”
“不用了,難不成一個小小的中山國商人,就能把我們給害了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好,帶上李成的突擊營吧,他的身手不弱,而且有必要時,我還真想檢閱一下訓練的效果。強化訓練都快一年了,我還真是期待呢!”鄭綸蟄伏在博陵,就是要利用在長安變亂之前的短暫緩衝期內,迅速建立起真正有戰鬥力的部隊,這一目標正穩步而有效地進行著。
郭嘉轉身便去準備,不消片刻,李成帶著隸屬的三百名突擊營戰士前來報到。
鄭綸一怔,劈頭便問,“我們是去做客,誰讓你帶了全營的人一起去?”
李成呆了呆,望著郭嘉,郭嘉咳嗽一聲,卻不搭腔。李成是鄭綸招募的第一批士兵中最驍勇的,原是中山國下屬安國縣人,黃巾起義爆發,被鄉裏人帶著一起同參加了義軍;後來義軍失敗,李成就偷偷地返回安國,不料安國的家園早就在戰火中毀滅,無奈便跟隨著難民們逃到信都。華雄見李成有膀子力氣,為人又有義氣,便讓他做了名副手,直到博陵軍製,李成還做了突擊營的指揮使。鄭綸遵照郭嘉的建議,把訓練中表現突出的士兵劃分了新的建製,分為突擊、前鋒兩個營,直接歸鄭綸親自指揮,要進入突擊營和前鋒營的士兵,都必須經過華雄嚴格的測試,並且能享受更高的待遇,因此破虜營中的士兵無不以進入突擊、前鋒二營為目標。另一方麵,郭嘉更深一層的考慮是,如果袁紹突然調令破虜營的話,那麽至少可以為鄭綸保留起兩支最重要的嫡係力量。
李成知道鄭綸性格謙和,擠眉弄眼裝出一副苦臉,“弟兄們都聽說要去大財主家,那可是肥差,我也不好意思撇下誰,奉孝先生一來召喚,咱們便都來了。”
鄭綸一聽,鬧了半天還是郭嘉的主意,郭嘉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也沒想到這小子心眼那麽實,居然把人都給折騰來了,去三百人,似乎動靜是有那麽點大,可是剛才是伯純你自己說的,要檢閱他們的戰鬥力……”
鄭綸沒好氣地瞪了郭嘉和李成一眼,衝著部下們喊道,“你們可都聽清楚了?去中山國可不是到大財主家混吃混喝的,都給我機靈著點,誰要是捅了什麽漏子,惹上是非,可別怪我無情,回頭好好收拾你們!”
胡蘿卜加大棒,鄭綸的老套路早已不好使了,看著帳外整整齊齊精神飽滿的三百壯士,眼裏早笑開了花。李成見鄭綸都這麽說了,忙揮手道,“都還站著幹什麽?快去給咱們將軍準備馬匹車仗,若是墮了咱突擊營的威風,我也得收拾你們!”
眾人齊聲應諾。
突擊營中,中山國郡的人居然占了三分之一,這倒是讓鄭綸頗有些意外。從博陵往西北方向而行,若是順路經過誰的鄉裏,鄭綸一律允許回去探視,不過營中士兵大多沒了親人,也無太多留戀和思舊的情緒,隻是對鄭綸的關懷,皆暗自銘感於心。這樣一來,鄭綸雖然出發得早,路上的形成卻是耽擱了。
這一日,到了安平縣城。
鄭綸不欲招搖,早早地讓手下換上尋常百姓的布衣,三三兩兩分散而行,身邊隻留了李成、郭嘉以及十幾個最得力的親隨。安平縣是離中山國郡最近的縣城,在戰亂中遭受的損失並不嚴重,也是整個河北少數幾個避免戰禍的地方之一,相對還比較富庶,附近州縣來不及南下的難民多半都聚到了這裏,因此安平縣城的規模卻已不小,人口也激增到了二十萬,甚至比鄭綸轄區的博陵優越了許多。
眼見著天色漸晚,鄭綸便吩咐眾人就地在安平縣住上一夜。鄭綸投宿到了安平客棧,當地的一家老字號,店家見鄭綸一行人儀表不俗,倒也不敢怠慢,悉心收拾了幾間上等的客房。
華燈初上,鄭綸一行便在客棧的大堂點了幾樣小菜,還沒等吃,又有投宿的客人進來,當先兩人,竟是荀彧荀攸叔侄。鄭綸忙站了起來,“文若!公達!你們怎麽來了?”
是金子總會發光,這話不假。荀攸曾經在朝官至黃門侍郎,荀彧又是穎川名士,他們在冀州荀諶家裏呆了數月,左等右等都沒有家裏眷屬的任何消息。袁紹聽說二荀在冀州,當下命荀諶盛情相邀,二荀知鄭綸駐守博陵,時有書信往來,卻始終不能會合,最重要的是,真正的玉璽在他們手中。袁紹答應二荀幫助打聽家眷的下落,令二荀非常感激,但是冀州軍政要職都已經分屬田豐、沮授等一班兒冀州老臣,袁紹能給予二荀施展才華的機會少之又少,況且袁紹重名輕才的作風,早讓二荀看了個通透。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機會,荀諶得知袁紹有意往中山國郡發展,恰好安平、安國無人主政,便通過辛評、郭圖等穎川係的好友,向袁紹力薦,袁紹便委任荀彧為安平令、荀攸為安國令,即刻赴任。
荀彧荀攸沒想到,剛到安平就遇上了鄭綸和郭嘉,幾人相見甚歡。鄭綸得知二荀之才,僅僅被派任小縣主政,頗為不平,乃道,“沒想到,我與奉孝竟多了兩位好鄰居,值得慶賀,值得慶賀!”
雖然鄭綸沒有說什麽惋惜的話,但是他們知道鄭綸在為他們鳴不平,荀彧荀攸不愧出身世家名門,非常淡然,“安平、安國兩處乃是河北要衝,士民富庶,總強勝在冀州無事清談。”
幾人把酒敘舊,不知不覺便已夜深。荀彧趁無人,悄聲道,“伯純,玉璽我們帶在身上,本想著過幾日差人去請你,不想今日便可交與你。”
鄭綸笑了笑,“此事不急,由文若公達保管,我可比誰都放心呢。”
荀彧奇道,“難道你就不怕我們起私心嗎?”
鄭綸差點嗆著,放下酒杯,連連搖頭。
郭嘉道,“若有此慮,伯純當日便不會將此物交與二兄了。”
“可是,我二人皆書生,若有泄露,引起覬覦,如何能保?”荀攸也有同樣的困惑,畢竟象鄭綸這樣對玉璽無動於衷甚至還有些兒戲的態度,滿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來。
可是鄭綸的算盤打得比他們響,一枚玉璽可以栓住荀彧荀攸這樣的人才,這筆買賣太劃算了:如果二荀輕易動了異心,那麽他們就不值得鄭綸推心置腹;如果他們因為玉璽滯留在河北,那麽鄭綸遲早都能利用合適的機會邀請兩人出山。不管出現什麽樣的結果,玉璽本身的價值都不是鄭綸所願意考慮的。
正閑聊間,門外又起了人聲,“店家,快開門,某要投宿!快開門!”
店小二忙不迭應聲,“來了來了!喲——”
隻見門外站了一個黑大漢,手裏提了兩件巨大的家夥,身上的衣服沾滿了血跡,如地獄凶神一般,閃身進門。
“媽呀!莫不是強盜爺爺?”小二扭頭便跑。
那大漢把手裏的大家夥放在地上,回手掩上了房門,喝了一聲,“莫要驚慌,俺不是強盜,俺隻是投宿的客人,路上遇見一夥強人,被俺收拾了。”
鄭綸幾人聽得真切,都把目光投來,也不禁被大漢的模樣嚇了一跳,李成立刻指揮手下亮出了武器,全神戒備。
“你等休怕,俺早說了,俺是路人。”大漢也不理會眾人的舉動,照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小二,快拿些酒菜上來!”
小二戰戰兢兢地望著大漢,“客官,你莫不是殺了人?”
大漢不耐煩道,“叫你去拿些酒菜,如何還問這許多?”
小二吃不住驚嚇,惶惶跑去內堂。
鄭綸看了一眼地下的兩個大家夥,那是一對帶刃帶尖的重兵器,每個都怕有上百斤重,暗暗乍舌。幾人都停止了交談,二荀還有些避諱地偶爾偷望一眼,郭嘉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
大漢一皺眉,“你們是官家?”
鄭綸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大漢把那兩個大家夥重新提在了手中,站了起來,“爺爺便不走了,有本事就來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