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個藍宥言，陪她度過了沒有顏洛辰的日子……而現在，她正拿著狙擊槍想要射殺他……

依瞳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放在扳機上的手指遲遲不肯扣下，依瞳索性再一次放下狙擊槍，拿出手機，給藍宥言發了一個短信。

此時的藍宥言正準備衝出去，殊死一搏，這個時候手機卻震動了。當他看見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依瞳的名字時，也不管自己所處什麽危險情況，臉上露出了張揚的笑容。依瞳很少給他回短信的。

隻是當點開內容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陰沉下來，漆黑的眸被劉海擋住，讓在遠處的依瞳就算是透過瞄準鏡也看不清。她隻能知道，他反反複複地拿著手機按下好多次，可是她的手機卻始終沒有受到新的短消息，很明顯，藍宥言一直都在糾結怎麽回短信。

依瞳的心緊了緊。

隻是一分鍾而已，卻像是一個世紀那麽長。依瞳的手機屏幕終於又亮了起來，她迫不及待地點開短信，隻看見了兩個字：不是。

在那一刻，依瞳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她給他發的短信是：告訴我實話，末然是不是你派人殺的？

就算理智告訴她，藍宥言的話也不能盡信，但是她的心卻因為藍宥言回的兩個字而傾向於他。隻是在片刻的輕鬆片刻，依瞳陷入了無盡的迷茫。如果害死末然的人不是藍宥言，那麽她待在藍宥言的身邊還有什麽意義？原本她就是為了報仇啊，原本她就是為了取藍宥言的命啊！

如果她選擇相信，也就是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白白犧牲了自己。如果她選擇不相信，那麽現在的她就應該已經扣動了扳機。無論是哪一種結果，輸家已經注定——那就是她！

依瞳的心像是被拋到了南北兩極，撞上了冰山，緩緩地下沉。到底殺還是不殺？如果不殺，恐怕再也沒有這麽好的機會能夠報仇了。如果殺，萬一末然真的不是他害死的，那麽自己恐怕也許會內疚一輩子……

正當依瞳糾結的時候，貨櫃箱的轉角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依瞳驚覺地立刻架起狙擊槍，透過瞄準鏡看清楚了那個人。她褐色的眼眸一下子睜大，連拿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為什麽會來這兒？依瞳在這一刻忽然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受她控製的發展了。

當腳步聲一靠近藍宥言，他便很敏感地察覺到了，剛想抬槍的手猛地被人一下子踹掉，受傷的手臂因為衝擊力撞到了貨櫃箱，火辣辣地一陣疼痛後，居然暫時性失去了知覺。

藍宥言抬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顏洛辰？”吃驚的聲音下意識地發出，藍宥言頓了一下，片刻便想通了所有的事，他聲音陰沉，“這一切是你動的手腳？”

顏洛辰頎長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線照射下拉出一條長得嚇人的影子，他穿著黑色的襯衫，暗綠的眼眸倒影出狼狽的藍宥言，他不置可否：“你以為今天發生的事都是巧合麽？”

藍宥言忽然低聲笑了：“是啊，所有的巧合

不過是故意而為的安排而已，”這種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不能活著回家了，“我隻是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們交易的時間和地點的。”

“藍宥言，你會在我身邊安插眼線，難道我就不可以？”顏洛辰笑著反問。

藍宥言莫名地心緊，眼線？難道是依瞳？難道從一開始依瞳回到他的身邊說要整垮顏氏都是一場陰謀？不！不會的！藍宥言拚命否認，顏洛辰親手捅了依瞳一刀，差點要了她的命，這一幕是親眼所見，不會假！那麽告密就另有其人。不管怎麽樣，這一場仗是他輸了。徹徹底底。

“是為了依瞳才想殺了我麽？”藍宥言見大勢所去，索性便靠在了箱子上，口氣淡淡。

“她不該是你的。”

藍宥言輕聲笑起來：“顏洛辰，你說話真好笑。就因為不該是我的你就搶麽？當初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給了她什麽？記得麽？”

顏洛辰沉默不語。

“不記得的話我幫你記起來，”藍宥言見他不說話，嘴角的笑容邪魅，“你用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她的胸口，差點要了她的命。”

“閉嘴。”顏洛辰冷淡地吐出兩個字。

“我都快死了，為什麽不讓我說個痛快？”藍宥言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們是相愛過，但是有誰規定，相愛就一定要長相廝守，不能移情別戀？”

顏洛辰的臉就像黑夜一樣，陰沉地不像話。

“你用你的愛禁錮她，口口聲聲說愛她，可是在她最需要你信任的時候，你卻給了她致命一刀。顏洛辰，這樣的你，到底有什麽值得依瞳愛？”

“我叫你閉嘴。”幾個字從顏洛辰的嘴裏吐出來，猶如冷風過境，寸草不生。可是藍宥言是什麽人？他好歹也是黑手黨分區的老大，怎麽可能被顏洛辰嚇到？

“怎麽，說到痛處了？”藍宥言得意地笑，也不管手上的傷口是怎麽樣流血，“顏洛辰，你承認吧，依瞳離開你是最明智的選擇。因為你隻會帶給她傷害罷了。”

顏洛辰手上的槍微微顫抖，胸口隻覺得有一股腥氣往上冒，他死死地壓住，挺直的背看上去那般的落寞：“藍宥言，我和依瞳的事你懂什麽。”

輕輕的一句話讓原本麵帶笑意的藍宥言愣生生止住了笑容。他的麵前，站著的是在Z城隻手遮天的商界驕子，高傲而又冷漠的男人——顏洛辰，可是這樣的顏洛辰，臉上帶著深切的悲傷，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寂寞重重地包裹住了整個碼頭，仿佛他的出生便是一幕悲劇，從未有人發現過。

“你懂什麽。”顏洛辰重複了一次，聲音很淡。

他和依瞳之間，存在的已經不僅僅是愛情了，而是一種紮根於生命的羈絆，就像盤根錯節的樹根，怎麽都解不開。愛了那麽多年，早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想要不愛談何容易，就像依瞳對他說，她不愛了，他不過也是淡淡地應一聲，再無其他。因為他知道，她不愛是不可能的，就像讓他放棄愛她一樣，這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殺了自己

的父親，就算莫哲軒害死了小夕，就算他給了她一刀，這一切都不會影響他們的愛情。隻是讓他們不能在一起了而已。

不過是不能在一起了，而已。並不是愛得不夠深，而是摻雜的雜質太多，背負的責任太多。如果她還是那個女仆兼保鏢，如果他還是那個簡簡單單的顏洛辰，那麽他們就可以義無反顧地在一起。隻是小夕死了，顏天榮死了，這一切便變得麵目全非了。

顏洛辰知道自己就算沒了依瞳，也可以活得很好，隻是會孤單，會想念，會愣神。

愛情這種東西，沒了根本就不會死人。畢竟人一生下來就不是非得有愛情不可的。

顏洛辰和依瞳深諳這個道理。他們經曆了那麽多，足夠讓彼此回味一輩子了，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麽關係呢？顏洛辰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個道理，卻不曾發現，這句話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你不會懂我跟她之間有什麽。十年，這是你無法達到的高度……”

“可是你始終不相信依瞳沒有殺死顏天榮！”藍宥言冷冷地打斷他，“十年又怎麽樣？到最後你連我都不如，至少我還相信她！”

“那是因為死的不是你父親！”顏洛辰毫不猶豫地反擊，“如果當時是你父親倒在地上，依瞳拿著匕首站在旁邊，你根本也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選擇相信。藍宥言，你不用騙自己了。”

你的痛別人就算再感同身受也不會和你一樣痛苦，難受的時候不會有另一個人和你有相同的感受，所以不要期許別人可以給你足夠的安慰。

這下輪到藍宥言沉默了。

起伏的胸膛逐漸平複下來，顏洛辰頓了一會兒，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就算再說下去，你也不會活著出去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霸占依瞳。”槍逐漸抬起，瞄準了藍宥言的腦袋，藍宥言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遠處的依瞳一直觀察著他們，卻隻能看見他們激動地交談，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她也隻能幹著急，直到透過瞄準鏡看見顏洛辰舉起了手槍，依瞳才反應過來，他是要殺了藍宥言！

下意識地，依瞳架起了狙擊槍，對準顏洛辰的腳邊就是一槍。這是很明顯的警告意味，並不帶有攻擊性。她隻是想要救藍宥言。

沉悶的槍聲在顏洛辰身邊響起，激起了一點灰塵。他一驚，轉身環顧四周，終於在遠處的貨箱上看見了拿著狙擊槍的依瞳。

那一刻，顏洛辰的世界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夜幕四合，沒有一點星辰，外麵空曠碼頭處還陸陸續續傳來警察的嗬斥聲和腳步聲，這個夜晚，注定是熱鬧非凡的，隻是在這個角落，卻寂靜地可怕。顏洛辰大海一般深邃的眼眸牢牢地鎖住依瞳，在黑夜裏，她就像一隻展翅的黑蝴蝶，背後是無邊的夜幕，無端端的蕭瑟淒涼。

剛才的那一槍是她開的……她在維護藍宥言……她想要救藍宥言……顏洛辰的大腦裏隻剩下這幾個念頭，每想一次，他的心就像被釘一次十字架，疼得無法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