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宥言等待了好一會兒,卻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行動,他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見顏洛辰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不動彈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地方空無一物,可是他卻像望著某一樣生命裏至關重要的東西一樣,靈魂仿佛飄在空氣裏。

“你走吧。”顏洛辰轉過身,聲音淡淡。

“什麽?”藍宥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你讓我走?你不是來殺我的麽?”

“怎麽,那麽想讓我殺了你?”顏洛辰反問,語氣不屑。

藍宥言支撐著站起來,眼見警察已經快要搜查到這兒,也顧不得追根究底了,隻能捂著手臂的傷口,奇怪地瞟了顏洛辰一眼,選擇離開。

他是絕對不會對顏洛辰說謝謝的。這樣放他走的方式其實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但是他很明智,並不會跟生命過不去。為了一時之氣,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這樣的帳可不值。

在藍宥言離開後沒多久,幾個警察便搜到這裏,見一個男人呆呆地站著,自然心中起疑,想要搜身。顏洛辰身上帶著槍,要是被搜到肯定會很麻煩,這一點他心裏很清楚,於是直接掏出了身份證。

其中一名警察接過身份證,當看見上麵的名字時,原本緊繃的臉一下子就笑容滿麵了:“不好意思,顏少爺,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您了。”

“沒關係,這麽晚都還要工作,你們也不容易,”顏洛辰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不出來到底有沒有生氣,“還要搜身麽?”

“不用了,不用了。”那個警察連連擺手,一臉驚恐的樣子,他這樣的小人物哪敢得罪顏洛辰啊,隻能悻悻地離開。

顏洛辰望著那邊的警察收隊,身子一斜,倚在了貨箱上。剛才和依瞳的對視仿佛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支撐自己了。

“謝謝你放過藍宥言。”清澈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就像芒針一樣,紮進顏洛辰的背部,讓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顏洛辰轉過身,看著一身黑色勁裝的依瞳,眼眸深邃:“依瞳,你愛上他了對不對?”

若是不愛,怎麽舍得朝他開槍?若是不愛,又怎麽會替他道謝?莫依瞳,你告訴我,你的心是不是已經給了別人?

顏洛辰原本深邃的目光在黯淡的夜空下,失去了平時的光彩,像一灘死水。他還沒有聽見依瞳的答案,但是心中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

依瞳被顏洛辰這個問題嚇了一跳,白皙的臉上有那麽一刻是沒有血色的。她往後退了一步,覺得有些可笑,她怎麽會愛上藍宥言呢?留在他身邊就是為了替末然報仇,怎麽可能愛上呢?隻是現在她沒有反駁的必要。因為藍宥言是她的丈夫。

“愛不愛和你有什麽關係?”依瞳微微抬起眼,口氣嘲弄。真可笑,在前不久給了自己一刀的男人居然用那樣悲傷的語氣問她愛不愛藍宥言,她到底是該心酸還是喜悅?

麵對依瞳如芒針一樣的注視,顏洛辰居然垂下了眼眸。他低聲呢喃:“是啊,和我有什麽關係……”

別人的妻子什麽時候輪到他來操心?是自己太傻,因為莫哲軒的幾句話居然設下這麽個圈套想要殺了藍宥言,可是到最後,卻是依瞳從他手上救走了藍宥言。這就好像你執著而又努力地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可是就快要到手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這件事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白忙活一場。

顏洛辰這一次,傷神傷力,最後傷到了心。他可以聽見自己心髒滴血的聲音,一滴又一滴,重重地在胸腔裏濺開。

警察已經收隊,港口恢複到了深夜的平靜,隻有浪聲敲打著岩壁。烏雲密布,連月亮都嚇得躲到了厚厚的雲層後麵,不肯露麵。顏洛辰和依瞳之間的空氣忽然之間沉默下來,呼吸聲在這一刻顯得那樣清晰。

短暫的沉悶過後,顏洛辰伸手將依瞳攬了過去,輕輕環住她。就像一個情人之間的擁抱一樣,柔軟溫柔。

依瞳全身的肌肉在顏洛辰抱住她之後瞬間變得堅硬,鼻子底下充斥著顏洛辰久違的味道,讓她無比的想念。所有的抵抗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一池春水,隻漾了輕微的波紋。

原來,她是如此渴望他的溫度。原來,她是如此忘不掉他的味道。有些事情,你以為可以做到忘記,你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但是隻要有人輕輕撩撥了一下,那些記憶就像壩口決堤一樣全數湧出,於是,想念便更加加深了一層。

“依瞳,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顏洛辰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乞求著,聲音幾乎卑微地不像話,“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可是你還是選擇離開了我。你也明知道我忘不掉你,可是你還是這樣毫無征兆地一次次出現。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心上的一根刺,想拔拔不掉,就那樣紮著,沒日沒夜地折磨著我,提醒我,我們沒有在一起的事實。”

“我們明明是相愛的,你告訴我,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

依瞳的頭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眼淚逐漸浸濕他的衣服,聲音很是疲累:“顏洛辰,你怎麽能夠問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你所謂的愛連起碼的信任都給不了,憑什麽讓我無休止地愛你?”

他們就像兩隻刺蝟,想要相互靠近,卻偏偏隻能刺傷對方。這樣的愛情,或許不要也罷。

“你沒有殺他對不對?”勒著依瞳肩膀的手臂又加重了力道,顏洛辰想要把這一刻她身上的觸感悉數都刻進自己的心髒。讓那根刺紮得更深一點吧,這樣就疼得徹底一點。

依瞳搖搖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輕輕說了一句:“太遲了,洛辰,我們都明白地太遲,所以這一生注定要錯過。”

“我知道,我知道,”顏洛辰慌亂地打斷依瞳,“我們相愛的時候太年輕,我不會再強求什麽了。依瞳,祝你幸福。”

年少太輕狂,以為相愛就可以打敗一切,以為相愛就一定要長相廝守,結果所有的海誓山盟,天長地久統統埋葬在一個叫做時間的東西的手裏。所謂的永久恐怕也隻是人們臆想出來的美好童話而已,一切美好終於抵不過現實。

如果你

能夠愛上藍宥言,或許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如果愛我那麽痛苦,那麽請把我忘記。因為我們之間的愛情,我一個人守候就已經足夠。

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情終於還是畫上了句號,雖然可惜,雖然不舍,但是放手卻好過糾纏。有人說過,有些事選擇放手也許是痛苦一時,選擇糾纏就會痛苦一世。太多人明白這個道理,卻有太多人當局者迷。

畢竟要放棄自己所愛的人,哪有那麽容易?

依瞳回家的時候,藍宥言正在沙發上處理自己的傷口。肩膀上傷口皮肉外翻,已經模糊不堪,子彈深深地嵌進肉裏,藍宥言拿著鑷子,在割開的傷口裏尋找著彈片。俊美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他疼得讓臉都已經變形。

依瞳從廚房裏取了酒精和紗布,然後從藍宥言手裏接過鑷子,輕聲道:“忍著點。”

她處理傷口的手法很是嫻熟,傷口的裏子彈找到之後,隻用了一秒鍾便取出來了,然後立刻將沾著酒精的棉球擦拭傷口,最後包紮肩膀。

搞定之後,依瞳收拾殘局,問道:“幹嘛不讓尼斯過來給你處理傷口?”

藍宥言狠狠地呼出一口氣,躺倒在沙發上,黑夜一般的眸盯著依瞳:“因為我想讓自己疼得清楚一點,看清楚一些事情。”

依瞳的手忽地頓住,身體也逐漸僵硬,她背對著藍宥言,不知道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可是她卻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空氣一下子凝結了。

“你想說什麽?”依瞳強裝鎮定,明知故問。

藍宥言的聲音顯得很輕,仿佛虛無縹緲一般,他的視線從依瞳身上移開,落在天花板上,不答反問:“為什麽要問我葉末然的事?”

“因為我一直想要知道。”

“那麽我可不可以認為,在此之前,你一直認為葉末然是我殺的?”

依瞳索性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放下,轉過了身,直視藍宥言,沒有絲毫閃躲:“是。”

這下輪到藍宥言沉默了。他的呼吸很重很急,因為傷口的疼痛一直在撕扯著他的心,他沒有想到,依瞳會回答地那麽幹脆。

他從沙發上起身,將依瞳擁入懷中,臉貼在她的脖頸處,聲音悶悶的:“謝謝對我說了實話。我以為剛才你還是會騙我。”

依瞳的脖頸冰涼一片,她的呼吸很輕很緩,好像漫不經心,可是她的胸口卻很堵,堵得就像大塞車一樣,動都動不了。她不知道什麽該相信,什麽不該相信。

當初為了替葉末然報仇,她不惜把自己作為籌碼,留在藍宥言身邊,甚至和他結婚,可是如果葉末然不是藍宥言殺的,那麽她做了所有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當我看見你給我發的短信時,我就知道,你在我身邊隻是為了報仇。所以,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切跟你脫不了關係。可是,依瞳,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藍宥言的吻輕輕印在依瞳白皙的皮膚上,“因為到最後你還是救了我。”

“你知道?”無論是毒品掉包的事還是開槍警告顏洛辰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