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作為本次聯合軍事演習的主辦國,自然而然開幕式辦也就在中方的駐地外。
隻是雪狼特種大隊一直沒有得到作戰的指示,於是冉苒從下飛機到今天,每天都隻能無聊的透過簡易活動板房的窗戶往外看。而窗外的一切,隻有大西北特有的黃沙漫天,和稀薄的枯草在隨風搖曳。
“你在看什麽?”夏枳抱著一摞急救藥品掀開布氈子走了進來,剛好看見冉苒又坐在窗戶邊發呆。
“你說這裏不但這麽缺水,而且還了無人煙的,走上老半天都見不著幾個人,那這裏的原住民們又是怎麽活了祖祖輩輩的?”
把藥箱放在了桌子上,夏枳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杯,她剛剛才搬著這一箱重的要命的東西從駐地那頭走回來,累的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人隻要吃飯、喝水、呼吸就能活啊,冉醫生你是傻了嗎?”
“我的意思是……”冉苒想了想,又把話吞了下去,繼續看著窗戶外那株快要被風吹斷的枯草發呆。
今天是他們到達駐地的第三天,駐地裏其他的連隊都忙得熱火朝天的,隻有雪狼特種大隊這塊安靜地仿佛是塊被劃分出去的第三維度。
“對了,剛剛有個人來找你。”夏枳抹了把臉,開始整理著手裏的藥。“現在估計還在門口晃**吧。”
她的話音未落,帳篷的布氈子就又一次被掀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遮住了外麵刺目的陽光。
“你找誰呀……”冉苒被日頭曬得迷迷糊糊的轉過臉一看,那雙困頓的眼睛猛然一亮,“莀莀!”
冉莀張開雙臂的下一秒,冉苒就一頭撞了過來,把自己整個人都丟進了他寬大的懷抱裏。
他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好看,如同大漠上最炙熱的光,洋洋灑灑的融化開來,驅散了一室的烏煙陰鷙。
“你這是特意來聯合軍演的駐地看我的嗎?!”冉苒揚起臉,和冉莀一模一樣的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滿臉寵溺的冉莀。
“我們陸航團這次也有參加年度聯合軍事演習。”冉莀揉了揉妹妹的腦袋,又捏了一把她的嘴角肉,“剛剛結束任務回來就聽說你們部隊也來了,正好也在這裏駐紮著,我就過來看看。”
“有沒有對我刮目相看!”冉苒歪著頭,驕傲地揚了揚臉。“我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作戰連隊的戰士了呢!”
冉莀聞言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妹妹一番,“我之前聽爺爺說,你居然熬過了特種部隊的地獄月啊。”
冉苒不高興的從他懷抱裏掙脫了出來,雙手插著腰,“什麽叫熬啊?我可是挺直著腰板兒從選拔中脫穎而出的種子選手好不好?”
“特殊醫療小組跟著突擊小組出任務嗎?”冉莀把手揣在褲子口袋裏。
冉苒挽著他的胳膊往裏走,一邊走一邊點點頭,“上回第一次出任務,我就差一點壯烈了。”
“有受傷嗎?”冉莀皺著眉頭,轉過臉看著矮自己一個頭不止的冉苒。
“哪兒能這麽容易就受傷啊。”冉苒把冉莀一把按在了椅子上,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我這才第一次出任務呢。”
“但是戰場上的子彈可不長眼,根本分不出誰是菜鳥誰是老鳥。”冉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戳了戳冉苒的額頭,“我來之前可就聽我們首長說了一嘴,你們雪狼是不是剛剛犧牲了兩個隊員?都是特別突擊小組的吧。”
冉苒的心髒莫名其妙抽痛了一下。
因為羅見。
她點點頭,眼眶突然就紅了圈。冉莀從小就會心疼妹妹,看著她低著個腦袋,眼眶紅紅的樣子就大概知道了是她一個小組的戰友,隻是人沒救回來。
冉莀寶貝似的拉過妹妹的手,將她圈進自己的懷裏,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作為軍人,我們都該有隨時隨地為國犧牲的覺悟啊。”
“冉苒!我們來找你玩啦!”突然,布氈子被嘩啦一下從外麵大力掀開,隆斐頭地上的沙漠迷彩色的頭盔上還夾著枯草,人就先躥了進來。
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感人肺腑,兄友弟恭的畫麵時,紅撲撲的臉色當場就涼了下去,想是想起什麽似的,猛然就轉頭往外跑,徑直擋住了馬上就要走進來的陸司丞。“老大!老大我找你有事!”
“什麽事?”陸司丞聽夏枳說冉苒最近經常坐在窗戶邊上發呆,於是今天得了空就帶著隆斐過來找她玩了。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被隆斐攔了下來。
隆斐抓了抓臉,“就……就我……我剛剛想起來我的作戰任務報告好像還沒交給你啊,是不是?我們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你昨天下午已經交給我了。”陸司丞瞥了他一眼。
“那你不是還沒修改審閱過嗎,老大!”他拔高了音調,大大的眼睛裏落滿了大漠明亮透白的陽光。“我們回去看看吧!”
“你在這裏喊這麽大聲幹什麽?”陸司丞皺著眉頭,“生怕別人聽不見我給你放水這件事嗎?”
“走吧走吧,我們去看看,哪裏不行我馬上改。”
陸司丞往後退了一步,“我不去。”
“老大!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看看?”隆斐歪著腦袋問到。
“我已經看過了,寫的不錯,但不值得表揚。”陸司丞才不上當,繞過擋在自己麵前嗚嗚喳喳的人,徑直往醫療組的簡易房走過去。
隆斐別無他法,隻能乖乖地跟上,心裏默默地盤算著希望自家老大不會看見剛才自己看見的那一幕驚世駭俗的畫麵。
陸司丞掀開布氈子的時候,第一眼就認出了和冉苒有說有笑的那個人,就是之前在軍區大院門口見著的那個男人。
在醫院大堂見到的那個男人,也是他。
霎時間,陸司丞微微眯起了眼睛,透著一股子從心底深處而來的危險。
冉莀也感受到了他的灼人目光,站起來敬禮的時候,眼神也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了陸司丞一番。
前些天就聽媽媽說起過,冉苒給自己找了一個軍官妹夫。
他今天過來,也是為了來看看這個被爺爺誇的都快要上天了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把一向懶散的冉苒錘煉成能從特種部隊的地獄月滾出來的戰士。
“你怎麽來了?”冉苒見到陸司丞眼睛笑眯眯地,把手往身後一擺,可愛的不行。“我在這裏都快待得發黴了。”
“現在所有人都在戰備狀態裏,隻有你一個是來這裏度假的,對嗎?冉上尉。”陸司丞莫名的口氣有點兒差。
冉苒笑著的臉僵了一下,旋即想要從桌上拿過一個文件夾,結果手太短,還是一旁的冉莀遞過來的。她立刻把它交給了陸司丞,“報告,在之前評估後列出的藥用清單中所有需要用到的、可能會需要用到的藥物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請首長指示。”
“我能指示你什麽?”陸司丞眼神一挑,“如果這麽沒事幹的話,那現在就背上你的裝具繞著操場跑十圈。”
隆斐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冉苒胸口莫名其妙的憋著一口氣,她不知道為什麽陸司丞突然就臉色難看,更不知道他為什麽好端端的又要懲罰自己。
“你也說了,現在戰備狀態,所有的訓練都應該適時適當。”冉莀打小就很會護著冉苒,這次也一樣,他往前跨了一步,徑直擋住了身後的冉苒。
“請問您是?”冉莀今天隻穿了一件軍綠色的T恤,所有的番號、銘牌都在外套上。陸司丞覺得這家夥還真是礙眼的很啊。
“我是誰不重要。”
“我目前是冉苒上尉的直係領導。”
“上級軍官無緣無故懲罰下級軍官是可以上軍事法庭的。”
“我這不是懲罰,是日常訓練。”
“所有的訓練都應該有理有據。”冉莀毫不退讓,“況且冉苒的直係領導應該是鹿鳴少校。”
“你怎麽會對我們雪狼的編製這麽熟悉?”陸司丞一邊仔細地低頭疊著作訓外套的袖子,一邊冷笑到。
深秋的大漠陽光穿過他低著頭的下頜骨,仿佛一把出鞘的匕首,鋒利無比又寒光四溢。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冉莀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我並不屬於你們雪狼特種大隊的管轄範圍內吧。”
“是不屬於。”陸司丞哼了哼,“但是雪狼隸屬保密單位這件事,這位同誌難道不知道嗎?”
兩隻沙漠深處的凶獸在不停地試探著彼此的底線,豎著毛仿佛隨時都會撲上去一口咬死對方。
不大的房間裏擠滿了人,就連一向心直口快的隆斐都安安靜靜的閉著嘴。
誰敢這麽沒有眼力見兒的在這個時候撩動這兩個眼神凶狠的男人呢。
“我知道啊。”冉莀冷笑道,“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跟冉苒之間的關係吧?”
“你們是什麽關係,和我有關嗎?”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冉莀撇了撇嘴,一副挑釁的姿態,“是誰也都不能把我們兩個分開的關係。”
聽到這裏,冉苒連忙偷偷摸摸的在背後拽了拽冉莀的T恤,冉莀感受到,回過頭就看見冉苒朝自己使了個眼色,於是他安慰性的拍了拍冉苒扯著自己的手背。
結果一直死死地盯著冉莀的陸司丞自然也看見了兩個人之間的小互動,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受不斷地向上蒸騰,迷住了他的眼睛。
如鯁在喉。
“冉苒!你還不去跑嗎!”
“報告!”一旁的夏枳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她一把將冉苒從冉莀身邊拉了過來,“剛才我在清點藥品的時候發現還有錯,我們能不能先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訓練!”
陸司丞眯著眼看著夏枳和冉苒。
“陸少校對下屬未免過於嚴苛了吧?”
“雪狼特種大隊屬於快速反應部隊,嚴格的日常訓練難道不應該嗎?”聽到冉莀這麽說,陸司丞當下立刻露出一抹冷意,“而且,這一切事情和這位同誌有關係嗎?”
“隻要是和冉苒有關的一切事情,那就都和我有關。”
這句話算是在熱油鍋裏潑下了一大盆的水,劈裏啪啦的炸傷了陸司丞腦海中最後一根緊繃的弦。
“冉苒!”陸司丞和冉莀之間的火花快要燒了起來,他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在冉苒的身上。
“到!”
“三十分鍾之後到作戰指揮室找我。”說完,陸司丞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地掀開了布氈子,露出外麵的黃沙漫天。
“夏醫生再見!冉醫生再見!”一直站在旁邊噤聲的隆斐立刻朝冉苒擺了擺手,飛快地躥了出去,緊緊地跟上陸司丞的腳步,往作戰指揮室一路小跑。
他可是要第一時間去告訴盛希這個精彩現場直播。
“莀莀……”冉苒看著冉莀一臉冷霜的轉過來,立刻蔫頭蔫腦的。
冉莀按著妹妹的腦袋,“苒苒。你就給我找了這麽個妹夫?”
“原來你是苒苒的……哥哥?”站在一旁的夏枳終於明白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吃驚的挑了挑眉。
“你好,我叫冉莀。”冉莀伸手搭在冉苒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則是向夏枳伸了過去,“和你們冉苒上尉是一個媽媽生的親兄妹。”
“你好呀。”夏枳笑眯眯地著實可愛,眼睛彎彎的回握住冉莀寬大的首長,“我是冉苒的戰友,我叫夏枳。”
她的腦子裏飛快地轉過了剛才陸司丞那張黑的像鍋底似的煤炭臉,更是覺得好笑。
“我不好……”冉苒皺了皺鼻子,“你把我的陸先生給氣走了。”
“你呀,以後肯定就隻有被他欺負份兒。”冉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捏了捏冉苒的鼻子,“隻知道跟我在這裏橫。”
“我要過去找他了。”冉苒往後退了一步,抓住冉莀的胳膊晃了晃,“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呀?”
“不來了。”
“為什麽呀!”
“我怕到時候被冉上尉你嫌棄啊。”冉莀掐了一把冉苒的臉,“也怕再來的話,真的會被你的陸先生按在地上揍一頓。”
“你就這麽不抗揍了嗎?”冉苒踮起腳尖回捏住冉莀硬邦邦的臉頰,“冉上尉。”
“我可是要用這張英俊的臉去給你找未來的嫂嫂啊。”
“這麽厚的臉皮,應該不容易打壞。”冉苒往後退了一大步,“冉上尉慢走,冉上尉要去找首長指示接下來的工作了。”
說完,她就眼疾手快的撈起一旁的文件夾,掀開布氈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