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氣氛,最適合推心置腹了。
“已經喜歡上了。”冉苒耍賴似的把自己用力地往他懷裏塞了塞,聲音悶聲悶氣的。“沒有辦法收回的那種。”
聽她這麽說,陸司丞眉頭一皺,伸手就把她拽了出來,一把摁在了手心裏。他彎下腰直勾勾的盯著她,“我們不合適。我經常會出任務,不能隨時隨地的陪著你。”
“我不要你陪。”冉苒低著腦袋,想要掙脫開他的束縛,“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以前在醫院的時候,你把我丟下的次數還少嗎?所以現在可以,以後也可以。”
“我們這種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把命丟在外麵。”陸司丞死死地看著她,眼神灼灼而熱烈。
冉苒突然抬起頭,撞上他的眼睛,“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說過了,我到雪狼的原因,就是為了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反正到最後我都會拚了命的把你救回來。”
“如果救不回來了呢。”
“如果救不回來。”冉苒有些困難的咽了咽口水,“那我就好好地活著,每年都去你的墓前給你送一束花。”
陸司丞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執拗的看著他,不躲閃不後退的散發著閃閃的光芒,如同最耀眼的鑽石那樣。
“你自己整理吧,我先走了。”說完,陸司丞像是逃難一樣打開了宿舍的門,大步離開了。被留下的冉苒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一下,兩下,三下的躍下台階,直至再也聽不見。
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走的更遠一點。人生是,前路是,和你也是。
……
淩晨三點,冉苒準時出現在了後山山腳下。
剛才一路過來,她都戰戰兢兢地生怕被其他人發現了自己行蹤,壞了陸司丞的好事。於是,就連起床背裝備都小心翼翼的擔心別人聽見。而且為了繞過宿舍樓下的值班戰士,冉苒還從二樓樓梯拐角處的窗戶上的翻了出去。
心髒都快要停跳了。
陸司丞抱著他那把M24百無聊賴的靠在樹幹上,從狙擊槍的瞄準鏡的鏡頭裏遠遠地就看見冉苒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從衛生樓的樓梯窗口翻出來,再順著牆根往這兒溜。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在她的身上有些毛茸茸的發著光。
連他自己也沒發覺自己什麽時候翹起了嘴角。
“陸司丞……陸司丞……”冉苒到了指定位置,四下張望卻沒有發現應該在這裏等自己的人,有些慌了神,連忙小聲地喊了幾句,“陸司丞……你在哪兒呀……”
突然,有個人從背後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她下意識的想要咬下去,卻先聞到了他身上的苦薄荷味道,接著就是他低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你再喊就該把值班的人喊來了。”
是陸司丞。
“你嚇死我了你……”冉苒放低了音量,抱怨了一句,“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聽陸司丞悶笑,鬆開了桎梏,順手探了探她的行軍背包,“會用槍嗎?”
冉苒點頭:“我們軍醫都有定期進行射擊訓練的。”
“突擊步槍會用嗎?”陸司丞很快就查清了她背包裏的物資,果然還是帶了一些沒用的。
“我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什麽槍沒用過。”嫌棄的瞥了眼身後往自己包裏掏東西出來的陸司丞,“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原來我還得了一個無堅不摧的女戰士?”陸司丞把她包裏沒什麽用的東西都放進了自己的行軍背包中,把懷裏那把步槍塞到她的手裏,“認識這個嗎?”
“FNSCAR-L突擊步槍,這把是口徑5.56mm*4.5mm的S型。並且還加裝了消音器和EOTech全息瞄準具……”
冉苒這下在心裏非常肯定,他就是看不起自己,“我又不是傻子。”
冉莀是非常喜歡各種軍事槍械的,所以從小到大她也是耳濡目染了許多。
“那我還真是誤會你了,我一直以為你腦子是空心的。”
陸司丞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遍戴著鋼盔的冉苒,伸手替她扶了扶正。把她的袖口和領口紮的更緊一些,又從口袋裏掏出迷彩棒,往她白白的臉上胡亂地抹了幾把,“接下來的戰鬥從現在就要開始了,你害怕嗎?”
冉苒咽了咽口水,即使她已經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現在真的要出發了,還是有點慌張的。“有點兒。”
“不要怕,有我在。”陸司丞捏了捏她的手心。
月光在頭頂上皎皎落下白光,照在他塗滿了迷彩的臉上。冉苒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鼓噪的在耳邊噠噠作響。
他說,不要怕,有我在。
……
從雪狼營地的後山到A組之前約定集合地大概還有二十七公裏的無人山地要走,一路上幾乎都是荊棘灌木叢和爛泥地。陸司丞背著槍走在前麵開路。
冉苒一路都緊跟在他的身後。他有幾次回頭問她情況,她都說自己可以,不用休息。
她深知時間對於特種作戰來講,有多麽重要。
哪怕隻是率先比敵人早到一秒鍾,興許都會是勝利的契機。
而且,她也是真的不想做那個拖他後腿的人。
“你看,太陽要升起來了。”從一片樹林裏鑽出來,眼前忽然一片開闊。
陸司丞指著遠處,用軍用匕首敲了敲冉苒的鋼盔。
跟著陸司丞身後鑽出來的冉苒,順著他的方向望去,墨藍色的天空漸漸發白,柔軟的光緩慢地將群山的山頭融化成一大片溫暖明亮的顏色,清爽的風從遠方跋山涉水而來。
新的一天到了。
“真好看。”一直咬牙在黑夜裏堅持走了兩個多小時的人終於露出一個和暖的笑意,冉苒抱著槍,微微揚起了腦袋,風偷偷吹卷起她的迷彩衣擺。
陸司丞歪著腦袋和她並肩而立,他的眼裏全是她笑起來的好看模樣,閃亮亮的一如初見時那樣,泛著鬆軟的氣味。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的日出呢。”冉苒轉過頭,正好撞進他黝黯的眼底。“真值得紀念。”
“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次一起看日出的機會的。”陸司丞眉眼輕挑,看著冉苒的眼神堅定而執意的如同銀河裏最耀眼的那顆星球。
冉苒嗯了一聲,緊了緊手中的槍,“你說,我們最後會贏嗎?”
陸司丞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麵前的群群青山,語氣篤定的說到,“當然。”
目光灼灼如夏日烈陽。
是冉苒最喜歡的樣子。
也是陸司丞靈魂深處,最真實的樣子。
……
等他們兩個在預定時間內抵達指定位置時,原始叢林中四下安靜地沒有一個人影,就連人走過的痕跡也沒有。
滿山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響,蟲鳴鴉聲,仿佛從來就沒人來過一樣。
不過這回冉苒學聰明了,老老實實地抱著自己的槍跟在陸司丞的身後,不喊不叫的。
陸司丞端著槍小心翼翼的環顧了一圈四周,突然冷哼了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小石塊隨手就往身後的草叢裏扔了過去。
很快就有一個披著偽裝服的人從草叢中爬了起來,是盛希。
他哼哼唧唧的揣著槍躥到了他們兩個身邊,還沒來得及排幹淨身上的草灰,就趴在陸司丞的肩膀上,一臉苦大仇深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下次換個別的東西扔好不好,這麽近的距離,石頭打在頭盔上也是很痛的。”
“下次再隱蔽不好,打在你腦袋上的就是子彈了。”陸司丞斜睨了一眼,說話間又撿起一顆更大的石頭往右前方八十度的樹上丟了過去。
是穿著偽裝服的隆斐。
“最後一個由你來找。”陸司丞把石頭遞給身後的冉苒。
冉苒啊了一聲,捏著的石頭像是一塊燙手的山芋一般不知所措起來。盛希笑眯眯的趴在陸司丞的肩膀上,偷偷朝她做了個暗示。
冉苒順著他的眼神提示看了過去,在自己的左前方六十度左右的地方,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光斑。
是陽光剛好照過突擊步槍瞄準鏡發出的折射。
她狡黠一笑,奮力的把石頭砸了過去。
“你們要謀殺啊!?”成人拳頭大的石頭還沒有落地,那片草地就嘩啦啦的往前側一滾,露出了羅見塗滿迷彩的臉。
“判官可是最早到這兒的。”隆斐端著槍,笑的格外欠揍。“可是尾巴都藏不住,連冉醫生都能發現。真沒用。”
羅見一邊伸手撥掉自己頭上的雜草,一邊翻了個白眼,“下次我會第一個把你揪出來揍一頓。”
“打不著打不著。”盛希笑嘻嘻地藏到隆斐身後,衝羅見做了一個鬼臉。
“好了,所有人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就發布接下來的命令。”
陸司丞擺了擺手,迅速在一旁寬大的石頭上打開地圖。一圈兒正開著玩笑的人立刻收斂下打鬧的笑意,圍到了石頭旁邊,“由於這次要帶上冉苒一起行動,所以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改成紅軍駐紮在H點十公裏的空軍指揮部。”
“我們這裏距離空軍指揮部還有將近七十公裏。”隆斐指了指地圖,陸司丞抬起頭,挑著眉毛的看了他一眼,他嚇得連忙擺手,“不是,我是覺得徒步穿行這麽長的山路,冉醫生是不是會有些吃力?她已經跟著你走了快三十公裏了……”
聞言,陸司丞把視線落到了身邊的冉苒身上,恰好她也抬起頭看向他,兩個人之間靜默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陸司丞就又看回地圖,聲音低沉的說道:“我相信她可以。”
如同被泡進了沸騰的開水裏一樣,冉苒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熱氣,咕嘟咕嘟的往外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