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就不怕這玩意兒?”
“我連死都不怕。”十七號手裏捏著那隻血肉模糊的老鼠屍體,冷聲哼了哼。
“這點東西又算的上什麽?”
“你是說,你不怕死?”陸司丞走到他麵前,兩個人的身高相仿,劇烈的眼神倏然碰撞在一起,發出刺啦刺啦的爆響。
“不怕死!”十七號端槍立正,目不斜視的站的挺拔,“既然當初選擇了來參加特殊醫療小組,我就已經做好了隨時隨地為國捐軀的思想準備。”
“說得可真好聽。”陸司丞不屑地笑了笑,接著一隻手插在腰上,一隻手從他掌心裏捏起那隻死老鼠的長尾巴,放在他們倆之間晃**了兩下,“我倒是真心希望你能把這句話永遠的刻在你的腦子裏,別慫。”
說完,他就把那隻屍體扔在了地上,轉身走回廊下陰影的地方。他透過墨鏡看向站在另一邊被夏枳扶著站在列隊裏的人,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被他這麽一嚇唬,更是透明無光了起來。
“我本人呢,其實並不希望你們死在我的駐訓基地裏,甚至不希望你們生一點的病。畢竟你們在生活中都是非常優秀的醫生,會有很多人需要你們。隻要你們好好地活著,就可以救更多人的生命。”
陸司丞雙手背在身後,墨鏡遮去了他大半張臉,“但是你們既然選擇了來參加特種部隊的選拔,那就要做好一切的準備,包括疾病,受傷,以及死亡。特種部隊生存的環境,並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麽高高在上。
作為醫生的你們肯定比我要更加清楚食物的攝入對於人體機能的重要性!但是當你在野外作戰的時候,不會有從天而降的空降物資,更不會幹淨衛生的熟食,隻會是漫山遍野的活物。隻有吃下去,才能繼續戰鬥!因為敵人!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
他的語氣鏗鏘有力,卻仿佛一枚一枚的圖釘,紮到每一個人的心上。
“既然不想吃飯,那就五公裏越野準備。”陸司丞揉了揉手指,“超過時間的人也可以走人了。”
冉苒覺得眼前一黑,真是累到懷疑人生。
“還不快跑!等著我放狗追你們嗎?!”羅見一吹哨子,衝著人群吼了一嗓子,所有人立刻烏泱泱的撒腿就往外跑。
才出了操場,冉苒就遇到了十七號。
“剛才真的是……謝謝你啊。”她拍了拍十七號的肩膀。
“客氣。”
“所以,你是真的敢吃老鼠啊?”
“我以為你也敢。”十七號淡淡地瞥了眼瘦瘦的人,“畢竟能來這兒的女生,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冉苒一口老血就這麽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
“我叫冉苒,你叫什麽名字?”她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十七號的身形其實和陸司丞很像,雖然沒有陸司丞那麽有肌肉感,但看上去還是平日裏經常鍛煉的樣子。
聞言他稍稍側過臉,夏末升起的日頭照在人的身上,微微有些發燙,“傅年禮。”
“傅年禮,31歲,原A戰區曦城總院外傷科醫師,後進入A戰區第七空降旅服役,今年是第三年。”羅見攤著手裏的文件夾,把資料簡要的念給一邊的人聽。
“拿過全國武術散打錦標賽個人項目的第二名。”
在陸司丞的望遠鏡裏,冉苒和傅年禮一路都在並肩負重向前跑著,冉苒似乎一直歪著腦袋和他說著什麽。
“還有腿腳功夫這麽厲害的角兒?”隆斐噔噔噔的跑到羅見身邊,拿過文件夾一看,忍不住嘖嘖出聲道,“真想什麽時候和他比一場。”
“等他能留到最後再說吧。”陸司丞端著望遠鏡,剛好看到傅年禮把冉苒身上背著的槍拿下來掛到自己的身上。
一幀濃濃戰友情的畫麵躍然於眼前。
“這傅年禮可是這群人裏資質拔尖的,如果他都留不下來,那證明了什麽?”羅見也看見了陸司丞看到的畫麵,不由得揶揄到。
受訓戰士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往回跑了,於是陸司丞放下望遠鏡,一聲不吭的轉身往作戰指揮室裏走。
跟著進來的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吃醋了?”
“我?”陸司丞冷笑一聲,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大口,解了喉嚨裏的火燒火燎,“獵豹是永遠都不會和貓崽子計較的。”
“可是小姑娘一般都喜歡溫順可愛的小動物。”
“但問題是,我們的冉醫生可不是平日裏一般的小姑娘。”後麵走進來的盛希接下羅見的話茬,“她可是能跟著獵豹頭子一起出去捕食的母豹子。”
“她頂多也就算隻路都走不穩的豹崽子。”話雖然這樣講,但陸司丞一向冷霜似的臉色終於有了一些回溫。
……
早上匆匆忙忙的吃過早飯,冉苒覺得自己這麽下去沒有被陸司丞折磨死,就先不知道哪天噎死在了食堂裏。
今天早上的訓練科目很簡單,一群人被趕到泥塘裏,十五公斤負重蹲起一百個後五百米障礙循環,如此反複五趟。
“鑒於我們裏麵還有兩個至今都還沒想退出的女兵。”羅見從一旁的彈藥箱上拖出兩個比較小一號的,“這裏是十公斤的彈藥箱,如果你們有人也想用這個重量的,我也可以滿足這個願望。”
結果當然是沒有人想要舉手,雖然他們每個人都很想。
他們來這裏,賭上的隻剩下男人的尊嚴。
頭頂灼灼的烈日炙烤著泥塘裏的每一個人,冉苒站在泥水裏,身上還穿著厚重的裝備,每一次將十公斤彈藥箱舉過頭頂,嘩啦啦的泥水就能立刻兜頭而下,潑一臉濕。
她有些頭暈。
“你沒事吧?”身後突然有人撐了她一下,才沒摔進泥塘裏。
是傅年禮。
冉苒搖了搖頭,用手肘把頭盔往上推。
傅年禮在背後偷偷地用自己的彈藥箱替她把手裏的彈藥箱往上舉,“還有十五下,你要堅持住。”
咬緊牙關,冉苒都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汗還是水了,她抬頭朝陸司丞站著的那棵樹下看去。他仍舊戴著漆黑的墨鏡靠在樹上,身上還穿著幹淨整潔地迷彩作訓服,體麵幹爽的雙手環胸看著在泥塘裏麵目全非,還要苦苦掙紮的他們。
是她。
他在等她吃不消退出。
她知道。
他心疼她在這裏受苦。
她也知道。
她什麽都知道。
站在岸邊的陸司丞盯著冉苒的一舉一動,自然也就把傅年禮在背後悄悄幫助她的事情看在了眼裏。
“傅年禮的確是個好苗子,但是太仁慈。”羅見捋了捋自己的寸頭。“過於心地善良的人,不好。”
“因為他們是醫生。”陸司丞叼著草根,“不是戰士。”
“可是他們必須也要成為戰士,才能跟著我們上戰場。”
陸司丞眯著眼睛,並沒有回答。
五個來回結束之後,所有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從泥塘裏手腳並用的爬出來,蔫頭蔫腦的坐在一起,唯獨隻有傅年禮一個人直挺挺的站在他們之間。
“你不累嗎?”羅見斜了眼那些堆在一塊兒的人們,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滿頭大汗的傅年禮,“不休息一下?”
“報告!我很累。”
倒還是很誠實。
“你們有半個小時午休的時間,半個小時後操場集合。”羅見也不再搭理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盤說到。
A組其他人都已經不知去向,但冉苒也無心再管他們了。
總不可能去埋炸彈了吧。
……
其實有的時候,女生的第六感就是準的令人發指。
半小時後,所有人都全副武裝的集中在了操場上。炎熱的風吹著頭頂上的軍旗,獵獵作響。
“現在,你們還剩二十九個人,抽簽分成兩組進入叢林。”指了指手裏的簽筒,“能安然無恙的在三個小時內出來的人,就算你今天的訓練科目結束,可以去休息了。”
簽筒裏隻有紅藍兩種花色,冉苒、夏枳、傅年禮抽在了同一組。
其餘的十五個人都特別同情的看著他們十四個人這一組。
“和女兵在一起,不就等著被拖後腿嗎?”
“他們淘汰了,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真是不知道該說是他們倒黴,還是我們幸運……”
悉悉索索的聲音又爬了起來,聽的人特別不舒服。
突然,他們之間有一個人一拳揮了過去,那個正低頭和旁邊人說著閑話的人立刻摔在了地上,捂著不可置信的臉看著打他的人。“三號你瘋了!”
“我瘋沒瘋不知道,我隻知道你馬上就要挨打了。”說完,三號就翻身騎在了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身上,一頓如雨點兒似的拳頭砸在他的身上。
周圍很快就有人上前拉架,可他真的像是魔怔了一般,紅著眼一拳一拳的揮了過去,似乎想要趁此機會,把從昨天起就擠壓在胸腔裏的憤懣通通發泄了出來。
“你憑什麽打老子!”兩個人很快就被拉開,十九號吐出了嘴裏的血沫子,惡狠狠地大聲吼到。
三號被幾個人牢牢地架住,但仍然蠢蠢欲動的想要揍人,“就憑你看不起你自己的戰友!”
“她們倆本來就是拖後腿的廢物!”
“你他媽還在給我胡說八道!”十九號又一次掙脫開了旁人衝了上去,和三號扭打到了一起。
看夠了熱鬧的羅見舉起手槍朝著天上扣下扳機。
所有人都靜止了下來。
“既然這麽有力氣,那就把時間縮一縮吧。”他掃了一圈兩個帶著傷的人,“兩個小時內沒回來的人,出門左拐,恕不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