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悄無聲響,一幢幢黑洞洞的別墅矗立在山邊,顯得尤為寂寥。但影影綽綽地,還是有一束昏黃的光亮透出來,猶如冥燈一般,詭譎莫名。
整潔的客廳,柔和的燈光,音響中傳出清幽的鋼琴曲,是那首著名的My Heart Will Go On(《我心永恒》),憂傷、婉轉的音符,傳進耳畔,湧入心底,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空靈和美好,是她和他最喜歡的曲目。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佇立在落地窗前的他的背影也是如此清晰,時光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回到她和他遠在大洋彼岸的那個溫馨的小屋……
顧菲菲費力地睜開眼睛,腦袋沉得不行,還有股炸裂般的疼痛,嘴裏鹹鹹的,鼻腔裏充斥著血腥味。她想挪動下身子,卻絲毫動彈不得,她轉了轉眼球,才發現自己被繩索纏繞,緊緊捆綁在一個大靠背椅上。她努力抬起頭,漸漸地從看到一雙腳到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原來不是夢,那背影……果然是他!顧菲菲心裏瞬間一個激靈,使勁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似乎不敢相信已經從夢境中醒來,但她知道,她必須接受現實。她衝著窗前的背影,氣弱聲嘶地說:“是你?是你策劃了這一切?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有絲襪蝴蝶結這回事?”
“你醒了。”耿昊緩緩轉過身子,手裏舉著一杯紅酒,臉上貼著創口貼,滿臉愜意的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你真以為那些人能守住秘密?派出所民警、巡警、刑警、法醫、痕檢員……這麽多人都去過現場,怎麽可能全都把嘴閉得死死的。反正不管怎樣,咱們現在終於在一起了。”
“你覺得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顧菲菲深深吸了口氣,抬眼瞪向耿昊,語帶譏誚道,“你做了那麽多罪孽深重的勾當,我會和你在一起?”
“當然能,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耿昊將手中的高腳杯放到一旁茶幾上,走到顧菲菲身前蹲下,一副神經質的模樣說,“你知道嗎?以前我不覺得,但當我要和雨琴結婚時,才發覺自己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麽重要。”
“哼,你是我認識的那個耿昊嗎?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這麽虛偽?”顧菲菲冷哼一聲,隨即探探身子,毫不畏懼地迎向耿昊的目光,一連串詰問道,“你隻是忍受不了拒絕對嗎?你地位越高越忍受不了別人對你的‘忤逆’對嗎?你在結婚登記日反悔根本與我無關,你選擇與雨琴複合,不過是為了狠狠地甩她一次,狠狠地報複她一次,以解當初她棄你而去之恨對嗎?這讓你感到無比暢快,於是決定報複所有曾令你感受到挫敗的人,當然,這其中我是最值得報複的那一個。可是我不明白,你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讓那麽多人為我陪葬嗎?”
“哼哼。”耿昊也輕哼兩下鼻子,靜默了一會兒,梗著脖子,還是神經質的模樣,說道,“我在想你那個狗屁警察男友在做什麽。他還在苟延殘喘地追捕劉春海吧?你不是把他當寶嗎?他在你眼裏不是最牛的警察嗎?又怎樣,還不是被我耍得團團轉?”
“你……”顧菲菲一時語塞,她實在沒料到耿昊瘋狂到這種地步,不僅要報複她,還要挑戰韓印,那接下來他還會怎樣對付韓印呢?顧菲菲不禁暗吸一口氣,試探著問道:“事到如今,你想怎樣收場?”
“你放心,我不會動你那個寶貝男朋友的,我會讓他一輩子都不知道你身在何處,我要他一輩子活在失去你的陰影中。不隻是他,全世界也隻有我知道你在哪兒,想到這一點,我心裏特別滿足。哈哈哈哈……”耿昊直起身子一陣狂笑,隨即戛然沉寂下來,麵露猙獰道,“你知道Jack和Rose(電影《泰坦尼克號》男女主角)的愛為什麽可以永恒嗎?那是因為Jack死了。我也會讓我們的愛成為永恒的,所以你有兩個選擇,要麽像劉春海那樣被我院子裏的大狼狗吃掉,要麽被我埋在那棵我新栽的榕樹下。當然,首先我們得好好敘敘舊……”
說著話,耿昊逼近顧菲菲,他猛地撕開顧菲菲襯衫的扣子,露出粉紅色的胸罩,猥瑣地端詳兩眼,緊接著雙手捧起顧菲菲的臉,無恥地用舌頭來回舔著顧菲菲的臉頰。顧菲菲屈辱地閉上眼睛,淚水不自覺地湧出。當耿昊變態地用舌頭舔著她的眼淚,又試圖親吻她的嘴唇時,她突然睜開眼睛,一口咬住耿昊的舌頭,用盡所有氣力咬了下去。耿昊瞬間高聲哀號起來,同時一拳將顧菲菲連人帶椅子打翻在地。他眼看著躺在地上麵帶譏笑的顧菲菲嘴裏正咬著他的一截舌頭,整個人徹底被激怒了,瘋了般掄起雙拳衝顧菲菲的臉瘋狂暴打,接著又是喪心病狂地一陣猛踹……
……漸漸地,顧菲菲感覺不到疼痛了,她覺得自己整個身子似乎飄了起來,眼睛無法自控,慢慢地合上,整個世界也逐漸暗淡下來。就在這一瞬間,她隱約聽到一聲巨響以及隨之而來的一聲怒吼……
醫院。
艾小美皺著眉在走廊中踱步,不時隔著病房門上的方塊玻璃衝裏麵關切張望著。杜英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怒目切齒,來回搓著拳頭,渾身上下冒著一股怒氣。
須臾,艾小美也坐到長椅上,長籲短歎一陣,才頗為感慨地說:“相比咱們先前碰到的變態殺手,耿昊這種高智商罪犯其實更加可怕。顧姐是多精明的一個人,跟他相處了那麽長時間,竟然也沒看出破綻!”
“狗雜碎,他是變態中的變態,剛剛在別墅裏就應該把他整慘了。”杜英雄咬著牙,恨恨地說。
“得了吧,你要是再打,非得把他打死。”艾小美說完,趕緊又囑咐一句,“待會兒回隊裏你可不能衝動啊,別讓那小子的律師抓到把柄!”
“知道,我不過說說罷了,就是心裏特別不得勁,感覺像……”杜英雄皺了皺眉,使勁吸了下鼻子,說,“其實一直以來,顧姐在我眼裏就跟武俠小說裏那小龍女似的,潔若冰雪、清冷孤傲,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美感。當然,不是說我對她有啥想法,就是一種感覺。耿昊整這麽一出,真是太惡心了,我現在的心情就跟當年看書裏的小龍女被全真臭道士尹誌平玷汙時的感受一樣,特別想殺了那死變態。”
“別瞎說,沒到那份兒上。”艾小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病房裏,顧菲菲終於從昏厥中醒來,她微微扭頭,看到坐在床邊的韓印,第一反應竟是無聲地抽泣起來。這可能是顧菲菲第一次當眾落淚,在男女戀情中本就笨拙的韓印,一時更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好不住地為她擦著眼淚。
顧菲菲抽泣一陣,抬手握住韓印的手,哽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了那麽多條人命。”
韓印將顧菲菲的手拿到嘴邊,輕吻了下,柔聲道:“別傻了,別人想要做什麽,咱們控製不了,你隻是被利用了而已,耿昊的偏執和自戀才是原罪。”
“不,真的,我真的應該跟你說聲對不起。”顧菲菲掙紮著坐起身子,歉疚地將臉頰貼到韓印握著她的手上,說,“先前我說過的,年初和耿昊在朋友聚會上的偶遇,應該是他故意安排的。其實那次隔天他又單獨約了我一次,並且求我跟他複合,被我拒絕了。我怕你多想,沒好意思跟你說,若是先前都坦白了,也許你早就能察覺到耿昊的心機。”
“都過去了,不要再用這樣的假設來折磨自己。”韓印捧起顧菲菲的臉,深情地望著她的眼睛,誠懇地說,“我真的不在乎你私下跟什麽男人見麵,你也不必向我交代什麽,你隻要讓我知道,你的心始終在我這裏就好。”
韓印如此說,顧菲菲又掉下了眼淚,這一次是笑著落淚。隨即,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默默感受著劫後幸福的時刻……
“你是怎麽突然把懷疑目標轉到耿昊身上的?”顧菲菲把臉埋在韓印胸前,喃喃地問。
韓印疼愛地撫摩著她的頭發,說:“柯南·道爾有句名言,你應該知道吧?那就是‘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