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偵查總局,重案支援部。
吳國慶將顧菲菲等支援小組幾個人一同召到會議室,足見對這次案件的重視,待眾人坐定之後,結合著牆上大屏幕顯示的畫麵,吳國慶親自來做案情簡報:
“1995年5月14日下午3點,太東省青泉市黃泥區5歲女童李笑笑,於繪畫興趣班附近失蹤。李笑笑患有輕度自閉症,其時父親李成義為青泉市刑偵支隊偵查員,母親寧新為黃泥區峰堰街道派出所副所長。此案因李笑笑年幼且身患頑症,加之出身雙警家庭,有可能係犯罪分子對人民警察的打擊報複,而備受外界關注。案發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占據著該市各大報紙版麵。
“1995年8月9日下午4點半,太東省青泉市長山區4歲幼女孫佳瑩在自家樓下玩耍時失蹤。同年9月15日早間6點,孫佳瑩父親在家門外發現一個長條鞋盒,裏麵裝有炭化的粉末狀物以及幾根未完全燒毀的細小人骨,並且還附有一張孫佳瑩的屍體裸照和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文字粘了一段話,內容是:‘送還骨灰,請下葬。’同年10月12日,經過警方技術鑒定,確認骨頭屬於孫佳瑩後,孫佳瑩骨灰得以被家人安葬。兩天後,孫佳瑩父親收到一封信,同樣是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文字粘在紙上的方式。信的內容主要是表達對孫佳瑩下葬的感謝,同時還有幾句安慰之類的話,尤其讓警方吃驚的是,該信結尾提到了李笑笑,原話內容是:‘請別傷心,孫佳瑩走得很愉快,跟李笑笑一樣。’由此,兩案合並,成立專門辦案組,因認定李笑笑係本案首個被害人,故該係列案件被命名為‘5·14’大案。當然了,這一認定直到最後也未被證實。至於原因,暫且先按下不表。
“1995年10月14日,即孫佳瑩父親接到凶手來信的當天下午5點,太東省青泉市峰樹區長春路街道上小學一年級的7歲女生李嵐在托管班附近失蹤。三天後,其裸屍出現於郊區一處玉米地中。屍檢顯示:案發地為第二現場,其係被皮革物勒頸致死,雙腳遺失,處女膜破裂,但未發現暴力性侵痕跡。
“1995年12月20日下午4點,太東省青泉市黃泥區4歲幼女郭瑤瑤在菜市場與奶奶走散,進而失蹤。兩周後,黃泥區鼎興便民公園附近公共廁所中發現一具雙腳殘缺的裸屍,經技術鑒定確認為郭瑤瑤,同樣係被皮革物勒死,處女膜破裂,未發現暴力性侵痕跡。
“1996年2月25日下午2點,太東省青泉市黃泥區鼎興便民公園附近,一矮個男子試圖將6歲幼女王湘怡強行拽入一輛轎車時,被經過的巡警車撞見,進而被控製住。隨後,巡警在其車上發現一部進口照相機、一盒無菌手套以及一根黑色男士皮帶,由於該三項證物吻合‘5·14’大案的案情特征,巡警緊急上報,該嫌疑男子很快被專案組接管。
“隨即,專案組在照相機底片中發現多張偷拍女童的照片,並且在皮帶上發現人體皮屑,血型檢測結果分別與‘5·14’大案被害人李嵐、孫佳瑩和郭瑤瑤三人的血型相匹配。專案組立即將檢材送交總局法醫實驗室做進一步DNA檢測,同時對嫌疑男子住處展開細致搜查。
“結果,在其住處的地下室中,不僅查獲數百盒色情錄像帶,還有近千張女童照片。從情景上看均屬於偷拍,照片中含有多組屬於李笑笑、李嵐、孫佳瑩和郭瑤瑤的照片。令專案組憤怒萬分的是,除李笑笑外,其餘三名女童不僅有裸屍照,嫌疑人對三人屍體做出的各種猥褻下流的舉動,也用照片記錄下來。尤其慘不忍睹的是,照片也記錄了嫌疑人切割被害人雙腳並煮熟吃掉的過程。”
吳國慶一口氣把案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停頓一下,示意助手把凶手照片顯示到大屏幕上,又接著說:
“各位現在看到的就是凶手管駿,案發時24歲,患有嚴重的家族遺傳病——強直性脊柱炎。管駿是早產兒,自幼身材瘦小、體弱多病,8歲便出現強直性脊柱炎病發症狀,到了高中病情加劇,脊柱嚴重畸形,關節強直,導致年紀輕輕就出現駝背症狀,並且行走也有一定困難。
“管駿出生在青泉市近郊陵水村,父母原本是農民,後來做建築發了家,成為村裏第一個住進別墅的家庭。再後來父母生意發展到城區,也在青泉市區買了房子,其時管駿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家裏原本有意送其出國讀書,但礙於身體狀況最終放棄。
“管駿沒有隨父母搬進城裏,而是陪爺爺住在鄉下,因為身體不好,而且家庭條件優越,沒必要找工作,所以整日東遊西逛,無所事事。後來,他去考了汽車駕駛證,開上了父親淘汰下來的轎車,又攢下父母給的零用錢,買了一部高級相機,自此便開始滿青泉市轉悠,偷拍女童照片。
“管駿到案後供認作案動機:是因為某天偶然在電視上看到一個雙腿截肢的小女孩遊泳的畫麵,令他心裏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隨後便開始著迷於年幼的小女孩,逐漸發展到偷拍照片,乃至誘拐女童、殺人截肢、猥褻屍體。
“在一係列證據麵前,管駿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一審被依法判處死刑。隨後其家人以其患有精神分裂症以及多重人格為由提起上訴,但經過一係列的精神司法鑒定,數位精神病專家和心理專家認定其不存在精神方麵的問題,是屬於人格出現了裂變,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遂二審最終宣布維持一審判決。
“雖然案件隨著管駿被處以極刑而終結,但實際上還是留下了相當大的疑問。管駿在整個庭審中始終拒絕向被害人家屬致歉,還口口聲聲聲稱自己是個好人,甚至一再神經質般地重複這樣一句話——‘我覺得我做的都是對的,因為如果我做錯了,他一定會阻止我的’。所有人對這句話都不甚理解,因此當這一細節流傳到社會上,‘管駿有一名同夥或者有一位犯罪導師’的傳言便甚囂塵上。專案組也因此特意對管駿的社會關係展開梳理,結果發現他生活中根本就沒有任何朋友,與他關係最親近的爺爺也在案發當年的3月份因病逝世,所以同夥一說也僅限於傳言。
“而與之相比更大的懸念,是李笑笑失蹤一案。管駿的整個供詞中對李笑笑的供認極其模糊,所指認的犯罪現場未發現任何與李笑笑相關的證據。李笑笑怎麽死的?屍體怎麽處理的?到最後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雖然他始終咬定李笑笑是他殺的,但因證據不足,法庭最終對其罪行的宣判中,並不包括李笑笑失蹤一案,因此該案便成為一宗積案,直到現在仍懸而未解。”
吳國慶再次停下話頭,讓自己緩口氣,也給支援小組一點時間消化一下案情。片刻之後,大屏幕上顯示出兩份證物,分別是一隻銀色的兒童手鐲和一張附著“我回來了”四個大字的明信片,隨之吳國慶再次打開話匣子道:
“說完過去,該說說現在了。一周之前,青泉市刑偵支隊收到一份快遞,裏麵就裝著你們在屏幕上看到的這兩樣東西。而李笑笑失蹤時,右手腕上就戴著與快遞中一模一樣的銀手鐲。青泉警方進行過檢測,上麵未提取到任何指紋,但采集到屬於李笑笑的DNA證據,原因大家都清楚,指紋可以抹去,但DNA證據是輕易抹不掉的。那麽問題來了,這是當年拐走李笑笑的凶手寄來的嗎?
“接下來再說說那張明信片,質地和圖案竟然與孫佳瑩父親收到的明信片係同款,技術鑒定表明製造年份也是相同的,留言方式同樣是采取從報紙上剪下文字粘到明信片上的手法;更為關鍵的是,因性質特別惡劣,且涉及多名未成年人隱私,該係列案件在當年並未做公開審理,媒體也並未通過任何渠道深挖這一細節。那麽問題又來了,誰又能如此準確地還原用明信片傳遞信息的手法?這個人怎麽會搞到早在20多年前銷售的明信片呢?誰又為什麽要采取與管駿相同的方式挑釁警方呢?
“而將前後幾個問題綜合在一起後,青泉警方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管駿或許真的有一位犯罪導師,是這位導師殺了李笑笑,隨後指導了管駿後來的作案。如此說法就表明,青泉警方當年對管駿罪行的挖掘,還存在相當大的不足,應該算是一個失誤。眼下,讓青泉警方更為被動的是,消息不脛而走,社會上傳言四起,整個青泉市都在議論這個話題。加之媒體推波助瀾,再趕上現如今網絡時代信息傳播速度驚人地迅捷,當年的‘5·14’大案以及青泉警方收到快遞的事件,迅速成為包括微博等社交平台的熱門話題,實際上現在已經被全國人民關注。
“好了,介紹了這麽多,最後來說說總局的意思。當然,大家近幾天在微博上可能也看到過關於這個案子的話題,所以我想你們現在應該也有心理準備。先不管快遞事件背後到底有何真相,總局方麵認為這是一個契機,尤其是成功破獲甘肅白銀連環殺人案,給了咱們整個刑偵總局很大的信心,有決心重啟南大女大學生碎屍案、湖北石灰廠滅門慘案、李笑笑失蹤案等一係列陳年疑難未解案件。眼下,咱們就要利用這個契機,把李笑笑失蹤案重啟偵查,局裏特別指定你們小組去辦這個案子……”
北方某警官學院,犯罪心理學教研室。
窗外,天有點陰,看起來快下雪了,算算日子,也該下了,往年早一個月已經有雪花飄了。北方的天氣,大多時候是幹冷的,北風像刀子似的,刮得人臉特別難受,下場雪滋潤滋潤,空氣舒爽了,人的心情也會明朗許多。
時間也過得真快,再有半個月,一年又翻篇了,韓印此時的心情猶如這天氣,有一半是對歲月無情流轉的惆悵,有一半是對嶄新一年的希冀。當然,回首即將過去的一年,收獲還是蠻大的。
應用犯罪心理學正逐漸被各地刑偵部門接受,許多案子中都能看到這門學科發揮的作用,行為科學分析、犯罪心理側寫、犯罪心理畫像、犯罪地理畫像等等,這些犯罪心理學應用的名詞,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新聞報章中,出現在文學影視作品中,對於這門學科的發展和實踐都起到了相當有利的促進作用。
未來社會發展必然是多元化的,也將不可避免地給人的心理帶來各種各樣的矛盾和利益的衝擊。尤其對日益強大的中國社會來說,各種敵對勢力通過金融、文化、網絡、宗教的滲透和洗腦,試圖加劇階級矛盾和社會矛盾,以達到擾亂中國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目的,所以未來的犯罪,有兩種趨勢要嚴加關注:一種是思維偏執的精英化犯罪;另一種是易於被洗腦和**的低齡化犯罪。
因此,韓印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才和學子加入到這門學科當中,以應對未來複雜多元的犯罪形勢,通過行為分析、犯罪側寫,及早發現犯罪苗頭,及早製止犯罪發展,將畸形心理導致的犯罪扼殺在初期。
對了,這一年裏最讓韓印感到欣慰的,莫過於時隔近30年的甘肅白銀係列殺人案的成功告破。雖然這主要歸功於科學的基因鑒定技術,但對每一個維護國家法律和社會治安穩定的公安戰線的從業者來說,都是一份莫大的榮譽。
至於韓印的個人生活,隻能用波瀾不驚來形容。他和顧菲菲都太忙了,又身處不同的城市,隻能靠著辦案子才能有短暫的相聚時光。當然,兩人有共同的追求和信念,對待這份感情也有相同的認識,所以時間、空間都不是問題,韓印很有信心將這段感情長久地經營下去。
因為外麵的天氣,韓印心裏陡然生了許多感慨。末了,抬腕一看表,今天有他的課,時間快到了,他趕緊收拾起筆記本電腦裝入包中。正待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是顧菲菲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