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性本善 再相見,物是人非

站在大堂一角,文沫不動聲色地觀察整個大廳,現在正值下午5點,吃晚飯的人陸續進門,半個小時後,她忙得像個陀螺一樣轉不停,這是她當上傳菜員的第二天,每天中晚餐的兩個小時實在太難熬了,她的手上過過幾百道菜,短短的上菜道路突然變得無比漫長,到最後,她幾乎無法思考,無法顧及到周圍的環境,隻能機械地做好手頭的工作。往往等飯店的客人走光光時,她也累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她還需要等多久,她除了等下去也別無選擇。

兩個小時後,吃飯的客人漸漸離去,文沫——哦,不,現在應該叫袁媛,像灘爛泥般毫無形象地癱坐在了椅子上,天知道做服務員比她原來的工作累多少倍,上班時間不準交頭接耳,不準隨便坐下休息,隻能像棵沒有感覺的鬆樹般挺立在角落裏,做個背景牆。

“袁媛,203上菜!”後廚裏伸出顆又黑又胖的頭,衝著她喊道。

好吧,飯店也欺負新人,做為新來的,袁媛這幾天做的工作比誰都多,這幫人好像看到她休息就不舒服一樣,往往她屁股剛剛沾到椅子,下一秒就被指使來指使去。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小小反抗一下,之後她發現反抗之後會被別人更變本加厲地使喚,所以雖然隻有幾天時間,袁媛很識實務地閉上嘴,幹好活。

深吸一口氣,當看到這份菜是水煮魚,並且最上麵雕了個胡蘿卜魚時,她心中小小激動了下,接頭人來了。穩穩地端起一大盤水煮魚,向著203走去,幸虧這家飯店還算上檔次,從一樓到二樓有專門的送菜口。不然端著這麽大盤滾燙的菜再上層樓,不直接扔出去袁媛的名字倒過來寫。

到了203門口,袁媛再一次將菜放下,禮貌地輕敲了三下門,端起菜進了門,這期間她一直低著頭,慢慢將菜放在桌上,報上菜名。便想轉身離開。

“袁媛!”一個驚喜的男聲在她轉身的瞬間響起。還沒等袁媛反應過來,桌邊的人便站起身來,一把拉回了她。

她被人用力帶著轉過了身,麵帶迷茫地抬起頭來,心裏太喜過望,哈哈,等了這麽多天,她的接頭人終於來了。

可是,印入眼簾的人卻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看著她失態的傻樣,無奈地像以前一樣揉揉她的頭發,輕輕將她擁入懷裏:“怎麽?看到我歡喜傻了?真的,真的好久不見了。”

文沫被男人驚動,回過神來,突然覺得所有的血都衝上了她的腦袋,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拚命掙紮著從他懷裏出來,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向著他的臉上招呼過去。

男人下意識地想躲閃,卻在下一刻停住。硬生生地受了她這一巴掌。眼神中心疼和愧疚一閃而過。他在五個月前好不容易取得了這夥人的信任,尋找機會傳出去一份資料,並提出再選一名臥底警察。半個月前他得到同意的回複,同時收到了接頭方式,雖然對扮情侶有些抵觸,但還是按原定計劃來到了飯店。可是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來的人居然是文沫!

是的。他認識她,準確的說,不僅僅認識而已,他多年前為了執行任務偽造了自己的死亡,沒有跟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愛人和朋友交代一聲。來到險惡的邊境,每天跟窮凶極惡的毒販打交道,剛開始,他們並不信任他。為了安全起見,他沒能跟上級保持聯係。隻身在毒販的世界裏打拚,稍有不慎便會性命不保,而這樣的日子並不像他原來想像的一年結束,而是整整持續了七年。七年,2700多個日日夜夜,他連做夢都不敢夢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怕不小心說了夢話導致自己命喪當場。

而文沫,更是他不敢回想的禁區,天知道這七年裏他有多麽思念她,卻又害怕再相見時她早已為人妻為人母,有別的男人保護愛護她,她會忘記自己。

現在的重逢讓他歡喜地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又有機會可以獨處,不管任務結束後他們還要回歸原本的生活,隻要在這裏,在y省l市,在毒販的老巢裏,他們隻有彼此,他們要相依為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吻她,抱著她,說著多麽思念她。

袁媛剛才結結實實地打了他一巴掌,猶覺得不解氣,反手想再打下去。卻被男人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再次強硬地將她拉入他的懷抱,死死抱住,任由袁媛怎麽廝打都不鬆手。

袁媛掙紮了半晌,無奈體力根本不及他,隻能委屈地哭了出來:“為什麽?你耍我還耍得不夠嗎?七年了,七年啊,人生有幾個七年,我以為你死在外麵了,可你!你卻好好地在這吃香喝辣,早把我忘到天邊去了!既然如此,你現在抱著我算什麽事?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你放開我!放開我!”說完一口死死地咬在了眼前男人的肩膀上,直到嘴裏湧入了血腥味,才慢慢鬆口。

男人放開她,她定定地立在一米遠的地方,盯著男人不錯眼珠地看,這個男人,居然是讓她心傷難過許多年的秦鵬修。

再次見到他,袁媛震怒之後卻隻能無言,他沒有做錯什麽,臥底任務是頂極機密,不能告訴任何人是任務的基本要求,畢竟他是在狼窩裏掙紮求存,不能容許一星半點的紕漏。但讓袁媛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有那麽多種可以脫身的辦法,秦鵬修偏偏選擇了最激烈的一種。而正是他的死,讓袁媛心傷不以,這麽多年恨著崔誌佳,無法再提起勇氣愛上別人。

可是怪他嗎?他在任務之初也沒有想過臥底會一臥就七年吧?2700多個日日夜夜啊,他到底怎麽撐過來的?

袁媛想轉身離去,讓這該死的任務去死吧,她隻想回到自己的家,窩進沙發裏好好睡一覺,將秦鵬修死而複生的一切全全忘記,也許等她一覺醒來,才發現都隻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

秦鵬修有多麽了解文沫,他從她的眼中一下子就看出了逃避,迅速地一把拉住她,將她拖到桌前,按在空座上坐下,之後看了桌邊幾人一眼,轉過身攥著袁媛的手說:“媛媛,你怎麽會跑到l市來?還在這打工?看你的手都燙紅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以後我會保護好你,你不用這麽再這麽辛苦了,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愛你的。”

秦鵬修左手邊挑染著一撮綠毛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溜裏溜氣地看向袁媛,嘴裏曖昧地嘟囔:“哎呀呀,我們不近女色的秦哥今天怎麽這麽饑渴?抱著飯店的服務員親親我我上了?”小夥子上下打量了袁媛幾眼,撇撇嘴:“秦哥,你這眼光可不怎麽的,這妞前沒胸後沒屁股,長得更是一般,哪配得上秦哥你啊,一會吃完飯小弟帶著你去人間天堂找幾個好的,幫秦哥泄泄火,成不?先讓這妞下去吧,兄弟們都等著談正事呢。”

秦鵬修眼神不善地瞪了那綠毛一眼:“耗子,這是你嫂子,我不想聽到一句詆毀她的話。”那綠毛也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見風使舵地點頭哈腰道:“喲~小弟有眼不識泰山,沒見過嫂子,我自罰一杯。”說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幹了,又滿上一杯,舉到袁媛麵前:“嫂子,我敬你!”袁媛看著滿滿一杯酒有些犯難,不喝吧,不知道會不會得罪這些人,喝吧,絕對會被其他人輪流灌酒。

正為難的時候,秦鵬修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你嫂子不勝酒力,我幫她喝了。耗子,坐下,來,媛媛,我幫你介紹下。”

從耗子旁邊開始,一桌人依次是洪老大、洪老大的女兒菲菲、女婿陳達、馬仔老k、老鬼、阿飛、一身紋身的女人花姐。一桌七個人全都用探究的眼光望著袁媛,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當秦鵬修介紹的時候點頭示意。

秦鵬修硬拉著袁媛跟他們一起吃飯,另七個人一句話也不說,草草吃完飯結帳離開,秦鵬修承諾明天再來找她,便跟著那群人一起走了。接頭工作算是順利完成了,接下來要怎麽打進他們內部,就看袁媛自己了。

席間的菜袁媛都沒敢夾幾筷子,根本沒吃飽,等他們離開後,她去了員工餐廳,隻剩下些殘羹冷炙了,無奈肚子餓得難受,隻得將就著打了一份吃下去,之後洗漱完便上床睡覺了。

一夜的夢都與秦鵬修有關,一會夢見他們大學時花前月下,一會夢見山下一灘殷紅的血,一會夢見他斷胳膊斷腿地站在她麵前,一會又夢見他開槍打死自己。

七點,鬧鍾響了,袁媛一身冷汗地坐起身來,穿衣下床。同宿舍的其他人都已經走了,還好她昨天值晚班,今天早上不用早起。用冷水洗了把臉,吃了些簡單的早餐後,她來到了飯店大堂。

沒想到,一進大堂,秦鵬修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他的笑讓她有些眩暈感:“早安。”他微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