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試睡工作臨近尾聲。
鍾傾傾在雲舒酒店住的最後一晚,她在微信上向溫和預訂了一份紅絲絨蛋糕,約他晚上在海邊休息區喝酒,意外的是溫和沒有拒絕。後來她才知道溫和是和周至衍有約在先,她隻是運氣好。
夜晚的海邊,人潮湧動。
溫和端著紅絲絨蛋糕朝鍾傾傾走來。
鍾傾傾把倒了酒的酒杯遞給溫和,“明天我就結束在這裏的工作啦,碰個杯吧。”她帶的酒是托方子琪去熟悉的酒莊買的,意大利帕西托,算得上鍾傾傾的最愛。
“接下來去哪?”溫和舉杯,碰上。
“你心裏。”鍾傾傾笑,將酒杯放下,她雙手撐住下巴,又調皮地看著溫和笑。
溫和避開她熱烈的眼神,悶聲不響,灌了自己好大一口酒。
“怎麽?此路不通嗎?”鍾傾傾伸手拿過溫和手中的酒杯,“溫大師,這酒雖不烈,貪杯的話也是會醉的。”
手中突然沒了酒杯,溫和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
終於,穿著粉色襯衣的周至衍姍姍來遲。
溫和鬆了口氣。
鍾傾傾蹙眉,對半路殺出來的周至衍頗為不滿。
不遠處的周至衍對鍾傾傾的出現感到好奇,走近後他眯起眼笑,“讓我來猜猜看,你們是在談戀愛,還是在談理想?”
溫和解釋,“我們是朋友。”
鍾傾傾不說話,喝了口酒。她興致盎然地等著周至衍,想看他到底要耍什麽花招。周至衍迎上她的眼神,那眼神裏有幾分挑釁的意思。
“朋友?我看有人不隻是想和你做朋友,鍾傾傾你怎麽看?”周至衍故意將話頭拋給她。
鍾傾傾沒在怕的,她仍是笑著,言語曖昧,“我和溫大師的關係,不勞你費心。”
“哦是嗎?”周至衍語氣賤兮兮的,“所以你和溫和現在是什麽關係?”
“和睦相處,和平共處。”
“是不是還有社會主義團結友愛?”
鍾傾傾撇撇嘴,挑眉,“還有愛到深處無法自拔。”
“誠實的好女孩。”周至衍滿意地喝了口溫和杯子裏的酒。
圍觀群眾溫和耳朵上又飄了抹紅,他看向周至衍,“你匆匆忙忙找我是有什麽事?”
光顧著逗鍾傾傾去了,差點把正事忘了。周至衍從包裏掏出一袋東西遞給溫和,“桃子上周去香港給你買的,一天兩次飯後吃,她很擔心你。”
溫和接過袋子,笑道:“我沒事,讓她別擔心。”
“酒店隔壁那群小朋友,你不能每次都慣著,下班就回家,不要總給他們開小灶做甜甜圈。”
“用不了多少時間。”
“鼻塞不是小事情,你抽個時間去醫院檢查。”
“沒那麽嚴重,隻是小感冒。”
“那你自己看著辦。”周至衍一臉無奈,“你別嫌我羅唆,我是奉桃子之命叮囑你。”
溫和眼神清澈,“不煩,我知道的。”
油鹽不進,周至衍拿他沒辦法,周至衍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電影票,“找個人陪你去看場電影,放鬆放鬆。”
溫和接過電影票,眉眼開朗起來,“漫威首映票,你怎麽搶到的?”他的眼睛在放光。
“靠手速。”周至衍揚揚得意。
“你不去嗎?”
“不去。”周至衍臉上微露不舍,“小公主今晚要加班,我去陪她。”
鍾傾傾聽著撇撇嘴,沒想到這麽貧的一個人,對女朋友倒是不錯。
“好。”溫和收下電影票。
周至衍是最強助攻選手,“兩張票,你和鍾傾傾一塊去吧。”說完他朝鍾傾傾擠眉弄眼,“鍾傾傾,晚上你有空哦?”
鍾傾傾條件反射想跟他杠,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語氣帶著一點驕傲,“漫威嗎?是我的菜。”
“那我把溫和交給你了。”周至衍眯眼笑。
“好,今晚我會對他負責。”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溫和。
半小時後,鍾傾傾和溫和到達電影院。
深夜的電影院,依舊喧囂。
“我要吃爆米花。”鍾傾傾精神滿滿。
“好。”
鍾傾傾選了爆米花套餐,溫和付款。她抱著爆米花,溫和端著飲料,一前一後進入影廳。時間剛好,兩人進場坐下時,電影開始。是漫威的係列電影,看過上部的鍾傾傾對下部的劇情發展非常期待。
電影精彩,鍾傾傾時不時看向溫和,低聲和他交流劇情。然而溫和渾身都感覺不自在,周至衍買的是情侶票,他和鍾傾傾的座位連在一起,進場時他將爆米花放在兩人中間,這才勉強有了阻隔物。
然而當鍾傾傾拿起爆米花放入嘴裏時,他總能聽到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更何況鍾傾傾還時不時看他兩眼,湊到他跟前,跟他說話,癢癢地撓著他的心。鍾傾傾倒是自在,一粒接一粒的爆米花送入嘴裏,等紙桶空一半時,她問溫和,“我全吃完沒關係嗎?”
“嗯。”
鍾傾傾低頭看爆米花,拿出一粒送到溫和嘴邊,“你吃一個,挺好吃的。”
溫和偏頭,聲音吞吐,“我……我自己來。”
“好吧。”鍾傾傾把手收回,將爆米花放入嘴裏。
溫和沒有看電影吃爆米花的習慣,為了拒絕鍾傾傾的喂食才說自己來的。此刻騎虎難下,他隻好將手伸入紙桶裏,拿了幾粒爆米花。這時候,鍾傾傾剛好吃完嘴裏那顆,她也將手伸入紙桶。
兩人的手在狹小的紙桶裏相遇,鍾傾傾感覺到溫和手心裏的溫度,熱熱的。
溫和尷尬地將手抽出來,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影,但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出賣了他,為掩飾這種不自然,他隻好拿起飲料杯,“好渴。”
欲蓋彌彰。
鍾傾傾笑,笑溫和可愛。
她抓起一把爆米花送入嘴裏,哢嚓哢嚓,心情愉悅。她拿起飲料喝一口,不料用力過猛將吸管甩出去,看著掉在地上的吸管,鍾傾傾打起溫和的主意。
“溫大師,能否借你的吸管一用?”
溫和不說話,吸管怎麽借,畢竟他用過,他吞吞吐吐,“這個,我用過……”
“沒關係,我不嫌棄。”
溫和蹙眉,不嫌棄也好像不太合適。
鍾傾傾不知道他在磨蹭什麽,她催促道:“哎呀我渴,快給我。”
溫和隻好將吸管從杯子裏抽出來遞給她,完了他還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用還了。”
“謝了。”鍾傾傾接過吸管,心裏嘀咕,她也沒打算還。
將溫和喝過飲料的吸管放入自己杯子裏後,鍾傾傾突然調皮地靠近溫和,問他,“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了啊?”
溫和沒接她話,臉紅成麻辣小龍蝦。好在電影院燈光暗淡,不至於露餡。
但溫和的表情卻極不自然。
鍾傾傾見溫和不說話,她故意道:“溫大師,你該不會又臉紅了吧?”
“沒有。”溫和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頭發。
鍾傾傾逗他,她湊到他跟前,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讓我仔細看看有沒有。”
“你別一直看我。”
“不好意思?”
“沒有。”
……還嘴硬。
鍾傾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咬著吸管喝水,她搖晃著腿,憋住心裏的笑意。
後來的電影講了什麽,她一點都沒看進去,她滿腦子都是方才溫和害羞的樣子。
有意思得很。
電影結束後,溫和將鍾傾傾送回酒店。
“明天我就不來酒店工作了。”
“你去哪?”
“找了個地方先待上一段時間。”
“行李收拾好了?”
“都搞定啦。”
“回房間吧,很晚了。”溫和聲音很輕。
鍾傾傾不說話,低頭看向地麵。她和溫和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世界寂靜,兩個人的影子斑駁在馬路上,構成一幅美好的畫麵。
“溫大師,你會想我嗎?”鍾傾傾抬頭看溫和,她的眼睛裏星光閃爍。
溫和不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的話,就是會想哦!”
溫和還是沒說話。
鍾傾傾笑容清甜,“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會想你的。溫和,後會有期。”
他終於開口,“好。”
第二天鍾傾傾睡到自然醒,周耀來酒店接她。
雲舒酒店離周耀先前住的地方挺近,約一刻鍾後,他們到達目的地。
“房子的情況,琪琪都跟你說過吧?”
“說過。”
周耀拿鑰匙開門,“那你看看房子滿不滿意,有什麽需要跟我提。”
“你們辦事我放心啦。”
“好,那我把行李放到你臥室,左邊是你的,右邊是我室友的。”
“你不是一個人住?”鍾傾傾有些詫異。
“不是……琪琪沒和你說?”周耀忙問道,“要麽你跟琪琪先住幾天,房子我再繼續找。”
“嗨沒事,是我沒問她。再說我在國外租房,也和異性合租過。”見周耀緊張起來,鍾傾傾拍拍他的肩,“怎麽,怕交不了差老婆大人生氣?”
周耀鬆了口氣,開玩笑道:“是,鍾傾傾不滿意的話,我回家可是要跪鍵盤的。”
“有這麽誇張!”
“有的,我們家妻管嚴。”
鍾傾傾被他逗笑,“房子寬敞明亮,臥室靠海,我感覺不錯。”
“你滿意就好。”
“室友人怎麽樣?”
“性格好,愛幹淨,做飯蠻好吃。你看我肚子上的這圈肥肉都是他的功勞。”
鍾傾傾環顧四周,整潔幹淨,她打趣道:“那麽恭喜鍾傾傾女士,喜提田螺室友。”
“哈,希望你們相處愉快咯。”
“好,謝啦。”
“還有什麽問題嗎?”
周耀把鑰匙拿給鍾傾傾,準備走,他下午還有工作。
“有。”
“你說。”
“你室友他……”鍾傾傾皺眉,遲疑道,“是不是喜歡男人?”
“啊?”
“看來不是,抱歉。”她頓了頓,又問,“他是娃娃控?”
周耀明白過來。
室友的臥室裏有三十多個毛絨娃娃,的確惹人好奇。
“那都是他在娃娃機上夾的,他工作的地方隔壁是所聾啞學校,娃娃是送給聾啞小朋友的,他還經常給他們做甜甜圈吃。”周耀感歎,“是很善良溫暖的人。”
這一幕聽起來熟悉。
周至衍曾經說過溫和,“不要總慣著酒店隔壁那群小朋友,開小灶給做甜甜圈。”
鍾傾傾眯起眼睛,“所以,你室友的名字是?”
答案呼之欲出。
“溫和。”
“溫和。”鍾傾傾在心裏同時說。
有些微妙的小情緒悄悄冒出來,是緣分。
周耀走後,鍾傾傾回想起他說過的話,打開同城購物app,下單了一台掃地機器人。溫和愛幹淨,但鍾傾傾習慣放任自我,東西一頓亂放不說,還不愛打掃衛生。
下單後,她想到溫和愛做飯,但她不愛洗碗一事,她又買了一台洗碗機和消毒櫃。鍾傾傾想得長遠,有了洗碗機和消毒櫃,以後蹭飯可以心安理得。
最後本著自己的享受需求,她又買了一台按摩椅和一大堆零食。
買買買令她快樂。
花完錢,鍾傾傾高高興興地整理行李。
大概傍晚時,掃地機器人、洗碗機、消毒櫃、按摩椅,以及大堆零食都送過來了,鍾傾傾愜意地坐在新買的按摩椅上給溫和發消息。
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還是有必要的。
“叮咚,您的朋友鍾傾傾已上線。”
無人回應。
再發一條,“提問,如果晚上你回家,發現我霸占了你的房子,你會怎麽辦?”
溫和回,帶點冷幽默,“涼拌。”
明明不好笑,鍾傾傾卻捧著手機大笑,她突然很期待溫和開門後看到她的反應。
溫和回家時,已是深夜。
推開門的刹那,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家門。他退到門外,確定了三次門牌號,才又鼓起勇氣走進去。他看著坐在沙發上,臉上敷著黑乎乎的麵膜,手上抱著一大袋薯片的鍾傾傾,無比驚訝。
她怎麽會在這?
昨天晚上,她還跟他道別,說什麽“後會有期”。
是,後會是有期,但這也來得太快。
快到令他措手不及。
溫和震驚的模樣,倒是讓鍾傾傾挺滿意。她高興地同他打招呼,“嗨溫大師,我們又見麵啦。”她語氣裏滿滿的興奮。
溫和卻……一言難盡。
“溫大師,今天上班累不累?累的話來感受一下我新買的按摩椅,隻需二十分鍾,就能消除疲勞。”鍾傾傾放下手中的薯片,向溫和介紹道,“要不要試試?不錯的。”
“我還買了掃地機器人和洗碗機,以後它們能幫你幹點活。”
“溫大師,你餓不餓?我買了很多零食,你來看看,看你喜歡吃什麽,拿走。”
…… ……
鍾傾傾不停地說。
溫和伸手揉了揉凸起的太陽穴,他試圖屏蔽鍾傾傾的聲音,冷靜下來。
“周耀的朋友,是你?”
“對呀。”
“住這裏的人,是你?”
“是我。”
“住幾個月?”
“三四個月吧。”
“我們性別不同,合租你不介意?”
“不介意。”
“你知道我住這裏?”
“昨天不知道,今天知道的。”
“好。”
溫和在心裏歎口氣。
木已成舟。
是他沒問清楚周耀,周耀的朋友是男是女,叫什麽名字。
“溫大師,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鍾傾傾一蹦一跳來到他麵前,敷著麵膜的黑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溫和後退兩步,“暫時沒有。”
警報解除。
鍾傾傾趿拉著拖鞋去洗臉,路過冰箱時,她討好地回頭問溫和,“你要吃水果嗎?我買了葡萄哈密瓜還有獼猴桃,你想吃什麽?我拿給你呀。”
“不用,謝謝。”
溫和此刻隻想靜靜。
在他的觀念裏,男女有別,同住一屋簷共處一室是極大的不方便。更何況對方還是鍾傾傾,她總喜歡時不時逗他一下,這讓溫和感到無所適從。他心想,他還是需要跟鍾傾傾約法三章,否則一切都會亂套。
鍾傾傾洗完臉出來,看到溫和麵帶愁容地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她。
“你在等我?”
“嗯。”
“有話要跟我說?”
“嗯。”
鍾傾傾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說吧。”
溫和麵無表情,“我們約法三章一下。”
“好,隻是……”鍾傾傾嘟嘴,臉撐得圓滾滾的,“溫大師,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凶呀?”
溫和聲音放輕,“凶嗎?”
“超凶,巨凶。”鍾傾傾猛烈地點頭。
溫和不自然地咳兩聲,不看鍾傾傾。
“你我男女有別,但是共處一室,在合租期間,言談舉止請多注意。”
“沒啦?”
“嗯。”
“服從。”
很意外,沒有一二三條,而是隻有一條,鍾傾傾自然滿口答應。隻是她轉念一想,突然朝溫和微微一笑,“怎麽,溫大師是怕我非禮你?”
“沒這意思。”溫和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
鍾傾傾笑而不語,心裏美滋滋地往臥室走去。她和溫和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合租的第一天,鍾傾傾早起乖巧地做了頓早餐。
溫和起床,尋著煎蛋的香味來到餐廳,餐桌上牛奶蔬菜煎餅肉類一應俱全,他感到驚訝。
“你做的?”
鍾傾傾放下鍋鏟,回頭看他,“早啊,溫大師。”
不可思議。
溫和拉開椅子坐下,鍾傾傾從廚房走出來。
太陽微微探出頭,有柔和的光線落在鍾傾傾的臉上,溫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這時候的鍾傾傾,還挺好看的。
吃早餐時,鍾傾傾直勾勾地看著溫和,眼睛亮亮的。
“你別看我,你也吃。”溫和不好意思。
“怎麽樣,好不好吃?”
“好吃。”
“沒騙我?”
“我不騙人。”
鍾傾傾心花怒放,在大師麵前謙虛地表示:“在瑞士讀書時,我偶爾也會下廚。”但其實,這個偶爾的時間頻率是半年一次。
“讀什麽專業?”
“酒店管理。”
溫和心想,難怪會在雲舒酒店遇見她。
“在瑞士待了幾年?”
鍾傾傾伸出手數了數,“很多年,初中畢業就去了瑞士。”
“這麽早?”
“嗯。”
鍾傾傾並不願意分享太多有關留學的事,因為多半是不高興的事。她初中畢業,就被送到瑞士,在異國他鄉一個人讀高中,讀完高中又被安排考入瑞士的大學讀酒店管理。從小,她的人生都是安排好的。所以在生活上,她要盡情任性。
“溫大師,你要不要猜一下,我接下來會去哪家酒店工作?”
“雲舒酒店?”溫和脫口而出。
鍾傾傾把手撐在餐桌上,直勾勾地看著溫和,調皮一笑,“答對啦,你在哪我去哪。”
聽到這話,溫和的耳尖又紅了。
“溫大師,你耳朵又紅了。”
“是你煎的餅太辣。”溫和不自然地低頭喝了口牛奶,模樣可愛。
鍾傾傾看著他,眨眨眼,“小可愛,你當真沒談過戀愛?”
溫和避而不答,他放下牛奶杯,“吃完了,我去洗碗。”
“有洗碗機。”
溫和:“我去上班。”
“好啊。”
鍾傾傾盈盈笑開,逗溫和真是件有趣的事。
為了能和溫和和平共處,鍾傾傾接連幾天的表現都很好。
溫和早班她做早餐,洗完碗還會下樓倒垃圾。溫和晚班時,她會把客廳裏亂扔的東西收拾好,每天都命令掃地機器人工作。如此勤勞,連她自己都想誇自己小可愛。
本以為和鍾傾傾合租會很糟糕的溫和,漸漸放鬆警惕,對此有了改觀。然而事實證明,溫和到底還是天真,信了鍾傾傾的邪。
好景不長。
鍾傾傾覺得做精致的“豬豬女孩”太累,很快她就恢複本性,回歸放飛自我的狀態。
溫和後知後覺,發現她的轉變,是一日他早班回家,鍾傾傾癱睡在沙發上,她上衣半撩半裙上撩,露出白花花的大長腿和肚臍眼。風吹過的時候,她的蕾絲胸衣若隱若現。溫和假裝沒看到,匆匆回了房間。
還有一日,溫和晚班回家,因為給聾啞學校的小朋友開小灶做了吃的,他回來時鍾傾傾已經睡著。當晚有歐冠,溫和想看球賽,結果當他在沙發上坐下後,隻覺屁股下麵軟綿綿的但又夾著一圈硬的。
溫和伸手一摸,將屁股下的東西扯出來,扯到眼前一看,是鍾傾傾的胸衣。他用手指穿過內衣帶,拎起來看了眼。猜測大概是C或者D,他的腦海裏還自動腦補了鍾傾傾上次在沙發上睡著的畫麵,是那時脫下來的?
溫和的臉突然好燙,真是什麽東西都能亂丟。
很尷尬。
以致溫和也不便發作。
不過,除此之外,合租生活還算和諧。尤其是在“吃”這件事上,兩人總能達成一致。
溫和暗自總結過和鍾傾傾一起吃飯的好處。
第一,行走的美食打卡機,整座城市的網紅美食店,她盡數掌握。
第二,名副其實大胃王,從第一家吃到第三家第四家,她的胃總能繼續撐。
第三,言出必行,說好她請客,無論溫和如何搶著付款,都被攔下。理由是:男女平等,她必須說到做到。
但溫和總覺得,這是鍾傾傾的套路。
每次吃完,鍾傾傾都會笑盈盈地看著溫和,“溫大師,今天吃得也很滿足和開心嗎?”
聽著總感覺有陰謀,但溫和還是如實回答,“是。”
“那下一次,換你請我哦!”
下下次,鍾傾傾再回請溫和。
果然,有陰謀。
卻美其名曰,禮尚往來。
於是合租後,溫和和鍾傾傾幾乎每天都會在一起吃頓飯。
而溫和不知道的是,鍾傾傾隻是怕孤獨,一個人吃飯,會讓她感覺很孤獨。
鷺城的四月,是這座城市的旅遊旺季。
鍾傾傾工作忙碌,一連接了好幾家酒店試睡的活。小階段忙完後,她回到租房,發現陽台上的三角梅都爬上了窗沿,美不勝收。她換上舒服的衣服,躺在陽台的沙發上看海。
溫和下班回來時,見路邊有阿婆賣草莓,他買了兩筐。提回來洗幹淨後拿到陽台。
“咦,溫大師買了草莓,我喜歡吃草莓。”鍾傾傾高興地嚷嚷。
溫和將草莓遞給她,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幹淨的,洗過。”
“是服務周到的小可愛。”
鍾傾傾滿足地往嘴裏塞了一顆又一顆草莓,草莓很甜,她邊吃邊搖晃著小腦袋自言自語,“眾生皆苦,隻有你是草莓味。”“草莓真甜,近我者甜。”“你是小可愛,是甜蜜的草莓味。”這些都是她從網上看來的。
四月的海風溫柔,海浪拍打著岩石。溫和安靜地看海,聽到鍾傾傾碎碎念,他聽了又聽,聽明白後臉上驀地染上一抹粉紅,他總覺得鍾傾傾口中說的小可愛是他。溫和伸手拿了顆草莓放入嘴裏,暗自埋汰,“對號入什麽座。”
“溫大師,你臉怎麽又紅了?”鍾傾傾突然看過來。
“有嗎?”溫和不自然地繼續吃草莓。
“你剛才在想什麽?”鍾傾傾看著溫和意味深長地笑。
“沒有。”
“我可……”不這麽看。
鍾傾傾本想再逗逗溫和,手機響了。
之後,溫和看到鍾傾傾的臉由平和漸漸轉為嚴肅,她不斷跟電話那頭的人強調“不可以”“不行”“不能改”“這是原則問題”。見慣了鍾傾傾調笑和不正經的樣子,這樣認真和嚴肅的她,溫和還是頭一次看到。
掛斷電話後,他問她,“發生什麽事?”
“名阿澤酒店讓我改差評,我堅持不改。旅遊網站剛又打電話過來試圖調解。”鍾傾傾歎口氣,“寒假回國時,我被派去名阿澤酒店試睡體驗。作為星級酒店,大堂無人理睬,冬天空調壞掉多次打電話給前台無人處理,熱水過了十二點便停止供應,酒店走廊陰暗還沒有清晰的指示牌,總之入住體驗非常差。”
“你給了差評?”
“必須給差評,好就給好評,不好當然給差評。”
“我還以為……”溫和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頭,“沒什麽。”
“你是不是以為酒店試睡員都是酒店的托兒,給好評說好話刷評論那種?”
“是,”溫和頓了頓,“抱歉。”
“你不懂行不用抱歉,酒店試睡員這一行裏的確有收錢提供虛假點評的存在,還明碼標價。我在做試睡工作時,也會盡量挑優點選好處寫評論,但不好就是不好。一家酒店如果真沒什麽問題,是不需要靠刷評論挽回聲譽的,有時間和精力處理這些事,不如把酒店內核做好。”
溫和點頭,讚同,“是。”
“再說,我給過名阿澤機會的,前幾天我自掏腰包入住他們酒店,想看看冬天試睡時我提到的問題是否有得到解決,結果……”
“還是沒解決?”
“空調和熱水問題解決啦,但這兩個問題本來就容易解決。至關重要的是酒店大堂和前台服務,一個關乎酒店給顧客的第一印象,另一個關乎酒店的服務。”鍾傾傾搖搖頭,“外界還傳名阿澤酒店是雲舒酒店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在我看來差太遠。”
是差太遠,鍾傾傾沒說錯。
溫和暗自讚同。
名阿澤酒店擅長炒作,自開業以來就聲名大噪。名阿澤曾經給溫和拋過橄欖枝,開的年薪很誘人。但考慮到其他因素,溫和要考慮幾天再答複。然而第二天,他就看到“少年法甜大師溫和即將加入名阿澤酒店”“名阿澤酒店高薪拿下知名甜品師溫和”等諸如此類的新聞。
之後無論溫和是否加入,名阿澤酒店都利用溫和做足了一波宣傳。
雲舒酒店卻不同,給溫和拋出橄欖枝後,酒店創始人抽空親自見了溫和,同他聊酒店理念——“術到極致,幾近於道”。這也成了溫和拒絕名阿澤加入雲舒酒店的重要原因。前者華而不實,虛妄誇大。後者秉承專業專一,細致完美的匠人精神。
術到極致,幾近於道;榮辱不驚,忘名忘利。這十六個字是溫和的父親生前教給他的。
“你看起來像紀檢委。”溫和難得看鍾傾傾嚴肅的樣子,打趣道。
“在我心裏,酒店試睡員這份工作,就是酒店行業的紀檢委。酒店試睡員不是為了自己而睡,它的價值在於幫助酒店變得越來越好,給酒店經營者提供改善的意見和方向,同時也為別的客人選擇酒店提供有效參考信息。”
第一次聽鍾傾傾具體提到她的工作,還是如此新鮮的職業,如果不是她說,他都不知道。於是溫和便多問了幾句,“你怎麽會想到去做酒店試睡員的?”
“誤打誤撞。除了學習和上課,我的時間幾乎都用來旅行。”鍾傾傾沒說,反正她每次回到家裏也是冷冷清清空空****的。
她低低地冷哼一聲,“我住酒店的時間比住家的時間還多。有一天接到full house旅遊網站的電話,邀請我做酒店試睡員。要求是勤於點評,樂於分享所見所聞,幫助酒店提升品質。我聽著挺有趣,更何況還能接觸到更多國內外有特色的酒店,邊玩邊體驗,兩不誤,就接了這活。”
溫和笑,“對你所學專業也有幫助。”
鍾傾傾點頭,“以前沒想過一定要幹酒店這行。”她一臉無奈,就算做也不是出於本心,而是被安排,“但是做試睡員期間反倒對酒店管理有了新認識,大概也算緣分。”
“這樣挺好。”
其實這些話鍾傾傾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在大家眼裏,她是愛燒錢的任性富家女,一有空就滿世界飛滿世界玩,就算是有好的家世和聰明的腦袋,也一輩子成不了大器,但溫和卻肯定地說她這樣挺好。
鍾傾傾的情緒穩定下來。
溫和提議,“晚上去吃泡泡鍋怎麽樣?”
聽到泡泡鍋三個字,鍾傾傾眼睛冒光,愁緒一掃而光,“我請客,現在就走,去晚了得排隊。”
溫和笑,真好哄,“走吧。”
鍾傾傾掙紮著站起來,卻發現她整個人都陷在了豆袋沙發裏,隻好將手伸向溫和,“你拉我一把。”
溫和猶豫,“不能自己站起來?”
“廢話,能站起來喊你幹嗎?”
想想也是。
是他想太多。
溫和伸手,鍾傾傾本想抓住他手臂,但轉念一想他那麽緊張,她突然決定逗他。她的五指滑入溫和的五指裏,與他十指相扣。她還命令道:“喂,用力拉一下。”
得寸進尺。
溫和側著臉,將她一把拉起來。不料“用力過猛”,加上鍾傾傾久坐腿麻,站起來後,她“軟弱無力”地朝溫和的懷裏撲去。
果然有陰謀。
總是上她的當。
溫和輕輕地推了推鍾傾傾,“鬆手,男女有別。”
“不行別動,我腿腿腿腿麻了,讓我緩緩。”鍾傾傾埋在溫和的胸裏,憋住笑意。
鍾傾傾身高165cm,不算矮,但溫和個子高,鍾傾傾靠過去隻到他胸口,靠不到他肩膀。一會兒後,她總算撤離溫和的胸,撤離時她戳了戳他的胸跟它道謝,“謝謝小胸同誌。”
溫和一臉茫然。
小胸是幾個意思。
敢情他平時跑健身房都是白忙活?
鍾傾傾換衣服,溫和前往車庫取車。
一小時後,他們到達目的地。
鍾傾傾推開泡泡鍋店的大門,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這家是鷺城開的第一家水晶泡泡鍋店,她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光顧生意了。上次來,還是跟方子琪一起,拜訪完中學班主任後到這裏懷舊了一番,沒想到溫和居然知道這裏。
“你怎麽知道這家店?”鍾傾傾好奇。
水晶泡泡鍋的分店在新海路上就有一家,他卻開車帶她到這麽遠的老店來吃。
“讀書時常來吃。”
“思明的?”
“嗯。”
“哪一屆?我也讀思明。”
“67班。”
“天呐!我65班!”鍾傾傾情緒激動,“你比我低兩屆,所以溫大師,你是我學弟啊。”
溫和不明白她為何激動,隻瑟瑟地答:“是。”
“學弟!來,快叫聲姐姐給我聽聽。”鍾傾傾的手抓住溫和的手臂搖晃著,像撿了巨大的便宜。
溫和看她一眼,“你不像姐姐。”
鍾傾傾瞪大眼睛,“我不管,我歲數比你長,就是姐姐,快喊聲傾傾姐姐給我聽。”
溫和不理睬她,朝店內喊了聲:“老板娘,兩位。”
老板娘聽到聲音從廚房走出來,“找地方坐。”
多年過去,這家老店還是隻有她一個人,鍾傾傾記得在思明讀中學時,這裏每天都生意火爆。老板娘一個人忙不過來時,就會招幾個學生兼職幫她忙。學生都是貧困生,老板娘給的時薪還挺高,也算是助人。
後來陸陸續續有人加盟,在各城區開了分店後,來老店點鍋的人越來越少,偶爾來點個鍋的,吃的大概也是種情懷。
“吃不吃辣?今天隻提供麻辣味的。”老板娘拿著紙筆,看他們一眼,表情酷酷的。
“吃!就要這個重麻辣味的。”
“好。”老板娘把菜單放在桌上,轉身去廚房做鍋,她表情依舊冷酷。
鍾傾傾邊看菜單邊八卦道:“我小時候來吃,她表情就是這麽冷酷,你見她笑過嗎?”
“沒有。”溫和想了想,好像沒見過,這麽多年,她都是這副表情。
“我聽說早些年她丈夫去了台灣,她在等他回來。所以不管開了多少家新店,她都沒有離開這裏。你說,她丈夫還會不會回來?太平盛世,一個人憑空消失的可能性也不大呐。”鍾傾傾拿筆在菜單上圈圈畫畫,又道,“但我還是希望他會回來,所有等待都有回響。”
溫和聽完,笑。
“你笑什麽?”鍾傾傾將菜單遞給他,“你看看,你想吃什麽。”
“好。”溫和邊看邊問,紳士有禮貌,“黃花魚你能吃嗎?菠菜你吃不吃的?”
“都吃都吃,百無禁忌。”
“好。”
點完菜下完單後,鍾傾傾又問溫和,“你剛才笑什麽?”
“你說得對。”
鍾傾傾將信將疑,“笑我說得對?”這是什麽邏輯。
溫和不說話,思考片刻後,認真說道:“她是值得敬佩的人。”
關於老板娘的傳聞,溫和也聽過。他一直覺得老板娘是很深情的人,一生隻愛一人,用情至深,這份深情理應有所回響。他每隔一段時間來這裏點個鍋,一來是懷念小時候一家人在這裏吃泡泡鍋的情景,二來也是想看看老板娘是否已經等到了那個人。
他小時候就覺得,不管多久,老板娘一定會等到那個人回來。
一生一世一雙人,在他看來,是再美不過的愛情。
熱氣騰騰的泡泡鍋上桌,鍾傾傾的注意力立馬轉移。
她拿出手機拍了張飄滿熱氣的照片發給方子琪,這泡泡鍋的美味不僅是鍾傾傾的最愛,也是方子琪的最愛。讀初中時,為了下課能吃上一口泡泡鍋的美味,下課前一分鍾兩人一同倒計時。
十,九,八……
衝呀,泡泡鍋。
那是鍾傾傾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有好朋友相伴。
收到鍾傾傾發過去的照片,方子琪很快回複她一個流口水的表情包。
發完表情包,方子琪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鍾傾傾偷溜回國,肯定沒有聯係蘇伽然,而鍾傾傾最討厭的事就是一個人吃飯。於是方子琪大膽猜測,“鍾傾傾你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說,你和誰一起去吃的?”
“小哥哥。”鍾傾傾得瑟地回道。
然後……
鍾傾傾的手機響了。
是方子琪。
鍾傾傾後悔剛才的無腦得瑟了。
她接通電話,還未開口,方子琪已經在電話那頭炸開了鍋。
“鍾傾傾!你膽兒肥啊,居然瞞著我在外麵有了人。老實交代,這人姓啥名啥,身高體重三圍多少,模樣俊不俊,你們怎麽認識的,在哪裏認識的,認識多久了,都一起做過什麽事。請你一字不漏,事無巨細,通通報上來。”
方子琪嗓門大,鍾傾傾用手捂住手機聽筒,不斷降低音量鍵。
但從溫和的表情變化來看,他應當是聽到了。
“晚點說,我先吃泡泡鍋。”
“你不方便說話啊?泡泡鍋還沒吃完?還跟他在一起?接下來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帶他來見我啊,我恨我在外地出差啊啊啊……”方子琪又一頓劈裏啪啦。
鍾傾傾一臉尷尬,“寶貝我先掛啦。”
幸好方子琪在外地出差,否則以她那風風火火的性格,她立馬就能抵達泡泡鍋現場。
然而,電話雖然掛斷了,但依舊擋不住方子琪的微信攻勢。
“要不要我傳授點撩漢技能給你?”
“說。”
“直接撲倒。”
“……”
鍾傾傾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關掉手機,決心安靜吃泡泡鍋。不料抬頭時,正撞上溫和的眼睛,他在看她。鍾傾傾回想起剛才屏幕上的四個字,臉竟有些發燙。但她先發製人試圖掩飾,“你看我幹嗎?”
“不看了。”溫和收回眼神,語氣生硬地回道。
“……”
鍾傾傾竟然無言以對。她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具體哪裏不對勁。直到很久後,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溫和是在反擊,一點點反擊,但也是同她一點點變熟悉。
鍋吃得太飽。
溫和將車停到離租房不遠的街心花園,散步消食。鍾傾傾下車,溜到他麵前,湊過去,笑盈盈地問他,“小可愛,是想和姐姐在街心花園約會嗎?”
自從鍾傾傾知道自己比溫和大兩歲後,她就不再喊他溫大師,還時不時以姐姐自稱。
溫和皺眉,伸手將湊到他跟前的鍾傾傾推開點距離,他遞給她塑料袋,“撿垃圾去。”
“撿垃圾是什麽操作?”
“環保操作。”
“哈?”
溫和有大長腿,說完他邁開步子邊走邊將地上的垃圾撿起來放入塑料袋裏。鍾傾傾隻好小碎步往前跑去,看他熟練的手法,應當是經常撿垃圾。
“你經常做這事?”
“嗯。”
“這活有環衛工人做的。”
“我知道。”
“知道你還做?”
“散步用不到手,閑著也是閑著。”
鍾傾傾停下來想了想,覺得溫和說得有理,散步彎彎腰,應當更有助於消化。她將手中的塑料袋撐開,“那我跟你一起。”說完她抬頭一看,溫和已經走到她前麵好遠。他的身影在遠處仿佛連著月光,皎潔無瑕,似他那顆純淨的心。
鍾傾傾邁開步子。真是好溫暖的人,她想要靠近這樣的人。
她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撿完垃圾,鍾傾傾和溫和坐在大樹底下休息。
溫和買了可樂給鍾傾傾,“今晚辛苦了。”
鍾傾傾調皮地將可樂拉環扯下來,套在溫和的左手無名指上,“被小姐姐套牢啦。”
然而,就是這麽幼稚的遊戲,依舊惹得溫和紅了臉。
隻是天色昏暗,那抹紅藏匿於夜色之中。
他們的對麵有街頭藝人正抱著吉他在彈唱悅耳的民謠,鍾傾傾跟著他輕輕哼唱,心情愉悅。溫和在翻口袋裏的錢,他幾乎將身上所有的現金放到了那位街頭藝人麵前的盒子裏。
那人朝他微微笑,“下一首,是你熱愛的,梁博的《男孩》。”
“你認識他?”鍾傾傾感到不可思議。
“認識。”
“撿垃圾時認識的?”
“是,不過他不是乞討者。”
“嗯?”
“他是吉他老師,每周二、四、六的晚上會來這彈奏,盒子裏的錢他會全部捐掉。”
“真不錯。”鍾傾傾由衷感歎。她翻開錢包,從一堆卡裏抽出一張,“我沒帶現金,這張卡裏還剩點錢,剛好不多,估計就剩三四千。”
溫和驚詫,“捐卡?”還三四千。
鍾傾傾點頭,“我平時沒帶現金的習慣,回頭他去銀行取一下就好啦。”
聽起來有點不尊重人。
溫和無言,但他知道鍾傾傾並無惡意。隻是她的腦回路清奇,溫和從她手裏拿過卡,放到她包裏,“心意到了就好。”
鍾傾傾不明白,眼睛圓溜溜地瞪著他,“怎麽你能捐我就不能捐?”
“以後換了現金再來,好嗎?”
溫和溫柔地詢問,令鍾傾傾繳槍投降,“聽你的。下次一定要來,他真不錯。”
“是不錯。”溫和頓了頓,說了令鍾傾傾此生難忘的一句話。他說,“倘若一個人在劫難中存活了下來,那他應該多做對這個世界有貢獻有意義的事,活著就是感恩。”
第一次聽溫和說這麽長的句子,第一次聽他表達內心的一些感受。
鍾傾傾心裏有潺潺的情緒在流動,她歪著頭看向月光之下的溫和,感歎道:“他是有故事的街頭藝人。”
很久之後,鍾傾傾才知道,有故事的原來不止是那位街頭藝人。
還有,溫和。
回到家,鍾傾傾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閉上眼睛,她的眼前浮現出溫和踏著月光走向她的畫麵。
鍾傾傾心裏藏匿已久的那頭小鹿,好似被月光沾染,漸漸現身。小鹿鑽出頭探了探,之後蹦出來,在她心裏一路亂撞。鍾傾傾感覺她那顆幹枯已久的少女心在漸漸膨脹,怦怦怦亂跳不止。
糟了。
是心動的感覺。
她似乎真喜歡上了溫和。
鍾傾傾用枕頭蓋住頭,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卻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