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與她一起上了當地的一家酒樓的雅間。

雅間裏,他啟聲道:“八萬修河款一案,你打算怎麽查。”

他淡淡抬起杯茶,抿了一口。

白洛瑤跟後飲了飲,道:“想必今晚,會有專門的人來接我過去。隻是,我不知道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參與這次查案?”

總得有個令人信服的身份與理由吧。

北堂煜道:“瑤兒隻要知道,我在此能夠幫到你,這一點,便足夠。”

他將“保護”換成了“幫助”,為的也是不讓她感到有壓力。

白洛瑤尋思著道:“多個人多份力量,我是沒有問題的,隻是朝廷那邊……皇上可答應?”

若是失了他,豈不是會說是自己把王爺拐跑了的?

北堂煜看向窗外的景色,道:“皇帝自會答應,從沒有人敢限製我出入何處。”

他的眼眸裏,閃過一抹漆黑。

丫鬟念夏在一旁默默心道:王爺果然霸氣!為了小姐,竟然能公然跟朝廷和皇上作對,真是感天動地的情!

白洛瑤開口道:“不知淩兄可有何線索?據說,這批修河款從戶部撥下去的時候,清點之時,所有人都在當場,隻是一夜之間,便消失無蹤。連帶知府一並被殺,庫銀的鎖也是被人生生撬開的。”

她懷疑,此人精通旁門左道,很有可能是江湖上某個高人。

北堂煜瞥了眼雅間的簾後,示意她噤聲。

白洛瑤便停歇了聲音,而後半晌,從簾後出來一位店小二,端著小菜笑著呈上來,“兩位客官,請慢用。”

她掃了眼店小二,動了動筷子。

***

當日的戌時,白洛瑤與北堂煜來到官府的門前,她暗暗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門口的捕快接過,連忙請他們入內。

新上任的金陵知府蔡州連忙出來恭迎,道:“不知二位大人前來,下官有失遠迎。”

白洛瑤問道:“蔡大人,可否帶我們去看看庫銀失蹤案的現場?”

蔡州頃刻便伸手,道:“白大人,請。”

她便由人帶著,進了屋內。

走進一間偌大的類似倉庫一樣的屋子,蔡州點上了燭火,照亮整個地方。

白洛瑤一眼便看見那屋中陳設的幾個銀色的箱子,她提步走去,伸手試了下庫銀箱上的鎖,已經腐爛不已。

她遲疑道:“在來之前,我本還以為是什麽高人,竟然能破解皇家的機關術。沒想到,凶手很聰明,竟是以硫酸之類的腐蝕物,徹底腐蝕了上麵的鎖塊。”

知府蔡州說道:“是啊,凶手如此狡猾,讓我等根本防不勝防!”

白洛瑤料想了一下,她在原地摩挲著下頷,走了一圈。

“我在想,八萬的官銀,那麽重,是怎麽一夜之間運走的。若是搬運,也會有莫大的響聲。這兒來來回回不知道要搬運多久,這根本不符合邏輯。”

蔡州經她提醒,便問道:“那依白大人之見,如何?”

白洛瑤的手撫過箱子,走在屋子裏,她在牆上四處探了一番,道:“蔡大人可知曉,這間倉庫裏,是否有什麽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外麵的。”

蔡州道:“這……下官不知,這倉庫是原是梁大人命人造的,可是他現在已死,也無法得知什麽消息了。”

她篤思了一會兒,這裏絕對有通道。

白洛瑤說道:“想法子找個會奇門遁甲的高人,務必要找到這間倉庫裏的密室。八萬的修河款,不是小數目。那麽多的銀兩,一則若是凶手直接搬出去,費時費力。二則,除非他想掩耳盜鈴,不然這巨大的聲響,勢必會引來府衙上的守衛。所以,隻有可能是一間隔絕聲音,神不知鬼不覺可以把這些搬運走的通道,才能為凶手安心做掩護。”

知府蔡州疑惑道:“可是,這倉庫裏的通道,我們誰人也不知。就算是凶手偷盜,他又是怎麽知曉的?難道……”

難道凶手是內部人,而且還參與了挖通道的人。

白洛瑤道:“我也隻是推測,還望蔡大人勞心,先去尋高人來探探。若是有,我們順藤摸瓜的查下去,若是沒有,再行推斷。”

知府蔡州作揖道:“白大人真是英明神武,下官這就命人去找人來破解這裏的通道。”

於是,便去知會了下屬,去尋人。

白洛瑤又道:“對了,帶我去看看梁大人的屍身。”

她在鎖頭的地上,發現了類似燃燒腐蝕過後的跡象,所以確實認定凶手是依靠這樣的法子,來將庫銀悉數都盜走的。

知府蔡州下意識的看了眼北堂煜,便道:“是。白大人,淩大人,這邊請。”

說著,為他們指路府衙的停屍間。

有一名仵作,燃燒著蒼術,正在停屍間裏不知做著什麽。

蔡州喚了聲,道:“阿三,白大人要來看梁大人的屍身。”

被喚阿三的仵作,便慢慢的繞開路,讓他們過來檢驗。

白洛瑤看向北堂煜,道:“淩大人想必受不了這屍體腐爛的味道,不如暫且先在外麵等我。”

丫鬟念夏已經捂著嘴巴,幹嘔吐了出來,她慌忙的撐著門邊就跑了出去。

北堂煜勾唇淡笑,道:“白大人能忍得,我為何不能忍得?”

白洛瑤便將身上隨身攜帶的一小盒甜幹薑,拿了一片出來,遞給他,道:“薑。”

他淡淡接過,送入口中,一股甜甜的,冰冰涼涼的口味。

她又接過仵作的驗屍手套,上前梁大人的屍身。

白洛瑤以手按壓屍身的臉部的屍斑,而後,她道:“屍體已經死了有八天了,屍斑擠壓過後,無法再慢慢彈回,已經徹底僵硬。”

仵作點頭道:“正是。”

她又拿起屍身的手,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輕嗅了嗅,道:“指甲裏有墨漬,說明死者生前正在案牘前書寫,而且,他的指甲一片烏黑。”

白洛瑤又觀察死者的口眼鼻,道:“種種跡象,都能說明一個問題。”

她又從死者的胸口處,發現一根飛刃打過的傷口。

知府蔡州連忙問道:“是什麽問題?”

白洛瑤拿下手套,說道:“梁大人其實在被人刺殺之前,就已經先被人下過毒了!”

蔡州駭然的看向仵作。

仵作說道:“回蔡大人,我也是這麽想的。白大人所說,分毫不差!”

北堂煜淡淡啟道:“如何看出來。”

白洛瑤道:“首先,死者的腹部,呈隆起之態。看上去,有些青黑。甚至用手擠壓的時候,有些鼓脹的感覺,再者,死者的舌頭,嘴巴,指甲,都是呈中毒後的跡象。兩者結合之下,可以分析出。死者是在用過晚膳後的兩個時辰之內,被毒殺的。而後,再被人以原樣擺在案牘前。想要刺殺之人,並不知那時梁大人已死,又再行刺殺!”

仵作有些驚詫,這點,仵作根本就沒想到,也沒驗出來。

知府蔡州有些駭然,道:“這……”

白洛瑤伸手道:“給我卷宗。”

蔡州連忙讓下屬去把卷宗呈來。

她便接過,閱讀上麵的卷宗的案情,而後道:“勞煩蔡大人讓文書,將檢驗的結果修改,以防誤導。”

知府蔡州便就讓人照著她的話去做。

仵作悻悻然的站在一旁。

北堂煜注意到屍身的鞋底,道:“他的鞋底,是幹淨的。”

白洛瑤點頭道:“正是。這也就更加能印證,屍身是被人惡意換過一套裝束,而後擺設在案牘前的。不然,梁大人生前進入府衙,不可能鞋底不沾灰土。”

知府蔡州連忙點頭,應道:“是是,白大人說的對。”

白洛瑤說道:“請蔡大人,帶我前去梁大人死前的現場。”

旋即,便帶著她到了一處書房內,推開書房,便能聞到一股潮濕的味道。

蔡州解釋道:“梁大人就是在這裏,被發現遭人刺殺的。當時,他的手就這樣執著筆墨,歪倒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上吊著,癱坐在椅上。”

白洛瑤坐在了案牘前,模擬當時死者情形。

她執著筆墨,慢慢的歪倒在椅上,而後看向自己右邊的窗子的地方,她發現了什麽似的,迅速起身,而後道:“不對。”

北堂煜啟聲道:“不對什麽。”

白洛瑤撫上窗紙的地方,問知府蔡州,道:“蔡大人,事發之後,你可命人重新換過這窗戶紙?”

蔡州愣了下,道:“這個,下官不知啊。下官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前了。”

“還請蔡大人速速問問清楚!”

“好好,下官這就去問……”

知府蔡州傳人過來,而後那捕頭便疑惑道:“大人,我們不曾有人換過,為何要換這窗戶紙啊?”

白洛瑤說道:“我一開始的推想是。你們所說的刺殺,是從不遠處,凶手隔門刺殺。故而我看了下窗戶紙,卻發現沒有任何破損的跡象。說明,這並不是一間密室的殺人案。而是第二個刺殺的凶手已經進入了房內,並殺了梁大人。”

北堂煜道:“若是如此,那麽第二個凶手見到已經被毒殺的梁大人,為何還要再補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