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瑤沉思了一會兒,這就是案子撲朔迷離的地方。

她想到了什麽似的,問知府蔡州,道:“蔡大人,你可否將府衙內部登記的人員的戶籍冊拿來一份予我。”

蔡州問道:“不知白大人這是,所為何?”

白洛瑤便解釋道:“知曉梁大人倉庫裏的密道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衙門內部的人。而盜走官銀的人,極有可能在此期間離開府衙。所以我想要一份冊子,看看近日可否有離開府衙的人,以防萬一。”

就算不是內部的人,也要開始用排除法來證明。

知府蔡州便立刻讓人把冊子拿過來,給她查看。

北堂煜道:“掌管冊子之人,是何人。”

蔡州連忙回道:“是衙門裏的文書。”

白洛瑤坐下,翻閱著冊子,蔡州說道:“白大人,府衙現在上下共有一百零七人,其中便衣捕快有八十人,一名捕頭,一名總捕,一名文書,一名仵作。其餘的便是其他雜役之人。皆詳細的記錄在內。”

她直接翻到最後記錄的日期上,邊問道:“可有法子知曉,當年誰會梁大人打造過密道。”

知府蔡州沉吟了一下,道:“倒是也不難差,白大人若是需要,下官即刻讓人查去。”

白洛瑤正在查閱的時候,肩後的青絲很是調皮,總是時不時的竄到她的肩前去,落到書卷上,十分的礙事。

北堂煜淡淡伸手,將她兩旁的青絲拂到她的身後。

她見此,緩緩抬眼,對上他灼灼的眸子。

知府蔡州有些莫名的看著兩人。

丫鬟念夏就在一邊輕咳著,道:“大人,奴婢幫您把青絲紮一下吧。”

她怕被蔡大人說閑話,還以為小姐跟王爺是斷袖。

白洛瑤伸手道:“不用。”

她的指腹停留在一處,說道:“這個孫三,是什麽人?”

知府蔡州見此,不由得湊了過來。

北堂煜淡淡的走到兩人的中間,阻隔了些。

白洛瑤不覺抬眼望他,見他一本正經,負手看著戶籍冊。

丫鬟念夏心裏偷笑:王爺急了,王爺急了,王爺吃醋了!

知府蔡州不由拉著捕頭過來瞧,捕頭說道:“回白大人的話,這個孫三,是我們府衙裏炊事的。就在大概九日前,他就說要回鄉下去,他的老母病了需要人照顧,所以就放他走了。”

“老母病了?衙門可核實過?”她問道。

捕頭訕汕的摸著鼻子,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有……”

白洛瑤暫且不糾結這個,接著指著另外兩個人,道:“這兩個人,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要走?”

“這個是李錢,主要在府衙裏做些雜活,除草啊、掃地啊、洗碗啊擦擦房屋啊之類的活,因為自家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小子,家裏沒婆婆照顧,所以就親自回去照顧媳婦兒去了。大約是十日前退的府衙。”

“至於這最後一個王大慶,是咱原先的捕快,因為家裏頭落難了,現在他們一家幾口就隻剩下個嫂嫂和大哥的幾個孩子,沒人顧著,所以就回去另謀營生了,舉家都去了別的地兒。大約是十幾日之前走的。”

捕頭陸續的說完,白洛瑤便在白紙上,畫下了這三個人的關係圖。

白洛瑤說道:“先查吧,查完密道的事情,我們再行推論。目前為止,就是這樣。”

北堂煜道:“確定第一現場,就是書房麽?”

她略有些不定的走回到案牘前,研究了一下。

丫鬟念夏開口道:“小……阿不,大人,你之前不是說梁大人生前是被人先毒死,再換了身裝束放在這裏的嗎?淩大人說的有理,萬一這裏不是第一現場,那……”

白洛瑤又在屋子裏轉了一番,問道:“蔡大人,這裏還是原先案發現場的樣子麽,沒有變動過?”

蔡州遲疑道:“除了那邊的血跡被清理過之外,其餘的倒是沒動過。”

她退回到門口的地方。

白洛瑤說道:“隻是不知這竊取官銀的凶手,與毒殺或是刺殺梁大人的凶手,究竟是不是同一人。此案當中,是一人還是三人或是團夥作案。”

半晌,她回過頭道:“上醋酒。”

蔡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照做了。

不一會兒,白洛瑤將白醋與上好的酒水摻在一起,咽著三丈之外的道路一路潑灑,一直撒到屋裏的案發現場內。

她道:“這幾日無雨,沒有衝刷走痕跡。要是這裏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那麽必定外麵有所血跡,若是沒有,則屋裏便是第一現場!”

略微等待了一刻之後,看著地上逐漸顯現出來的痕跡。

知府蔡州跟捕頭都目瞪口呆,膛目結舌。

北堂煜隻是勾起一抹唇角。

丫鬟念夏滿是自豪的說道:“我家大人這一招,可是別人都不曾會的!”

而後將酒和醋的水勻平,等待日頭曬幹。

半個時辰左右,屋裏頭漸漸顯現出之前沒有處理幹淨的血跡,一直從桌邊到案牘邊,甚至榻邊都清晰可見。

知府蔡州不由豎起大拇指,道:“白大人,高啊!”

捕頭也道:“白大人好生厲害……”

白洛瑤觀察了一番後,結合案情推斷,道:“現在已經能證明,這裏的確是第一案發現場。根據梁大人的屍檢結果來看,若是些奇特的毒,不會是那樣的反應。可見是一般的毒,類似於砒霜之類的中毒。金陵城各大藥鋪裏,都會登記買賣砒霜的人,勞煩蔡大人命人去查查這一個月內各大藥鋪賣出去的砒霜。”

北堂煜淡淡道:“若是有人半年或者一年之前買的,當如何查之。”

白洛瑤陷入了思忖,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知府蔡州跟捕頭反正是懵了,感覺越來越摻和不進去他們的查案過程了。

“暫且先查密道吧,其餘再說。”

她看向外麵的天色,已經黑沉了下來。

知府蔡州忙道:“下官已經準備好了酒水,正等著兩位大人,給兩位大人接風洗塵。請兩位大人隨下官前去大堂用宴。”

外麵進來一名捕快,稟報道:“大人,外麵來了個自稱是金府的丫環,說擔心白公子的安危,問白公子約莫什麽時候能回金府。”

知府蔡州有些茫然的看向白洛瑤,不知道他跟進府又有什麽關係。

眼下白洛瑤女扮男裝的事情,唯有北堂煜、念夏以及金府的金琳琅知曉。

白洛瑤說道:“我初來金陵城,有些不熟。恰好認得金府的大小姐,所以便借住她的金府。”

知府蔡州便了然道:“那,不如白大人住在下官的府衙內,就不勞煩金小姐了吧?”

北堂煜道:“不必。我與白大人,就住在金府即可。”

蔡州便不敢多摻和兩位大人的事情,於是隻帶他們去用膳。

白洛瑤讓捕快去回道:“我用完晚膳就回去,讓金小姐不必掛心於我。”

捕快便出去回金府的丫環。

夜裏,亥時。

大堂內舞娘的身姿曼妙,席間滿是樂曲之聲。

觥籌交錯,杯酒與佳肴很是美味。

白洛瑤每每要抬起杯酒時,北堂煜便就奪過,自行替她飲了。

知府蔡州心裏納悶。

白洛瑤低聲道:“你這樣,他們會誤會的。”

北堂煜道:“誤會什麽。你本就是我的人。”

她有些扶額,道:“關鍵我現在是男子,傳出去了,你好男風,豈不是對你名譽有損?”

更何況,她已經感受到那捕頭跟蔡州古怪的眼神了。

北堂煜勾唇道:“在街上的時候,你不是不在意麽?而今,卻又在意了。我摸不透你的心思。”

白洛瑤說道:“在街上那是因為那些姑娘跟我們不相幹,現在我們可是在府衙裏麵。”

正說著,上座的知府蔡州,忽而“噗——”的一口險血噴了出來!

“大人——!大人,你怎麽了!”

頓時歌舞都停了,大堂內陷入一片慌亂,捕快們連忙上前扶著。

北堂煜俊美的臉抖然一沉,他深深的捂著胸口的部分,臉色難堪,低沉道:“酒水裏有毒。”

白洛瑤道:“怎麽可能?誰下的毒!”

她立刻以銀針檢驗酒水,卻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北堂煜沉聲道:“沒用的,此毒定然無色無味,不被人察覺。”

她便馬上拿出解百毒的藥丸,讓他吞服,暫且穩住他的心脈。

白洛瑤又去到知府蔡州的麵前,便見蔡州不斷的從口中噴出鮮血來,她以銀針封住各處穴道,凜然道:“立刻扶你們家大人去歇息,我一會兒就來!還有,這堂內的所有人,一概都不準走!”

捕快們駭然的點頭,慌忙的將自家大人攙走。

白洛瑤便下去扶北堂煜,她憂慮道:“感覺怎麽樣?”

北堂煜低沉道:“……還好。”

他便由她扶著,帶去府衙的廂房內。

丫鬟念夏慌忙的跟上,道:“小姐,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啊!難不成這凶手,還在府衙裏根本沒有離開!這也太可怕了吧!”

白洛瑤將北堂煜帶進屋裏,關上房門,對臉色逐漸發白的北堂煜,說道:“我現在就為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