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眠便應了一聲,跟百姓過去。

等來到一個裁縫鋪子裏,那人便走進去,說道:“阿花可在?”

正說著,從裏頭便緩緩出來一模樣姣好的姑娘,柔柔的掀開簾布,道:“我在。”

阿花便是當年天雲樓裏的人,以前是侍奉彌尚身邊的。

霧眠對阿花道:“我們王妃有情,來衙門一趟。”

阿花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王妃,不敢去衙門。

那名帶霧眠來的百姓,說道:“阿花,你就快去吧,是關於你們當年班主的事兒。你們不是一直在找班主嗎,現在找到了!”

阿花頓時震撼在原地,手裏的針線都掉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議,顫抖著唇,問道:“……當真?找到班主了?”

於是,阿花便跟著霧眠一起去衙門。

白洛瑤正驗完兩具屍身,發現兩個人都是被推下井水裏淹死的,她雖然不知道當年的井水到底有多深,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不會水性。

阿花慌忙的跑了過去,看著白骨臉色慘白,道:“班主……”

她忙撲到那具白骨上。

路上,霧眠已經將事情告知,彌尚已經死去多年。

白洛瑤便問道:“你抱錯一個白骨,手上戴你們班主金鐲子的恰恰是一個女人。而且,你應該知道這個女人跟你們班主的關係匪淺吧?”

阿花還以為自己抱的是班主,原來身旁的那具才是。

“怎麽會,班主的金手鐲一直都很珍貴的,從不給別人的。”

阿花看向女白骨,心裏不由得猜測幾分。

白洛瑤說道:“我已經驗屍過了,兩人都是被人推下井水而死。你可以說說,當年彌尚失蹤當日,都發生了哪些事情麽,具體的人和事件,希望你能夠想起來。”

她搬過一張木椅,並坐在了上麵。

阿花臉色發白,渾身都在發抖,盡管幾年過去了,可是再看到班主的屍骨還是覺得膽寒,她道:“當年,那一日,正是我們出發去京城,進宮為皇上與皇後祝興準備的時候。當日早上,大家都準備好了包袱,準備上馬車去京城,可是誰都找不到班主和小九師姐在哪……”

那是他們提前準備了半年的戲,就為了能夠進宮為皇上賀壽。

那時候的皇上,還是先皇。先皇很愛聽戲,便特意請當時京城很火的他們的天雲樓去唱。

班主彌尚也是很注重那一日的,日日夜夜的排練著,不辭辛苦,大家都為了那一日的都來,可是沒想到,第二日早上,所有人都準備好行李,等小九師姐和班主的時候,卻到處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屋裏、各處全都搜過了,他們的行李都放在榻上沒動,可忽然人就憑空消失了一樣。天雲樓的人都急壞了,眼看著去京城的吉時到了,宮裏都有公公來催,於是副班主便做主,讓七師兄去頂替班主的花旦,前去皇宮唱戲。

阿花特意留下來沒去京城,想守著班主,以為他們出去了,想看看他們什麽時候回來。雖然知道事情也很蹊蹺。

後來皇上很滿意天雲樓的表演,賞賜了天雲樓。幾日後,阿花還是沒能等到班主,卻等來了天雲樓的人回來,大家依然沒有找到班主,班主就這樣神秘的失蹤了。

“我還報了衙門,衙門的人到處在外找人,都找不到。還有人說班主跟小九師姐私奔了,不想在天雲樓待下去了。雖然我知道,班主一直都是因為老班主才留下的天雲樓,他不是自己想唱戲的,可偏偏他唱的最好,不得已接管了老班主。但我還是不敢相信。”

因為阿花知道,班主在前一夜裏認真準備唱戲到深夜,這不像是會跟阿九師姐私奔的跡象,也不像是做出來的。

“那你們為什麽不想想,會不會是在井裏?井裏死了人,一定會有惡臭發出。”

白洛瑤認為這是個漏洞,值得可疑的線索。

阿花詫異道:“我們當時確實連井都找了,可是根本沒有看見班主。別說是井了,王妃。我們恨不得挖地三尺也想把班主與小九師姐挖出來。”

白洛瑤道:“也就是說,你們當時的井裏並沒有屍體?那你們是什麽時候離開戲園子的。”

阿花便道:“當時師兄在皇上麵前唱完了班主的戲後,便被皇上身邊的人識破,師兄並非是班主,於是皇上大怒,連賞賜都沒有賞賜天雲樓,便將我們的人趕回了洛陽。這件事情發生後,城裏的人都對我們很有偏見,便沒有再願意點戲,也沒有場子願意收我們。我們在戲園子裏待了一個月,便搬了出去,因為實在交不起租錢了。於是大家各自散了,開始專做其他的營生。那一別就是五年。五年裏,我們誰也都沒有再見到過班主和小九師姐。”

但即便如此,他們都不相信班主已經死了。

其中大多數還有人恨著班主,若不是他的突然失蹤,天雲樓也不會敗落。

白洛瑤問道:“這麽說,你們班主跟你口中的小九師姐,他們關係不一般?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那種關係麽,他們可曾有表示過想要離開的跡象。”

阿花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當時你看見彌尚還在屋裏深夜唱戲,是什麽時辰,記得麽?那會兒有沒有什麽古怪。”白洛瑤問道。

阿花遲疑了一下,說道:“王妃這樣問起,我似乎是想起來了些什麽。當夜我記得不清楚了,但是想必一定是三更的時候,因為我睡眠淺,每夜的三更之後才能入睡。那夜我三更了,還聽見唱戲的戲腔聲,便斷定是班主還在練習。”

白洛瑤捕捉到阿花的關鍵,道:“但你們天雲樓,會唱戲的不止你們班主,還有你的師兄。你怎麽能分辨是誰唱的。”

阿花因此也感到困惑,當時聽到的聲音確實與班主有些不一樣,可她分明記得師兄早早的就睡下了,因為師兄說他頭疼,要早些歇息。

她將後續的自己的猜疑,種種都告知她。

白洛瑤思忖著,看著兩具屍骨,企圖都看出什麽分別來。

北堂煜淡聲道:“你可知曉,當年天雲樓的其他人都在哪裏。帶他們過來。”

阿花點了點頭,道:“我們天雲樓的人,我每一個都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可是五年之內,不知道他們變了沒有,但應該可以找到他們。”

畢竟都在一個城裏,隻要借著關係,也好找。

白洛瑤格外問了句:“你那師兄,人在哪?”

她發現彌尚中的毒很深,非常深,這種是用一刻就能發揮劇毒的毒所害。

阿花道:“師兄似乎在城裏的大戶人家的府上做私人的戲子。”

……大戶人家?想必撈得銀子不少。

白洛瑤不由推測,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她不能全聽阿花的言論,還要等那些天雲樓的人都到齊了,再一並聽聽他們的,證明阿花說的對不對。

葉一走了過去,扯了根草,叼在嘴裏,問了句:“那你們師兄,跟你們班主怎麽樣,平日裏和睦不和睦啊?我可是聽說,彌尚跟彌洛的關係不咋樣。”

阿花頓時沉默了,代表默認。

“王妃,依我看,這個彌洛的害人嫌疑最大。”葉一以他自己聰明的腦袋,來推測。

北堂煜瞥了他一眼。

白洛瑤道:“現在還說不準,得從頭開始捋線索。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眼下先把天雲樓的人重新再聚集到戲園子裏,讓他們觸景生情,方能想起五年前的事。”

這一招,叫做情景再現。也是一陣破案方式的關鍵。

一般凶手再出現在當場時,就會臉色變化,而且也可以幫助一些人恢複當時的記憶,想起一些至關重要的線索來。

葉一撓了撓腦袋,說道:“好,那我就去跟這姑娘一起去把人帶回來問審。到時候就讓他們聚集在戲園子裏。”

白洛瑤對二人道:“有勞了。”

兩人離開衙門後,北堂煜問人兒,道:“瑤兒,你仍然有所顧慮。”

“對,我顧慮的是。為什麽彌尚中毒,所謂的小九師姐沒有。但兩人卻是一起被人推到井裏死的。這未免有些難以說得通。”

白洛瑤實在是不解的很。

北堂煜啟唇道:“或許,彌尚是被人先毒死,再扔下井裏。而發現彌尚之死後的小九,想要在井邊觀望,卻被幕後凶手推了下去。”

白洛瑤點頭,雖然推理的順序是對的,可是最關鍵的是——

阿花說井裏沒有人。

這是案子裏最恐怖也最匪夷所思的事。

明明是從井裏找出來的彌尚跟小九的屍骨,為什麽當時他們從井裏找過,發現沒有人?兩具屍體不管藏在哪裏,都會發出惡臭,天雲樓的人卻都沒有察覺。

不僅如此,衙門的人也沒有察覺。說明,要麽他們集體隱瞞,要麽人死後沒及時扔進井裏,但小九分明就是溺死的。

不管哪一條,都不符合邏輯,根本想不明白。凶手到底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