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瑤儼然一副已經做好問詢荀鶴的意思,然而荀鶴卻充楞,根本沒有提及到佩玉為什麽會在他們手裏的事情,隻是問賊人的事。

“先生,其實王府裏並沒有什麽賊人。昨夜促使你下水的人是我,很抱歉,我用銀針刺了你導致你下水。因為不這麽做,我就不能讓念夏伺候你更衣。你不更衣,自然就沒有辦法搜到你身上的玉佩。”

思來想去,白洛瑤已經想通了,昨夜之所以念夏沒有成功,定然是因為荀鶴在洗澡的時候都會拿著佩玉,因為不放心,所以要隨時帶在身上。

如果他洗完澡,一定會佩戴回去,再隨她一起去王府裏逛逛,在他最失去防備的時候,她就可以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了。

荀鶴仍然裝傻,問道:“王妃,為何要這樣?在下不明白。”

白洛瑤笑了一笑,雙手環胸,走在他的身邊,轉了一圈。而後看著他,說道:“因為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你就是當年的十七皇子,北堂赫。算來,你也算是我的十七弟。”

論輩分,荀鶴要喚自己一聲嫂嫂。

北堂煜的眼眸如墨韻開一般黑,他的金絲墨袖微斂,提步走到荀鶴的身前,淡薄道:“十七弟,別來無恙。”

荀鶴俊逸如謫仙般的臉,頓時一陣發白,唇都蒼白起來。

白洛瑤不知道他會不會繼續不肯承認,但很顯然,現在他已經是無路可退。

“王爺、王妃,我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什麽……十七弟,北堂赫?究竟是誰。”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但仍然保持鎮定,努力的讓自己穩定下來。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他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十七皇子。

白洛瑤看了眼他手中的佩玉,說道:“這就是證明你身份的證據。這塊佩玉,便是當年十七皇子隨身攜帶的珍貴佩玉。他不會離身,如果你要說這是你撿到的,或者是別人給你的。但你又為何如此珍愛著它,連洗澡的時候都要拿著,生怕沒了?”

雖未曾親眼看見他洗澡時拿著,可她推斷了下,應該是如此。荀鶴已經百口莫辯。

北堂煜淡淡的啟聲:“十七弟,你與我從小關係甚好。如何不敢認我?本王的母妃雖已不在,但母妃她若是還在世,定能一眼認出你。”

隻是他卻分毫不記得十七弟的容貌,這已經過去十多年。

就算荀鶴站在他麵前,他也認不出。隻因他自小便雙目失明。

荀鶴有些訕汕的後退一步,心裏滿是淒然,他道:“宸妃娘娘……已經不在了?”

他的母妃生前,與宸妃娘娘如同親姐妹一般要好。可是卻被皇後陷害致死。於是年幼不過三歲的他,便在宸妃娘娘的膝下長大,與九哥情同手足。

宸妃娘娘待人溫和,待他更是像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一般。

荀鶴記得,九哥的眼睛當初不得不被宸妃娘娘剜去,是為了自保,為了避開皇後的鋒芒。

“九哥,你的眼睛,已經看得見了?”他的眼中,分明帶著疼惜。

北堂煜那冷沉的俊臉,稍稍緩和了幾分,難得的緩聲道:“十七弟莫憂,本王的眼睛,已經在一年多之前,由瑤兒治好。”

白洛瑤笑了笑。想當初,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偏偏他看中自己的醫術,硬是要讓她每日上他的王府裏,她那時候也沒多想他的眼睛能好起來,對他沒什麽感覺。

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慢慢的開始在意他,喜歡上他了。

若是歸根究底起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愛上北堂煜的!

荀鶴便鬆了一口氣,轉身對白洛瑤禮了一禮,道:“多謝王妃嫂嫂,為我九哥治好眼睛。能讓我九哥時隔十多年,也能恢複清明。”

白洛瑤略有些不好意思,看見他的小拇指的時候,不免問他:“你這小拇指的胎記是怎麽弄掉的?我都看不出痕跡來,挺厲害。”

荀鶴想起這小拇指胎記消失的那段痛苦時日,便忍不住心中鈍痛。

“八歲那年,我被皇後所害。有個人將我從城裏綁走,綁去了汴京,我被賣給我的養父收養。終日被困在屋裏,沒辦法出去。他們怕我身上的胎記被發現,於是親手用刀子剜去了我長有胎記的那塊肉。王妃之所以看不出來,是因為已經過去十年。再長久,也會淡掉,重新長出新肉來,愈合的像是從沒有破壞過這片一般!”

那時確實很痛苦,痛苦到荀鶴幾乎想要一死了之。可是他死不了,被養父的人看守著。

他三歲喪母,八歲又因皇後而被送到汴京。直直等了十年,他現如今才能真正回到京城。終於聽到了那熟悉的名字,與喚出了熟悉的稱呼。

“十七弟,可否說一說你這些年在汴京之事。”北堂煜引他屋。

白洛瑤便倒了三杯茶水,自己坐了下來。

荀鶴便輕輕歎了一口氣,手捏住杯盞,陷入了回憶中,他說道:“我被困在養父的地下室裏,終日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一直過去了一年,直到父皇的人不再找尋時,養父才將我放出來。我因為心裏傷痛,漸漸接受了這事實。我一直在怨父皇,為何不繼續找我。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父皇在一年之後,駕崩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內心就像十萬隻螞蟻啃噬過一般,撕裂的心絞痛。

沒能繼續在父皇身邊盡孝,是他的失責。

“大哥哥繼位皇上的時候,我便知道。以我現在勢單力薄,若是隻身回去,反而會有危險。說來,我要感謝我的養父。雖然她受皇後指使,要刻薄於我。但也隻是在他們的人過來查崗的時候,做做樣子。我的養父,待我很好,他一直都在保護我。他把我當自己的兒子看待。後來,我得知宸妃娘娘已死,深知此事一定與皇後脫不了幹係,便下定決心複仇。我在汴京十年,規劃了整整十年。一直等著這一日,與九哥團聚。”

荀鶴之前因為在汴京,生怕眼線諸多,加上北堂奕的那些人。所以沒有稟明身份,也不想因此而連累王府。可現在已經被識**份,他沒有必要再繼續隱瞞下去,隻得坦言。慶幸終於能夠提前與九哥相認。

白洛瑤問道:“那你的養父他在哪兒?”

這麽說,這些年,北堂赫過的不算不好,他能有這樣的養父,已經是很走運了。

荀鶴微微搖頭,說道:“我在荀家待的五年裏,他們時不時的就會來看看我,想看我是不是被虐待的很難堪。有一次,來了幾個人,發現養父待我極好的秘密,想殺了我們。是養父護住了我,讓我僥幸逃脫,可他卻死在了皇後的人的手裏。那一年後,聽說皇後得病而死。我終於知曉自己解脫了,便才敢回去。等我回去時,養父的屍身已經成了一具白骨。我將他安葬,每年清明便會去祭拜他。”

他臥薪嚐膽十年,因為仇恨支撐著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十七弟。這些年,受苦了。”

北堂煜深諳的眼眸裏,帶著一絲暖意。

荀鶴笑說道:“九哥還在,我心裏高興。看見九哥的眼睛好了,我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眼下九哥與嫂嫂,已經是皇上眼中最值得信賴的人,權勢與地位已然鞏固,我們便有了齊心協力的資本,共同對抗敵人。”

包括九哥與嫂嫂做的那些事情,破獲的案子,都讓他在汴京又哭又笑。

這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白洛瑤輕聲問道:“十七弟,那你是怎麽跟王爺認識的?”

她隻知道,大熱天的她很怕熱。所以北堂煜才會讓高人去設計了一個冰匣子,專門放冰糕之類的,給她解暑用的。

荀鶴笑說:“當時有位叫霧眠的小兄弟,在汴京四處找尋工匠。我當時無意路過,聽見他與人的對話。於是便親自書信一封到京城,給九哥,匿名向他稟明,我能夠做出來解暑之物,並將製作的圖稿稍給他。九哥看過,認為極好,便讓霧眠小兄弟留在汴京,督促我將冰匣子做出來。冰匣子成後,便送到了京城。我借著這一點,與九哥繼續來往書信。還做了些其他的吃食,例如冰糕。長此而往,便來往了起來。”

當時的北堂煜,隻知見此人的書信言談,深知是君子,值得深交,甚至有些許故人熟悉的感覺,於是兩邊時常書信交談。

卻不知,這故人,真當是故人。他別了十年的十七弟。

“確實如此。本王若早些知曉,當早日將你接回。”

北堂煜抿著薄唇,啟道:“十年裏,皇後當政,皇兄為皇。朝中有皇叔霸政,太子、以及其餘皇子爭權奪勢。本王的母妃逝世,本王一介眼瞎的王爺,無權無勢,已是自古無暇。十七弟,莫要怨我。”

荀鶴一點都不怪,他都明白,都懂。他說:“好在。九哥現在苦盡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