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瑤明白,她跟北堂煜都經曆過這樣一段的路程,沒有誰從一開始就是強大無敵的,隻有經曆過一些磨難坎坷,才能夠走到今日這般榮耀的地步。
北堂煜對荀鶴淡聲道:“十七弟。你且在本王的府上久留,我們暗暗籌劃。”
荀鶴點了點頭,微微一禮,說道:“九哥。一切就有勞你了。”
白洛瑤深知,當前的局勢,倘若荀鶴能夠出手相助,那麽會使他們事半功倍。這將是一個很好的轉機。
……
自從荀鶴來到府上後,揭露了身份,整個王府便又多一些雅興之事。荀鶴喜歡煮茶、繪畫、作詩、賞花之類的雅事,時常與北堂煜以及白洛瑤一起探討。
府上下人們都不知曉荀鶴之事,念夏謹遵王妃的吩咐,也要跟旁人一起對待外客一樣對待荀鶴,千萬不能暴露他是十七皇子的身份。
這日,三人在亭中一起議論宮中朝政之事,眼下宮裏北堂奕、皇叔的勢力之盛,需要想辦法扶持太子或者北堂赫上位。
但荀鶴卻拒絕道:“九哥,嫂嫂。我已經無心於宮中之事,更對皇位沒有半分的心思。我隻想在來年蒼老時,在田野間躬耕。”
這就是荀鶴的平生夙願。正是因為經曆過那些熙熙攘攘的過去之事,故而才不想繼續麵對朝中的爾虞我詐,那些口誅筆伐,興權弄勢之人。
白洛瑤對他說道:“但十七弟有沒有想過,有時候你很想要孑然一身,可是卻不能。你看外麵那些樹葉,它們並不想被吹動,隻想安安生生的長在大樹上,得到雨露的滋養,日頭的洗禮。但風卻從來沒有停過,掀起他們的樹葉,攪繞它們不得安生。”
葉子想要安靜,但風偏不會讓它如意。
隻有先解決內憂外患,鏟除讓你不如意的敵人,那麽今後才能真正過上如意的生活。不然隻會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暗殺,當真就是平靜的日子了嗎?
荀鶴沉默了,隻因為嫂嫂的這一席話說的在理。所謂的田野躬耕,無非便是他想逃避這些現實之事罷了。
北堂煜從容的將一盞清茶,緩緩的沏茶遞去,道:“十七弟若想一輩子安穩,便要在前期有所付出。”
沒有誰能夠什麽都不做,就能等著別人給予的安穩過活。
白洛瑤希望荀鶴能夠想清楚,並加入他們的陣營中,一起抗擊那些朝中佞臣。
“十七弟的母妃,以及宸妃娘娘。還有你曾經受過的那些苦痛,其實退一步來說,不一定都是皇後一人造成的。大錯之下,無非是整個爾虞我詐的朝局。若是不被人拿捏在手,必然要做那無法被拿捏的,高高在上的那一人。”
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甚至能保全自己。
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想不做就能夠不做的,而是必須要去做。每一件事情都不是真正隻有負麵的不好的,也能在其中苦中作樂。失去了什麽,卻又能得到些許的回報。
荀鶴麵對於兩人的勸說,仔細的沉思了一會兒。半晌,他才開口說道:“九哥與嫂嫂說的是,偏偏這世道便是如此。我想要如意的事,卻是百般阻撓我,不讓我如意。我不想如意的事,卻接踵而至的逼著我去做。世上之事,本就難兩全。”
白洛瑤輕鬆的一笑,將好吃的馬蹄糕遞給他,說道:“人隻要能想的開,就不那麽苦了。十年的忍耐都已經過去,無非再忍耐一年半載,為何不行?”
這件事情,普天之下,唯有荀鶴他自己能夠去做。
荀鶴苦笑一聲,接過白洛瑤遞來的馬蹄糕,輕咬了一口,一股糯糯的甜絲絲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其實,心裏也不是那麽苦了。
“嫂嫂說的是。聽嫂嫂與九哥的話,我內心已然茅塞頓開。”
他緩緩的斂了斂白袖,放下了馬蹄糕。做好了一個決定,他認真的對北堂煜,說道:“九哥,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倘若,有一日。他當真能走上皇位,犧牲自己一人,保全眾人,這也是一件極好的事。
北堂煜問道:“十七弟,當真想好了麽?”
隻望是荀鶴自身想清楚,做出的決定。而非是他們眾人逼迫他所做下的決定。
荀鶴鄭重的給予他回答:“九哥,我想清楚了。接下來,我悉聽嫂嫂與九哥的安排。雖不能為你們赴湯蹈火,倒也能在此陰詭朝局之中,擺弄風雲。”
這一手無寸鐵的身子,唯有機靈的腦袋可以相抗。
北堂煜開口道:“如此,足矣。”
白洛瑤露出一個燦燦的笑,這下他們兩人的陣營裏,終於能多一個把手了!
就像是給門開鎖一般,關鍵的還是需要那把工具。而荀鶴,便是這朝局之中最為關鍵的人物。他的出現,決定著最終的結局如何。
***
三日後,王語嫣嫁給宮中的十九皇子。舉行宮中婚宴之時,邀請了眾多的大臣,包括白洛瑤與北堂煜在內。荀鶴一並以王府門客的身份入內。
在婚宴的桌席上,眾人觥籌交錯,議論紛紛的吃喝著。
北堂墨弦注意到北堂煜身旁的荀鶴,不由得如沐春風般的帶著酒水,走了過來。他開口問道:“煜兒。不知這位公子,是何人?”
荀鶴小時候跟長大時,長得完全不一樣,絲毫沒有過往的感覺。
幼年時,荀鶴生得黑胖矮,不知為何長大後便變得纖長白皙又俊逸。加之那等清風一般的風骨,讓人矚目。
許是兩人氣質相仿,北堂墨弦便因此注意到了荀鶴,特意來交往。
北堂煜淡淡擱置下銀筷,開口道:“這位是荀鶴荀先生。荀先生,這位是皇叔。”兩廂都介紹了一下。
荀鶴如何不知麵前的人就是皇叔,當年他離開京城的時候,皇叔也不過正值年輕的翩翩如玉的公子,隻是他知道,那都是轉出來的表象。皇叔實際的陰暗,荀鶴心裏清楚。
“在下乃汴京荀鶴,是淩王府的門客。見過皇叔。”
他微微從桌前起身,繞開一番,來到北堂墨弦的身前,舉止得體有禮的頓首,腰板彎的很是有弧度。不得不讓人看見他的誠意。
北堂墨弦見此,隻是輕輕一笑,微微將袖口輕斂,便雙手托起荀鶴的手,說道:“原來是荀先生。免禮免禮。”
白洛瑤正在桌上吃著菜,時而瞟過去一眼。北堂煜則是漆黑的眼眸轉動一圈,不動聲色。
“沒想到煜兒的府中,也有如此讓人眼前一亮的門客先生。先生這周身的氣質,隔著數遠,也能將我吸引過來。今日能夠見到先生這般雅人,實足有幸。”
北堂墨弦的腳步微微轉向,纖長的身形側身,望向北堂煜,開口道:“隻是不知,煜兒可否,先將這位荀鶴先生借給我一會兒。我好與先生討教討教。”
荀鶴暗暗的與白洛瑤對上了一個眼神,她示意他照做,答應下來便是。
北堂煜自是答應,隻說道:“先生,就且與皇叔暫敘。不必在此相陪本王。”
“是。王爺。”
荀鶴漫長的自然一禮,應聲下來,便在北堂墨弦的邀請之下,走去他所在的桌前。
白洛瑤見人走後,便敲動著木筷在碗上,微微撐起臉,說道:“皇叔的眼睛倒是尖的很,一眼就看見了荀鶴。他肯定以為我們是請荀鶴作為幕僚,趁此想試探試探荀鶴的厲害。”
碗中發出清脆的聲音,她便放下木筷。朝著不遠處的方向掃去,兩人正互相客氣的請對方先坐下,開始沏茶,攀聊。
“十七弟自有分寸。瑤兒莫憂。”
北堂煜的嗓音低啞。唯有兩人才能聽得見。他抬手斂袖,朝著人兒的碗中,夾了一塊豬蹄肉過去,讓她多吃一些肉。
白洛瑤摸著渾圓的肚子,打了個嗝,推搪道:“我實在吃不下肉了。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肉。你瞧我這肚子,真真是裝不下了。”她略微有些無奈。
他的眼眸微微泛著灼熱的光,凝著人兒微微隆起的腹部,有意流轉幾分。
見他這目光,白洛瑤生怕他誤會什麽,解釋說道:“我這隻是吃撐了才會大的肚子,還沒有那個懷上!你可別再讓下人去買什麽小孩子的衣裳了。”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某一日。白洛瑤胃腸脹氣,一覺醒來便覺肚子大的很。當時北堂煜隻是盯著她勾唇笑,眼眸裏滿是寵溺,問是不是有了。
她當場就一時語塞。無非就是普通的脹氣而已。
許是因為她懶得回答,便讓北堂煜誤以為是真的。鬧的府上下人都以為王妃要有小王爺了,紛紛去購置小孩子的小衣裳,鞋子之類的。
那幾日,連看白洛瑤目光都變得更柔和的下人們,幹什麽都要主動攙扶著她,伺候的跟嬌花似的。白洛瑤忍無可忍才告訴他們,自己沒懷,她是醫者,怎麽會不知曉?
於是這烏龍,就到此結束。沒想到今日,北堂煜又開始了自己所以為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