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咳咳……”

小蓁是被濃煙嗆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昏迷了過去。

她一恢複了意識就感到撲麵而來的熱浪,以及能讓人窒息的燒焦味。

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就被煙霧熏得又閉上,可她沒等眼睛適應就又用力地睜開——因為她看到了熊熊火焰。

而這一次,她睜開雙眼時,恰好看到屋裏那張之前放著一具幹屍的床燒塌了。

她下意識地掙紮,發現綁在了身上的繩索一下就脫落,而她手中握著一塊琥珀,是夫人的那塊彼岸花珀!

小蓁猛地站起身,但因為被綁太久四肢發麻,踉蹌了一下,一邊用力地揮開濃煙,一邊想要去屋裏尋找月九齡的身影。

“夫,夫人!咳咳——”

就在這時,一根房梁突然掉落在她跟前,阻擋了她前進的道路,她嚇得往後跌了一跤,肆虐亂竄的火舌和黑煙吞噬了她的視野與理智。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往後退縮了兩步,想要躲開舔燒過來的火苗,慌亂的手按到了人的腳,嚇得蜷縮了一下,緊接著回頭一看……

“殘光!落影大哥!快醒醒!”

在看到熟悉的人那一瞬間,小蓁突然有了站起來的力氣,用力拍醒了他們,又替他們解開身上的繩索。

落影與殘光也沒想到他們會在無意間被人用藥迷昏,更沒想到醒來竟是身處在大火之中。

他們第一時間環顧四周,試圖搜尋月九齡的身影,可越來越大的火勢燃燒了大半個屋子,濃煙滾滾,而肉眼可見的地方卻沒有看到第四個活人。

落影當機立斷地拉著不知所措的兩人先離開這間屋子,一出去才發現,不隻是這一間,整座白雲寺,四處都有火光,都被人放了火……

小蓁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不停有坍塌聲響傳來的屋子,熏黑的臉被決堤的眼淚衝刷出兩道淚痕,但目光卻始終沒有挪開過,她隻覺得天塌了。

“咳咳夫人……不會的,不會的,夫人!”

“夫人,該不會……”殘光此刻腦子一片空白,看著整個屋裏都被熊熊烈火侵蝕——如果裏麵還有活人,這會兒也會被燒死的!

如果夫人還在裏麵……

小蓁聞言就要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夫人——”

還好被落影眼疾手快地拉住,可平時柔弱的小丫鬟這會兒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束縛,差點就紮進火海裏了。

落影再次將她拉了回來,想讓她清醒些:

“現在進去就是送死!”

這間屋子大概是最先起的火,火勢比其他地方要凶猛,他們方才如果跑慢一步,都可能出不來,更別說這會兒再進去了。

然而小蓁手裏緊緊握著那塊花珀,根本聽不到落影的怒吼。

腦海裏走馬燈似的想起與月九齡的種種往事,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更不願一個人獨活,她奮力地想要衝進去,除非親眼看到屍體。

“放開我,夫人還在裏麵!一定還在裏麵,夫人!”

落影將她塞進殘光懷裏,狠聲下令:

“殘光,攔住她!”

殘光聞言下意識地抱住懷裏的人,但其實早已六神無主,“哥……”

如果夫人真的……那要怎麽和大帥交代?

落影像是看懂了他的未竟之言,用手背抹了一下臉,堅定地看著那在風裏燒得更旺的火焰,用力扯下一隻袖子,在院裏的荷花壇裏浸濕了,往口鼻處一捂。

“我進去!別讓她亂跑,實在不行就打暈!”衝殘光丟下這麽一句,然後便毫不猶豫地衝進了火光裏。

殘光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但卻說不出半句阻止的話,隻能抱緊掙紮的小蓁,無聲地流著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脫力地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塌了半邊的屋子,心急如焚。

就在殘光開始擔心落影一去不回時,有人闖了進來。

他下意識地拔劍以對,卻看到一張陰沉的臉,殘光幾乎是瞬間崩潰:

“大,大帥……”

顧墨玧沒看見月九齡,注意到小蓁盯著的屋子已經被燒得所剩無幾,明明周遭火勢猛烈,他卻宛若置身冰窟。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問出了口:

“怎麽回事!”

*

“這是怎麽回事?”

秦琰將目光從不遠處的寸昱身上收回,看到一個俘虜推著木板車,突然出聲問道。

那個俘虜動作一頓,忙垂首稟告:

“是我的一個小兄弟,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得趕緊醫治才行。”

秦琰看了一眼木板車上麵黃肌瘦,穿著比自己大一號的鎧甲的傷兵,注意到他雙手都纏著紗布,但血還是滲透了,便問那個推著傷兵的青年將士:

“傷了手?”

青年男子自己一隻手也受了傷,吊在脖子上,露出一個苦笑,“年紀小,上了戰場就不知輕重。”像是悲哀。

秦琰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說些什麽,不遠處有將領喊他過去看看。

於是他便作罷,隻是吩咐一旁把關的將士:

“仔細核對身份。”

“是!”

推著木板車的青年男子在報上自己和傷兵的姓名後,便越過了邊界線。

沒有人注意到,他從坐在馬上的寸昱將軍跟前路過時,嘴角彎了彎,而寸昱那一直握著刀柄的手,這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