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見費正謙談吐不凡,看上去是個低調的有錢人,且應該和這裏包場的客人認識,便自覺退到了一旁,“先生,有吩咐隨時叫我。”

費正謙比了個OK的手勢,並隨手掛斷了電話。

一根煙吸完,他把煙蒂掐滅,打開車窗散氣,不經意抬眸間,看見了遠處蹲在草叢中給流浪貓投喂的沈妍。

女孩穿著一件溫柔的長裙,未經染燙的長發用一朵鵝黃色發圈隨意地紮在發尾,她彎腰伸長了手臂,小心翼翼試探著路邊這群充滿警覺的流浪貓。

真可愛。

費正謙的嘴角不自覺掀起,淤結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他沒想到,在這裏居然會遇見沈妍。

“小咪!”

突然,女孩驚呼了一聲,秀美的臉上流露出驚喜,“小咪真的是你?”

沈妍不可置信地抱起了那隻試圖靠近她的白貓。

搬到這裏已經快一年了,她每天都會看見這隻白貓,隻覺得它和自己的小咪長得很像,卻不敢確定。

陳玉芬和沈雪狠心把貓丟棄,搬了新家,離原來的住址四五十公裏。

最開始那半年,她每天都會回到老地方等。

可一次也沒有等到小咪回來。

沈妍激動得雙眼含淚,“小咪,你一直不敢跟我相認對不對?”

“喵~”

小咪渾身髒兮兮的,流浪一年,它身上的白毛都染成了灰色,還患上了嚴重的皮膚病,長滿了皮癬,原來一雙圓滾滾的藍眼睛也發炎了。

它趴在沈妍的懷裏,身軀微微顫抖,不知是出於害怕,還是出於疼痛。

沈妍心疼得擰成了一團。

這是她曾經親手養大的貓,她的小咪很乖,不咬人不撓人,甚至連叫聲都很小很小,吃的也不多。

“沈妍!你又在弄這群肮髒的流浪貓!”

身後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

沈妍身軀一僵,抱著小咪轉過身,就看見是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一家子。

大概是陸伯伯隻顧著巴結費賢,沒空搭理他們,他們被當成工具人,討了個沒趣,所以也出來散心了。

“姐姐,你趕緊把那隻貓扔了!你瞧瞧它渾身都是皮癬,肯定有不少病毒!”

沈雪聲音尖銳,“媽,您快管管她啊!我們都對貓毛過敏,她一點都不為我們考慮!”

“小咪以前也是一隻幹淨健康的貓。”沈妍咬唇,抱緊了懷裏的白貓,“是你們不經過我同意,把它丟了出去,它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陳玉芬道,“怎麽?你難道要為了一隻流浪貓和我翻臉?”

“我沒有。”沈妍低下頭,壓抑住心頭的怒火,“我不在家裏養,把它送給朋友照顧可以嗎?”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哀求。

“那也不行!姐姐,你以後不要再碰貓了!你是想害死我和媽媽麽?你碰了這髒東西,回到家再跟我們接觸,我們肯定會生病的!大哥,你還不快把姐姐懷裏的那隻臭貓搶過來,她抱著不肯撒手呢!”

沈雪一邊尖叫,一邊指使一旁的沈子辰。

“怎麽弄啊?萬一這貓身上有狂犬病毒怎麽辦?”沈子辰不情不願地找了雙手套戴上,就朝沈妍走來,“姐,你快把這貓扔了吧!你要是得了狂犬病,奉堯哥可就不要你了!”

這時,父親沈國良也過來幫忙拉住沈妍。

“放開我,爸!你們不能搶走小咪!”

“喵!”

小咪受了驚嚇,在沈子辰和沈妍的拉扯中一下從沈妍的懷裏躍出,並且在沈子辰的臉上撓出一道長長的血印。

沈子辰大叫:“該死的貓!看我不踢死你!”

他飛起一腳重重踩在小咪的尾巴上,小咪發出淒慘的尖叫,陳玉芬和沈雪也加入了對小咪的圍追堵截。

沈妍看到母親和弟弟妹妹對著一隻小貓下狠手,眼睛都漲紅了,眼淚決堤,“住手!你們還有人性嗎?”

沈子辰被貓撓了,正上火,氣的轉身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沈妍臉上,“賤人!”

“啊!”

沈妍被這記耳光扇倒,跌坐地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

不遠處,桑塔納的駕駛艙內,費正謙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出鬧劇。

他倒不是什麽動物保護主義者,所以起初隻是微微蹙眉,並沒有打算出麵。

直到沈子辰的耳光扇到了沈妍的臉上,他才變了臉,修長的手指扶在了車門把手上,就要下車阻攔。

“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嗓音傳來,打斷了費正謙下車的趨勢。

陸奉堯是聽酒莊服務生的匯報,才知道外麵打起來了。

他出來時,沈妍跌坐在地,頭發淩亂,狼狽至極。

想到父親招待的貴客還在裏麵,他臉色一沉,快步上前將女孩從地上拉起來,“出什麽事了?坐在地上成何體統?”

沈妍眼中含淚,“陸奉堯,是小咪,他們又傷害了小咪。”

“奉堯哥,你可別聽姐姐信口雌黃!我和媽媽本身就對貓毛過敏,姐姐一點不體諒人,非要養貓不說,剛才為了氣我們,甚至還抱著一隻又髒又臭的病貓,說要帶回家裏去。子辰哥哥想要阻止她,都被貓給撓傷了!她就在那裝瘋賣傻,肯定是等著你替她撐腰呢!”

不待沈妍訴苦,沈雪已經開始惡人先告狀。

陸奉堯皺眉,看向沈妍,“妍妍?她說的是真的嗎?”

“奉堯,都怪我們平日把妍妍慣壞了。”這時,陳玉芬板著臉開口道,“妍妍現在越大越不懂事,今後她嫁入陸家,你可要替我們好好管教啊。”

沈妍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

她沒有想到陳玉芬這麽惡心,不顧她的感受強行趕走小咪不說,現在還反咬她一口。

她逆反地甩開了陸奉堯的手,大聲道,“別碰我!你們都是一夥的!”

“夠了!沈妍,你鬧脾氣也要看場合!”

陸奉堯黑了臉,雙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走。

沈妍穿著高跟鞋,本來走路就不方便,陸奉堯的步子卻跨得很大,根本不管她死活。

她跌跌撞撞,被強行拖走。

黑色桑塔納車窗緊閉,茶玻將裏麵遮擋得密不透風。

車裏的費正謙單手握著方向盤,整個身體慵懶地靠在坐墊靠背上,他眼神漠然地看著沈妍和陸奉堯從車窗前經過,纖細指骨微微泛起了青白。

調整呼吸,他閉了閉眼。

費正謙一直是個理性的男人,剛才那樣的場合,理智告訴他不出麵是正確的,可是真正毫無作為以後,心裏又莫名掀起陣陣不適和燥鬱。

他伸手扯了下領帶,又點了一支煙,然而沒有吸幾口,就被他煩躁地掐滅。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正要尾隨剛才陸奉堯和沈妍消失的方向而去時,身後傳來熟悉又中氣十足的嗓音,“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