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正謙背影一滯。

片刻,他表情變了,微微一笑,將手裏的煙蒂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裏,輕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然後才緩慢地轉過身來,“喲,是您來了?”

費賢眉心緊蹙,看到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就來氣,冷聲道,“東西呢?”

費正謙心裏冷笑,他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大哥,父親也不會見他。

他轉身回到車上,從中控台取出一份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遞給了費賢,“這是我委托國外當醫生的朋友找到的腎髒捐獻者資料,一共有十位供你挑選,我相信憑借您的能力,一定能篩選出最適合大哥的腎源。”

費賢接過文件,打開後,逐頁翻看,臉上寫滿了懷疑和不信任。

他不相信老二會這麽好心地幫老大找腎源。

他黑著臉道,“希望你別耍什麽花招!我知道,因為清雅的事情,你一直嫉恨你大哥,可這都是你欠他的!”

費正謙臉上的玩世不恭收斂了下去,嘴角笑意漸濃,隻是下三白的鳳眼神色愈發冰冷。

他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蹦出來,“我欠他什麽了?”

費賢瞬間像是被觸碰了逆鱗,氣得跳腳,“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你7歲,你大哥10歲,你要吃樹上的酸棗,你大哥寵你,爬上樹給你摘,結果你梯子都不知道幫他扶,害他從樹上摔下來,落得個終生殘疾!”

費正謙鳳眸瞠了瞠,臉色漸漸蒼白。

“是不是我們不提,你就忘幹淨了?”費賢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搬出去住,自立門戶,這些陳年舊事就一筆勾銷了?”

“你大哥那樣聰慧的一個人,如果不是從小殘疾,他比你更有作為!”

這些冰冷的話語,如同刀子一般紮在費正謙早就千瘡百孔的心髒上,把陳年舊痂撕扯開,再往傷口撒上鹽巴。

垂心刺骨的痛。

他被嗆得笑出聲,“這些舊賬,你們到底要記多久呢?”

“我們記舊賬?”費賢冷哼,“費正謙,你從沒有反省過自己,你有多自私!原本你大哥隻是腿腳殘疾,你不是不知道那些年我和你媽為了治好你哥的雙腿廢了多少心血!你明明知道他需要人照顧,還故意帶他參加你的畢業聚會,把他帶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害他食物中毒,整個腎髒係統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你哥如今這一身病,都是拜你所賜!原本你所擁有的,他也應該擁有,可現在他卻失去了做正常人的資格,你還說自己不欠他?”

費賢越說越激動。

費正謙默默地站著,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家人用看仇人似得眼神看待自己。

最初那幾年,他還會愧疚地去贖罪,但是現在,他好像已經麻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背在身後,依舊是衣冠楚楚的模樣,漫不經心地笑,“說完了嗎?”

“你!”

費賢氣得心髒病都要犯了。

他果然還是那樣,絲毫不懂得懺悔!

“你就是個自私鬼!”

“所以呢?”費正謙慵懶地瞥了眼費賢手裏的牛皮紙袋,“我提供的這份名單,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如果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哼!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費賢冷哼一聲,轉身負氣離去。

空氣中彌漫的硝煙氣息逐漸消散下去,夜色籠罩了下來,酒莊內的亮化一盞一盞亮起。

費正謙站在冰冷的空氣中,有種錯覺,好像呼吸已經結冰。

半晌,他清淺地笑了一聲,拿手機撥通一則越洋電話。

“嗨,謙,跟家人的關係緩和得怎麽樣了?你的父親看見那份資料一定很激動吧?”

“我要撤資。”

“什麽?開玩笑吧謙?要知道,這十名腎源之所以能給你優先挑選,就是看在你給我們這個項目投資的麵子上。你如果撤資,優先權就沒有了。”

“嗯。”費正謙懶散地哼了一聲。

“能告訴我理由嗎?當初你為了爭取優先權,廢了這麽大精力,現在就要功虧一簣嗎。”

“我缺錢。”費正謙隨便找理由搪塞過去,就掛斷了電話。

他的隨心所欲,讓大洋彼岸的醫生傻眼。

謙真是一個謎一樣令人猜不透的男人。

費正謙靠在車門上吸了會兒煙,沒什麽情緒,他一向也沒什麽情緒,情緒早就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被磨滅了。

他隻是覺得心口空****的,好像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麽在意和重要的東西。

四月的晚風清涼舒適,酒莊綠化很好,草叢裏傳來淅淅索索聲。

不一會兒,費正謙感覺到褲腳邊有一團毛絨絨的東西在蹭他。

“喵嗚~”

一道虛弱的貓叫聲傳來。

他一怔,低下頭,就看見一團灰白色的生物在他腳邊蜷縮成一團,他用三根手指捏起那小東西的後脖子,將其拎了起來。

是一隻渾身髒兮兮的白貓,貓咪身上的毛發打結,沾染了灰塵和惡心的垃圾,皮膚上有好幾塊斑禿和皮癬,尾巴耷拉著,好像是骨折了。

剛才它一瘸一拐湊到他腳邊,明顯受了很嚴重的傷。

“小東西,你不怕我?”

費正謙有些意外。

這隻貓剛才被沈家人圍追堵截,險些喪命,居然沒有對人應激。

“你這是來找我求救嗎?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嘴上如此說,冰冷的眼神卻柔和下去,掌心輕撫小貓的後背,然後夾著它,將它丟到了後備箱的紙盒裏……

沈妍和陸奉堯冷戰了一個星期。

這一星期,她每天早出晚歸,把自己完全交給了工作。

老板說要安排人去異地出差,她也自告奮勇的報名了。

陸奉堯不知道她究竟在生什麽氣,沈妍也懶得解釋,那天晚上,她甚至沒有在陸奉堯麵前澄清沈雪對她的汙蔑。

因為她知道,即便說了,以她對陸奉堯的了解,他也不會替她撐腰的。

因為他壓根不覺得小咪對她而言有多重要。

在他眼裏,小咪隻是一個供人賞玩的畜生,就像她一樣,之於陸奉堯,她也不過隻是個玩物而已。

所幸的是她這個玩物更適合做妻子,做一個擺在家裏聽話乖巧的花瓶。

而陸奉堯不允許她有任何超出掌控範圍外的行為,盡管她表麵百依百順,可若是真的觸碰了他的逆鱗,他依舊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