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風王的駐紮地時,剛好是第三日的黃昏。

傳聞,風王眾望所歸,民心所向,一路北上毫無阻力,守城城令自動打開城門,迎將士進城,投奔者更是日以萬增,短短幾月,兵力從原先的二十萬直升到五十萬。

傳聞,風王軍紀嚴明,治軍嚴謹,士兵每日晨昏必定操練。

然而,一切似乎都隻是傳聞。顏璃清看著眼前的場景,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把此時的軍營,與那個傳聞中戰無不勝的軍營聯想在一起。

軍營占地龐大,一眼看去天地間似乎隻剩下這白色帳篷。然而諾大的軍營卻十分安靜,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地上隨處可見那些專屬風王軍隊的旗幟,即便已到黃昏,卻不見火光,好似軍營中沒有了人一般。

心下一驚,莫非有人劫營。她側目看去,發現風清然亦是一臉震驚之色。

風清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提腳朝前走去,每走一步,都似乎要抽走他一分力氣。來晚了嗎?真的來晚了嗎?走進軍營的那一刻,他一愣,軍營裏幹嘛擺這麽多的稻草人?幾乎是三步一個,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軍營。如若不注意,還以為是真人呢!

掀開一個帳篷的門,裏麵的布置都是妥妥帖帖,卻唯獨沒有人。風清然心中的不安擴大了,他暗自提氣,一點足,身影瞬間在一個個白色的帳篷之間穿梭。最後身影停在了最大的一個帳篷前,遲疑了一秒,然後掀起簾布,整個人都僵住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撲通一聲,風清然的膝蓋重重地磕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那尖銳的石子當即劃破他的皮膚,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溢出。然而,他卻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怔怔地看著前方果然是空****的帳篷。

“清然,”顏璃清扶著腰走到他的身邊,“也許一切還沒有如此悲觀,說不定這是一個局。”

“局?”經顏璃清這麽一提醒,地上的人瞬間從悲痛中緩了過來。所謂關心則亂,他並沒有細細分析過現下的情況。經顏璃清這麽一提醒,他頓時覺得疑點重重。哪怕是對方來劫營,即便軍中大多將士都中了毒,然而反抗還是會有吧。可,這裏哪有打鬥的痕跡?另外,若不是劫營,那就可能是自己撤退,否則不會走得這麽幹淨。可是自己撤退幹嘛,除非這是布的一個局。

而軍中還布滿了這麽多的稻草人,說明是要做假象,目的是……誘敵深入。那他們豈不是正好踩在危險的點子上……

還未到他想透徹,震撼的如潮水般的馬蹄聲卻漸漸逼近。不好,地上的人宛若清風一樣瞬間掠起,抬眸看去,那遠處奔湧而來的竟是看不見頭的軍隊,而那在夜風中飄舞的黃色旗幟,上麵的字格外刺眼。

北沅……是北沅家的軍隊。不管這是不是局,此地都是危險的地方。雖說,他很想衝過去,讓自己的劍沾沾血氣,然而如今,他已經是有妻兒的人,他不能衝動。一把攬過顏璃清的腰,運內力護在她的小腹處,整個人若鴻雁般翩然掠起,再落下時卻是山穀之巔。

浩浩****的軍隊不稍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然而統帥之人卻是一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耳邊是冷冽的風聲,放在腰間佩劍上的手在微微發抖。明明,北沅將軍說收到內線回報,風王的軍營已經潰不成軍,讓他們來夜襲軍營,一舉殲滅風王的勢力。

而在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前方探路的士兵還向他匯報消息,看到這邊有軍隊巡邏,而且他也看到隱隱有火光,有炊煙嫋嫋升起,想來那時正在做飯。然而此時,他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情景,前方根本就是一片昏暗,諾大的軍營卻隻有人形的稻草人,然後是空空的白色帳子……

這怎麽可能,難道之前士兵的匯報和他看到都是幻象,此處根本沒有人?

“將軍,怎麽辦,難道是上級的情報出錯了?”一旁的屬下焦急地問道。

“不可能,情報是不可能出錯的。”雖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此時的情況卻無法解釋。將軍的聲音微微顫抖,“你們進去搜搜,看有沒有人!”

“是。”屬下領命,然後吩咐幾個士兵去搜查帳篷,然而得回來的消息都是空無一人。

“將軍,咱們是撤退還是……”

“怎麽能撤退呢!”將軍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軍營,然而心下卻在琢磨,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而他們是該撤退還是怎樣。

突然,一個尖叫聲突兀地響起,“啊!!!是敵軍!!!王爺,敵軍來了,敵軍來了……”

將軍定睛一看,一眼就看出對方並非自己的士兵,而對方一看到自己這邊的人就大喊敵軍來了,想來定是風王的人。而那人跑的方向是穀內,看來風王這些逆臣定是躲在那裏麵。他就說上級的情報不可能出錯,而他看到的也決對不是幻覺。整個軍隊要想撤離那得鬧出多大的動靜,也需要時間,更何況是中了毒的軍隊,那更是需要大量的時間。此刻想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就躲在前方的穀中。

此一招空城計果然是用得妙,以假亂真,混淆視聽,讓他們誤以為對方已經全數撤走,此處隻是一處空軍營,然後再打一個回馬槍,讓他們防不勝防。這樣,即便對方的勢力很弱,卻也能有勝算的機率,更有調養生息的機會。風王此人果然老奸巨滑,若非是那個士兵,他們豈能猜透。不過,看來是老天都站在他們這邊,風王機關算盡,怕是沒有算到此處的變故吧。

“將士們,叛軍就躲在前麵的山穀,咱們一鼓作氣衝進去將他們全部殲滅,然後向聖上邀賞。”將軍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與不屑,縱然是一生傳奇的風王,如今卻如同螻蟻一般屈憋地躲在那裏,而他卻可以輕鬆地取下那個不可一世的人的頭顱,想著都讓人覺得興奮。

“將軍,風王畢竟是一個用兵如神的人物,雖說一時不防遭了咱們的暗算,卻不可能如此被動挨打吧!屬下覺得方才那人不過是一個誘餌,穀中說不定早有埋伏,待咱們進去好一網打盡。”一旁看似文弱的一個將領,黑色的眼眸裏閃著睿智的光芒。

“哼,琪副將就是太過小心謹慎,風王叛黨雖說用兵如神,然,終有江郎才盡的時刻,他也會有算漏的時候,他非神,又怎可能會麵麵俱到。再說,據咱們的內線回稟,風王是第一個中毒的,且毒侵內髒,此時恐怕早已病得昏昏沉沉,卻哪還會想這麽招。”另一個身高八尺,身形魁梧,滿臉胡須,聲若巨雷的武將接過話,語中十分不屑,亦是十分傲氣。

“將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使得萬年船……”

“好了,”將軍一揮手,打斷了琪副將的話,他撥出腰間的佩劍,劍刃寒氣逼人,直指前方,大吼道:“都給本將軍衝,誰若取得風王首級,獎白銀萬兩,職位連升三級。”

“兄弟們,咱們為了萬兩白銀衝吧,管它前麵是龍潭還是虎穴。”

“衝啊!!!萬兩白銀,萬兩白銀,連升三級……”

一時間,士氣突飛猛漲,每個人都是鬥誌昂揚,精神抖擻。

“衝,衝,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