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璃清跌跌撞撞地往回走,然後腳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頭越發沉重,身體裏麵血液倒流,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走回去,隻得硬著頭皮一步步地往前挪動。
風嘯耳畔,顏璃清隻感到淚水不自覺的湧出眼眶,山風吹澀了眼角,清苦無比。眼前一陣陣暈眩,她沒有留意到腳下的坎,身子往前就是一個趔趄。
“小心。”
清幽的蘭花香淡淡的傳來,他的手穩穩地扶住她的身子。
“清兒。”明明看到了她身形不穩,卻沒有上前扶住她,險些讓她摔倒在地,風清然心裏湧現出一絲內疚。
顏璃清閉著眼眸依偎在他的懷裏,眼淚早在他那一聲清兒時悄然落下。
清然,怎麽辦?我們對於命運的安排該怎樣反抗?可如何反抗,卻也躲不過兄妹至親的血緣關係……
“清兒,你的脈搏好亂,”風清然替她把了把脈,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藍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顆黝黑的藥丸,“這是百花玉露丸,你把它吃了吧!”
“我……”顏璃清拿著藥丸,卻沒有立即吞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清兒,你怎麽了?”風清然掩飾住眼底的痛楚,關心地道:“快服下吧,不要任性,身體可是你自己的。”
顏璃清止住了眼淚,心裏好似下了一個決定,將藥丸吞了,然後掙紮著離開了他的懷抱。在他的手伸出去的時候,她連續後退了好幾步,臉上的神情是那般漠然。
“清然,你休了我吧。”
山風**漾,浮雲濕透。
風清然眸光灼灼,有千般不可思議,有萬般驚詫,也有痛徹心扉的巨痛,還有一絲絲不明的複雜。
一時間安靜得唯有山風依舊烈烈,**起她沾有血漬的素衣,和那沒有銀簪綰住的青絲……
兩個人站在風中,相默無言。
過往的種種,在彼此眼中糾纏,最終被風割破,被淚點碎。
“清兒,你在說什麽?”風清然上前一步,然而身前的女子卻跟著後退一步,一臉漠然警惕地看著他。
“休了我。”
“清兒,這個玩笑不好玩,別玩了。”風清然突然意識到什麽,把手伸向她,卻又見她往後挪了一步。
“我沒有在開玩笑,清然,是我對不住你。”顏璃清凝著他的臉,然而眼神卻沒有了昔日的柔情似水,隻有疏離和冷漠。
“清兒,是父親他逼迫了你對不對?”風清然說什麽也不相信這一切,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明明,在前一刻,彼此還是伉儷情深,永世不分離。
“沒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突然想通了。”顏璃清的強忍著內心的痛楚,極力的表現出平靜的樣子。
清然,你可知道,這一次逼迫我們彼此分開的是命運,我們是無法向命運抗爭的。
“你給我一個休棄你的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我本就是長孫煜璃的夫人。”為了能使他相信,她盯著他的眼睛連閃都沒有閃。“你休棄了我,我才能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你胡說……”他厲聲打斷,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向他,誰知,還沒有拉住她,胸口突然間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看去,胸口處三根銀針寒光凜冽,藍色的袍子隱隱見血漬。
眼底痛楚在蔓延,他一把撥下所有的銀針,看著她自嘲地笑了起來,“這些東西曾救過我的性命,卻沒有想到還有傷我性命的時候。顏璃清,你懷著我的孩子,卻以不惜傷害我的代價逼我寫休書,為的就是回到他的身邊。”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他的聲音滿含譏諷,步步逼近,“顏璃清,你忘記了我們之間曾經許下的誓言?”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她腳下一軟,險些當著他的麵跌跪在地上,然而她雙手緊握成拳,指尖深深陷入皮膚內,那一絲絲尖銳的刺痛讓她強撐著。
“我們對月起誓,永不相負。任憑世事百轉千折,不改初衷。弱水三千情獨鍾,繁花碧落生死共。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數不盡……”
“不要再說了!”她失控地厲聲打斷,雙唇在顫抖。她再也聽不下去,不僅僅是他的每一個字,無情地挑起了她過去的回憶,更因為他們彼此尷尬的身份,讓她覺得羞恥。
縱然她萬般不願,可他們畢竟是親生兄弟,而他們之間不倫的感情,根本就是個錯誤。
“我求你不要再說了……”她用雙手捂住耳朵,緊咬著嘴唇,哀求道。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強行將她的手從耳邊拿開,“數不盡繁華千種,望不穿情所歸依。千絲萬縷,百轉柔腸,萬裏江山塵飛揚,笑語霓裳盡奢華。不如生生世世,執子之手,一同歸去,看青山隱隱,流水迢迢。”
“顏璃清,你許給我的是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你難道忘了嗎?忘了嗎?”
“我……”他的眼神無疑像利刃一樣,無情地在她的心口穿透,來回地刺,刺得傷痕累累,支離破碎。
風清然鴆羽般漆黑的雙瞳,冷光一束,他猛地上前,不顧她的掙紮,霸道的將她禁錮在自己胸前,“清兒,你看看我,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誰!”
她淚眼迷蒙,他痛苦不堪的表情,令她不忍猝睹。她明白,他的痛苦不比自己少幾分。可是,她無能為力,這就是命!
她的沉默不語,令他眸光冷透。看著那紅腫的唇,他腦子裏便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剛才那一幕,那一幕如同一柄鋼刀,刺進心頭,卻不見血。
他狂亂的眼神凝望著她,對著她的唇狠狠吻下去,仿佛要讓她憶起曾經的繾綣,往昔的情濃。
隻是這吻越是深刻,心便越是不能承受。
他吻到她再也無力氣掙紮,方緩緩放開她:“清兒,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威脅了你,你不用擔心的,我們馬上回安樂穀,再也不出來了,好不好?”
她淚流滿麵,眼前的這個人曾經是她此生最想嫁的人,她眷念著他的一切,沉浸在他溫馨甜蜜的誓言,溫暖的懷抱,細致的心思,體貼的照顧。
可到頭來,卻是可悲地愛上了自己的親生哥哥。
她流著淚,口氣卻是那般決絕無情:“我是自願的,何來威脅?”
“我不許你離開我,更不許你帶走我的孩子!”他幾乎是威脅的口吻,“如果你執意要回到他的身邊,我會殺了他。”
那種嗜血的眼神讓她微微戰栗,然而她依舊沒有退縮,“你殺了他,我也會死。”
一襲白衣素然,山風吹亂她綿長墨發,瘦弱的身子,仿佛一片淒美飄零的雪花,馬上就會隨風散落在這幽寂山穀中。
“你……”還未等他把話說完,眼前的人忽的雙眼一閉,身子緩緩下跌。他立時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她的臉上淚痕未幹,纖長如蝶翼的睫毛無力的垂著,在慘白的臉上映出交織細密的睫影。
“清兒……”長歎一聲,他小心地將昏厥的女子抱起,女子長絲如瀑,柔若柳長,然而他的眸光一轉,陰冷犀利、光如冷箭,定在女子身上。
綰子青絲,綰子一世情思。
你當初說,為妻哪怕劍逼喉嚨,也決不摘下此簪……
清兒,你當真已經放下了我們的情,竟然將我綰你一世情思的銀簪輕易地取了下來。
你跟著我八月有餘,卻始終未曾取下過那枚戒指……
如今,我才明白,原來你的心裏始終有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