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黑沉沉的,看不到一點星光。

蕭湛站在床邊,吃驚的望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青桐,就那樣坐在**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心底竟有些驚悸。好半天,他才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怎、怎麽了?”聲音竟有些結巴。

而青桐卻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呆呆的看著他。漆黑的房間裏,唯有一雙眸子晶亮,那樣的場景就別提有多瘮人了。

“到底怎麽了……”

“蕭湛,我餓了。”

呃?!

蕭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她剛才說什麽?餓了?!我沒聽錯吧?!

然而這時,青桐卻直挺挺的躺回到**。嘀咕了一句“我想肉包子”,轉個身子,在沒了聲音。

蕭湛傻傻的站在窗邊,身體僵硬看著**的人,半天回不過神來。直到窗外響起一聲極其壓抑的笑聲,才苦笑著收回視線,有些頭痛的撫撫額頭。因為青桐還在病中,就算雲輕狂不交代,也知道這時不宜吃油膩的食物。白天見她看到青菜稀粥就直皺眉,卻忍了下來,可怎麽也沒想到,她竟會在晚上把這一願望以這樣的方式體現了出來。罷罷罷,明天問過雲輕狂,就給她改善或是好了。

側頭在聽窗外的聲音時,卻隻有呼嘯的風聲,好似之前的女子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蕭湛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將被角重新掖好。算了,雖然鳳琰的目的沒有完全從那人嘴裏聽到,但至少知道了一點——他並不是完全為了雲輕狂才做到這一步的。若有閑餘時間的話,憑自己的本事想要弄清鳳琰的目的恐怕也不難。隻是現在,還是治好青桐的病是最重要的。

或許上天有意不讓蕭湛安生,也或許是故意想要促成雲輕狂和鳳琰的好事(噗哈哈),在青桐的病剛剛痊愈的當天,鳳凰山莊的一紙邀約便送到了鳳棲樓。

紅底銀花燙金漆的請貼上,娟秀的小楷寫著一行字:鳳凰翱翔,誠邀君致,群英齊聚,難得盛會,冬月初十,萬望不負。

三個人呆呆的看著手上的請帖,麵麵相覷。雖然早知道鳳琰與某人之間不可告人的關係,但怎麽也沒想到,鳳琰會將這一請帖送到本人手上。

身前的胡掌櫃激動的一張胖臉都顫抖起來,不停地搓著手,興奮的就快不會說話了:“小的怎麽也沒想到幾位竟與鳳老爺是舊識。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幾位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小的一般見識。”

青桐和蕭湛對視一眼,似笑非笑的齊齊看向了身旁的雲輕狂身上。

雲輕狂頓時臉色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捏著請帖的手忽一用力,請貼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褶皺。雲輕狂挑眉,冷笑著看向胡掌櫃,說道:“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了,那這幾天的吃住花銷,不知道掌櫃的打算怎麽……”

話沒說完,胡掌櫃立刻明了的點頭,一臉高興的說道:“既然是鳳老爺的貴客,小的怎麽好意思要幾位的錢呢,就當是小的孝敬幾位了。”

“哎,話不能這麽說,該付的錢,我們一分都不會少的。”

“那怎麽行。小的待會兒就讓小二將之前各位花的銀子送到客房裏。如果幾位不收,那就是不願意原諒小的了。”

看著胡掌櫃頭上都快滲出汗珠了,青桐不禁覺得好笑,側頭湊近蕭湛耳旁,小聲說道:“瞧瞧,趁火打劫,說的就是他。”

蕭湛抿唇輕笑:“打劫的事情還在後麵。”

“怎麽說?”

蕭湛還沒說話,那邊的雲輕狂已經很做作的笑了起來,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可看著青桐眼中,卻有著說不出的陰險。果然,隻聽他說道:“既然如此,那掌櫃的現在就將錢送去好了。因為大爺我明天就要離開東郭鎮了。”說完,也不理會瞬間石化了的胡掌櫃,鏡子甩袖上樓了。

青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了一旁同樣眉開眼笑的蕭湛一把,一起上了樓。

“幹嘛急著要走啊。人家的請帖都送過來了,不打個招呼就走,這恐怕不好吧。”青桐跟在雲輕狂屁股後麵進了房,幸災樂禍的取笑他。

雲輕狂身子忽然一頓,停滯了半刻之後,緩緩回身,笑的越發的溫和:“怎麽?你有意見?”

青桐臉色一僵,頓時就不敢說話了。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很明顯,雲輕狂屬於後者。所以這時候還是少惹他為妙。

蕭湛在她身後關上房門,忍笑著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的說道:“別逗他了。還是說說正經事吧。你的身體真的好了嗎?下一個小城鎮最快還有四天的路程,你確定你可以受得了嗎?”

青桐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本來就不是瓷娃娃,有狂醫親自為我調養,再大的病也好了。”

這一句顯然拍對了馬屁,雲輕狂背著手,冷哼一聲,臉色卻好了很多。低頭看看手上的請帖,覺得一陣氣悶,抬手揉成一團,扔到牆角去了。

青桐對蕭湛吐了吐舌頭,拿過一旁的披風,披在了身上。蕭湛看著好奇,不禁問道:“你要出去?”

“是啊,從明天開始就要在路上顛簸四天,我怎麽也要去買些必備的東西。”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看到蕭湛驚愕的眼神,青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隻是說:“自從來了東郭鎮,還沒好好逛一逛,今晚我想一個人走走。”

蕭湛還要在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就停住了。了然的點了點頭,隻是囑咐她要早點回來,就任由她一個人出了房門。雲輕狂看著稀奇,疑惑的問他怎麽突然對青桐這麽放心了。蕭湛笑的詭異:“有些女兒家的東西,我們男人不方便看。”

青桐一個人緩緩走出客棧,仰頭看了看頭頂的烏雲,暗暗的歎了口氣。一陣風吹來,她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可仍是擋不住那一陣刺骨的寒冷。她幽幽的再次歎氣,還是從平南王府裏帶出來的鶴氅暖和啊。不禁看上去拉風飄逸,還格外擋風。可惜那夜奔跑的時候就遺落了,唉,要再想買一件一模一樣的,恐怕要花不少銀子吧。

此時的時間還早,街上零零落落的還有些人。

青桐默默地想了想必須買的東西,向店小二打聽了鋪子的確切位置,便低頭走上了街道。

不同於上京的繁華,也不及九龍城的熱鬧,東郭鎮很小,小到沒有一個具體的店鋪聚集地,沒有一個城鎮特有的貿易商品,更沒有脂粉香飄十裏的煙花柳巷。幾盞紅燈懸掛在各個商鋪門前,從街尾看過去,一點一點的紅色相連,倒也好看,有著其他地方所沒有的溫馨。

看著那點點紅色,心底竟湧起了些許的溫暖,似乎那風也不那麽冷了。青桐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裹緊披風,放緩腳步,慢慢的走著,邊走邊看。

記得從很早以前,她就喜歡這樣的小城市。人不要太多,所以不會擁擠;車輛不會太多,所以不會堵車;建築物不要太密集,所以能夠清楚的看到遼闊的天空。喜歡蔚藍的天空,喜歡新鮮的空氣,喜歡生活節奏緩慢競爭不激烈的溫馨小城,所以當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她毅然的離開了大都市,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身邊的同學說她傻,可她卻笑他們太執著。

忘了是什麽時候看到過一個故事,是一個富翁與漁夫的對話。大意是富翁問漁夫:“你為什麽在這裏曬太陽,而不去釣魚?”漁夫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去釣魚?”富翁不假思索的說:“你可以用魚換錢,有錢以後蓋漂亮的房子,娶一個美麗的妻子,生一大堆孩子。幸福的過一生。”漁夫又問:“那我有錢、娶妻、生娃之後,又要幹什麽呢?”富翁說:“你就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包括這裏悠閑的曬太陽。”漁夫就笑了:“我現在就在曬太陽啊。”

而她之所以選擇回到家鄉,正是與漁夫的想法是一樣的。幸好那時,家裏人沒有譏笑她,死黨沒有譏笑她,而愛人非但沒有譏笑她,並且陪著她回到了她的家鄉。那個人就是,楚木。

鼻子有些酸澀。青桐笑著吸了吸鼻子,仰頭看了看天空。再次想起楚木,心底不能說沒有仇恨,但至少,那種窒息般的疼痛和苦澀已經淡了許多,這就表示,她已經對那件事想開了。而更進一步的遺忘,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唉,真的不得不說,時間這個東西很可怕,能治愈內心傷口的同時,也能讓人不由自主的忘掉很多東西。

悠揚的笛聲自遠方傳來,曲調婉轉空靈,好像在訴說著什麽一樣。青桐側耳傾聽,不由得聽的癡了,腳步不由自主的循著笛聲而去。

白石橋上,一個儒雅的男子坐在橋欄上,竹笛碧玉,一如主人般的清雅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