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悠悠,飄飄****,似有若無般縈繞在耳間,仿佛這個冬夜也不再那麽冷了。

青桐循著笛聲,不由自走向前走去。走得遠了,街上的行人更是稀少。潺潺流淌的小河之上,一座白色石橋悠然橫跨兩岸,一盞燈籠擱在橋欄之上,映著下麵的水,盈盈暖色。

而燈籠旁,一個白衣長發的男子屈膝坐在橋欄上,手中的笛子非玉非銀,而是碧綠竹製,襯得男子越發的出塵。隻見他閉著眼睛,旁若無人的吹著,身旁的紅色燈籠將衣袍映出淡淡的粉色,更顯得人貌美如玉。長長的睫毛在他白淨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似乎沒有發覺身前幾步遠之外已然有人駐足觀看。

青桐在心底感慨,見過淡然如小花之外的男子,沒想到世界上竟還還有這樣不輸於他的絕代風華。

低柔的笛聲劃過一道優雅的音符,漸漸淡去,一曲結束。

男子緩緩睜開眼睛,淡淡一笑,刹那間,仿佛整個天地都靜了。

“好巧。”男子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婉轉,男女莫辯。

所以,青桐淡笑,如潔白的百合:“是啊,好巧……”才怪!根本不認識好嘛。所以,“再見。”

男子驚訝的挑了挑眉,問道:“你不記得我了?”

青桐硬生生頓住腳步,回頭,奇怪的看著他。想了想,拉下頭上的風帽,也好讓他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臉,然後很好脾氣的說道:“你確定我們見過麵?”

男子這下瞪大了眼睛,一雙細長的鳳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青桐一遍,忽然,抿唇笑了。霎時間,淡然出塵絕代風華統統遠處,留下的隻有輕佻,還有一分不正經。

青桐皺了皺眉,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熟悉。

男子笑夠了,從身後拎出一個白色大氅,一手提著對著青桐抖了抖,說:“還認得嗎?”

青桐陰沉著臉。

男子仰頭“哈”了一聲,起身,將竹笛插回腰間,兩手捧著大氅走近青桐,在她眼前使勁兒晃了晃,說:“這可是你的東西,才過了這麽幾天,就不認……”

話還沒說完,一隻白花花的拳頭忽然出現在眼前……

“啊——!你幹嘛打我!”

青桐一把奪過鶴氅,居高臨下的睨了蹲在地上痛苦的捂著眼睛的男子一眼,冷笑。記得,她當然記得。她不但記得自己的鶴氅,還記得某個神經病提著一隻破燈籠滿巷子裏追著自己跑,魂沒嚇跑就算是她神經異常的強韌了。事後得了一場風寒,究其根本雖然是自己的錯,但他也有責任。不再相見也就算了,但既然看見了,怎麽樣也要在賞他點東西。

青桐拍了拍鶴氅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就要走。衣擺卻忽然一緊,一回頭,正巧看到男子一手拉著自己的衣服下擺,一隻手捂著左眼,仰著頭,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

“你不能走。”

青桐挑眉:“挨打還有上癮的?”

男子瑟縮了一下,仍是沒鬆手:“我餓了,你要陪我去吃飯。”

“憑什麽!快放手,不然我可就要動腳了。”

“我請客。”

“沒空。”

“那你陪我去看大夫。”

“放手!”

男子忽然眉毛一瞪,忽的站起身來,一張臉就快貼到青桐臉上了。他指著自己的左眼,怒氣衝衝的說道:“你去也去,不去也得去!把我打成這樣,你怎麽樣也要負責到底!”

青桐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上,赫然多了一個烏眼兒青,緊繃的臉瞬間破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當時在氣頭上,一拳打過去,根本沒控製力道。眼看著挺俊的臉龐被自己給毀了,笑的更加開心。

男子頓時眉開眼笑,提過橋欄上的紅燈籠,硬塞進青桐的手裏,一手拉住她的手。肌膚相處的瞬間,他明顯愣了一下,回頭仔細打量了青桐一眼,不由的感歎道:“沒想到小兄弟不光風姿卓越,絲毫不輸於我,連一雙手竟也是滑膩柔軟,就是女子也隻怕不及小兄弟你一分。”

青桐翻了個白眼:“你要是想誇自己風流倜儻就直說,少拿我來作比較。”說著就要抽出手來。

可男子卻不放手,哈哈一笑,聲音更加的陰柔欠扁:“小兄弟說話真有意思。不知道小兄弟姓甚名誰?”

“問別人的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姓名才是禮貌之舉吧。”

男子笑眯眯的擺了擺手,說道:“是我忘了。在下姓風,名華。”

青桐抿唇笑:“真巧,我姓雪,名月。”

男子笑的更加瘋癲。青桐亦跟著笑的開心,既然你不想真名示人,還編出這麽蹩腳的名字,那我也不能不配合不是?

風華對東郭鎮的地形極為熟悉,哪一家店的梅子最是酸甜可口,哪一條街上的牛肉麵更筋道耐嚼,他統統都知道。各種各樣的小吃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東郭鎮,他卻好似統統知道一樣。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隻有在九龍城的時候,青桐才會這樣盡情的逛著各處小吃店。但那時想到城裏還有張易之的眼線監視著自己,就不那麽自在了,想要如現在這樣肆無忌憚,更是不可能。何況那個時候,手裏的銀子絕對沒有現在花著方便。而現在,不但不用花一分錢,還有免費的導遊帶路,自然是吃得舒心,玩的舒心。

不過她舒心了,風華更是舒心。似乎眼睛上的一圈烏青根本不存在一樣,而四周投來竊笑的眼神也渾不在意。至於看大夫一說,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最後,在一個豆花攤位上,青桐酒足飯飽的捧著肚子,心滿意足的吧唧著嘴巴,說道:“唉,沒想到就快要走了,還能這樣暢快的遊玩東郭鎮,今夜出來的真是值了。”睜開眼睛,對身旁笑眯眯的男子投去感謝的笑,恩,這會兒看他順眼多了。

一張笑眯眯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風華又恢複成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你要離開了?”

青桐點頭:“是啊,我本來就是有事要經過東郭鎮,病了一場,耽誤了許多天,也該到走的時候了。”

“好可惜啊。才想說難得遇到一個朋友,就又要分別了。”風華忽然抬頭,說道:“那你什麽時候離開?我去為你送行。”

青桐不由得笑了出來:“算了吧,明天一早就要走了。這一走,恐怕也不會再回來了。”

是啊,這次去南疆之後,將身上的毒和蕭湛的毒一並解了,到時候就要返回九龍城將小花等四個人接出來,如果順利還好,不順利的話,恐怕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了……不!一定能成功的!等將他們救出來之後,就跟會蕭湛、小花他們選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先撮合小花和倩兒的好事,然後在替鈴鐺和綠苑找個良人嫁了。再然後,自己……嗬嗬,自己就算了吧。現在這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就挺好的。她可不想找個人破壞了自己的逍遙生活。

青桐仰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心底卻萌生出了從未有過的美好。腦子裏描繪著未來的幸福生活,卻不知唇間不由自主抿起的溫暖笑容,耀花了某人的眼。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附上她的手,她低頭,就看到風華快要哭了的臉。她嚇了一跳:“你幹嘛?”

風華卻死死的拉著她的手不鬆,一副哭腔的說道:“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

“咚!”

“啊——!為什麽又打我!”

“哼!”

吃吃喝喝了一夜,再想起買路上必備的東西時,大半的店鋪已經關門歇業了。無奈,隻能返回鳳棲樓。

風華陪著她走到鳳棲樓門前不遠處的街口,就停了腳步。他抿唇輕笑,眼裏有不舍:“小月兄可一定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還有一個小風哥哥在東郭鎮等你。”

青桐忍不住眉角一陣抽搐,這個人實在是……神經!

回味起他提到的“朋友”二字,心中一片溫暖。忘記有誰說過,有些人,即使相處很長時間,也不一定做的了朋友;而有些人,隻需一眼,這一輩子就再也難忘。大概,風華與她,就是這樣的感覺。於是,她笑了,發自內心的真誠笑意,輕輕說道:“謝謝。”

“好說好說。”風華頂著一對熊貓眼依舊笑得沒個正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話。

青桐擺擺手,返身走回鳳棲樓。還沒到門口,門內走出一個少年,不悅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掃,皺眉說道:“逛了一夜,就買了個燈籠和鶴氅?”

青桐一低頭,看見手上的燈籠,這才想起忘了還給風華。慌忙轉身找人,風過長街,哪裏還有那個風華絕代卻吊兒郎當的身影。

“你在找誰?”蕭湛跟著看了過去,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你剛才跟什麽人在一起嗎?”

青桐看了看燈籠,高深莫測一笑:“不告訴你。”抬腳走進了客棧大門。

“喂,快點說實話。有沒有人?”

“你猜。”

……

第二天一早,當幾個人準備出發上路時,卻發現有人失蹤了——雲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