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眯著眼睛笑著,女人們則低頭竊竊私語。不過眼中統一帶著曖昧的神色,齊齊看向廣場上站立的清秀男子。

雲輕狂手足無措,卻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根本不是自願出來的,實在是無奈之舉。

其中要說最可惡的便是鳳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心搗亂,居然暗暗運了真力,讓所有擋在自己身前的人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雲代教主大人要唱情歌咯,大家快來加油啊。”於是,雲輕狂想反抗都做不到。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真的恨不得自己也有心疾,兩眼一翻,也暈過去算了。

那頭雲漪藍還在和顏悅色的看著他,身後的那群男人們已經開始高聲起哄起來。而另一邊的女人們也開始拍手叫好起來。人群之中,他能清楚的看到青桐笑眯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自己,心裏更是有苦難言。

他暗暗想著:想要起哄看熱鬧也隻有現在了,等會兒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滅了自己。

此時雲輕狂已經是騎虎難下,想要灰溜溜的跑掉是絕對不可能的。於是,他很認命的歎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在“眾望所歸”之下,緩緩唱了起來。

青桐捂著嘴巴偷笑不已,從她的角度看去,雲輕狂垂著兩隻手,身體略略僵直的站在火堆旁。局促不安的眯著眼睛看一眼所有人,再低下頭,眼神多山,麵色僵硬,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就像是小學生第一次上台表演一樣,即幼稚又可愛的模樣讓她直接忽略了他的嗓音究竟是好還是壞。

一旁的阿朵似乎有些不滿她的反應,手指用力捏了捏她的胳膊。青桐覺得有些疼,不過想到阿朵是雲輕狂的狂熱崇拜者,日後或許會成為雲輕狂的老婆也不一定,強忍住了笑,正襟危坐認真聽歌。

忽然聽見一聲冷哼,青桐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齊繡繡忽的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廣場中的歌曲頓時就停了,雲輕狂尷尬不已的站在遠處,廣場一側的雲漪藍的臉色變得有些苦澀起來。剛才還歡聲笑語濃情蜜意的人群,霎時間就沒了聲音。寂靜的可怕。隻有正中央的火堆劈啪的燃燒著幹柴,卻襯得周圍環境更加安靜。

青桐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個迅速走遠卻脊背挺直的俏麗身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個想法在腦子裏轉來轉去,再也揮不走:難道齊繡繡喜歡雲輕狂?!

回身看著四周的大部分人臉色都有些尷尬,阿朵則更甚。觸到青桐的目光,擺出一個無比勉強的笑容,迅速低下頭去。

這時,雲漪藍發了話:“就這樣吧。”意思是就算歌曲唱完了,喜歡弟弟的姑娘或者弟弟喜歡的姑娘可以站起身來了。

雖然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可雲大人既然不想對齊繡繡有太多計較,再加上很大一部分人對當年的某件事情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可接下來,更加令人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歌曲唱完了,竟然沒有一個女子站起身來,這也太不給雲輕狂麵子了。雲漪藍手裏的彩球便更是沒法拋出去了。

這下,所有人的眼睛竟全盯在了青桐身上。

青桐伸著腦袋看了一圈,才發現事情的詭異。直到阿朵悄悄捅了捅她的腰,驚疑不定的瞪著她,她才稍稍反應過來——合著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跟雲輕狂是一對啊!

青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平時雖然跟雲輕狂來往密切,而且行動言語之間有那麽些許的不注意,可兩人之間的關係隻有兩人最清楚。生出什麽樣的感情也不會生出愛情來。這是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不是非常親密的人是不能體會出來的。

可眼下所有人竟將她當成了“敵人”,好像她不站起來迎合雲輕狂的愛意,就是萬死不贖的罪孽。

但也不能就這樣把自己給賣了吧?青桐在心裏想著,就算現在圓了此刻的尷尬場麵,以後的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不管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楚。

所以青桐來了個裝傻充愣,硬撐著笑意,把所有人當成了空氣。

她沉得住氣,不代表所有人沉得住氣。

阿朵一把拽住青桐的胳膊,打算強行將她推出去。青桐反應迅速,順勢死死抱住她的手臂,拚命的往下壓。兩方都是出了死力氣,便成了維持現狀不動。

阿朵氣的咬牙切齒:“王姑娘你不能……”

“閉嘴。”青桐差點連後牙槽都咬下來。不管怎麽說,現在死活都不能出去。連個腦袋都不能冒。

也幸虧女人們膽子都不如男人們大,又不是喜愛鬧事起哄的,不然青桐就是力氣再大,也得被推出去。

這邊青桐與阿朵兩個在較量力氣,那邊的雲漪藍卻是全都看在了眼裏。一雙清冷的眼睛掃了一眼自家一臉挫敗的弟弟,心裏有些生氣。可生氣歸生氣,又不能當眾將彩球強行塞給青桐,也隻好作罷。想著以後的日子還長,再想其他的辦法也不遲。便對雲輕狂輕輕點了點頭。

雲輕狂見姐姐點頭了,就知道自己逃過了一難。也不再猶豫,轉頭就跑回了男人堆裏。男人們見狀,或惋惜或遺憾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件事,也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祈月節重新回歸正常,眾人該唱唱,該笑笑。

就在節日接近尾聲時,男子堆中站起一人,抬起手對著廣場一側的雲漪藍遙遙行了一禮,朗聲說道:“我雖然是個漢人,但也有真心喜歡著的姑娘。此時此刻,想要借貴寶地向那女子表明心跡共結連理,還望雲大人不要怪罪。”

雲漪藍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她也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姓蕭的漢人少年,究竟看上了教中的哪個女子。所以點了點頭,說道:“蕭公子客氣了,隨意就好。”

蕭湛感激一笑,緩步走出。嘴角微微翹著,帶著清朗的笑,一如頭頂皎潔明朗的月光,眉梢眼角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在廣場正中央的火堆旁一站,真是豐神俊朗。許多待字閨中的苗族女子悄悄的紅了臉。

男人們當然齊聲叫好。在他們的印象中,漢人總是有這些那些的繁文縟節,就連喜歡一個姑娘都要拐彎抹角的說一大堆廢話。蕭湛在教中的這些日子,他們早就對這個行事爽朗的少年有了好感,現在看他有這樣大膽的舉動,當然在聲勢上支持他。

鳳琰坐在人群之中,雖眼帶笑意,可眼中的光仍是黯了下去。

蕭湛站在火堆旁,等四周的聲音稍稍低了一些,才清了清嗓子,清唱起來:“山中隻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竹子當收你不收,筍子當留你不留。繡球當撿你不撿,空留雙手撿憂愁。連就連,我倆結交訂百年,那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連就連,我倆結交訂百年,那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青桐傻傻的看著蕭湛,早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其實在蕭湛站起身來時,她就紅了臉,此刻卻是回不過神來。

這首《藤纏樹》,是她在從上京趕往南疆的路途上,偶爾覺得無聊才哼唱起來的。當時蕭湛在旁邊聽了,還嗤之以鼻,沒想到今天竟會一字不差的唱了出來。原來在那時,他就已經記在了心裏。

這首歌,雖然並不是現在這個時代應該存在的東西。但歌詞中對心愛之人的神情愛意,卻讓所有人都失了神。

隨著那歌聲漸漸收尾,廣場上依然寂靜無聲,仿佛還沉浸在那優美的旋律和情真意切的歌詞中。

蕭湛的目光溫柔的落在她的身上,見她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雲漪藍。雲漪藍了然,抬手將彩球拋了過去。

五彩斑斕的彩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的落向蕭湛身前。蕭湛抬手接了,抬腳向女人們那邊走了過去。邊走邊唱:“連就連,我倆結交訂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音落,站定。他口氣略帶無奈卻又寵溺的說道:“那天是我錯了,原諒我吧。我把我整個人當做賠禮,送給你。你可千萬別不要我。”

青桐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低下頭,裝作沒事人,可是嘴角上翹的弧度已經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蕭湛無奈的歎口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運足了力道,大喊道:“王青桐,嫁給我吧。”

聲音一圈一圈的散了開去,回**在整個廣場的上空,驚起了廣場邊緣樹上的鳥兒,撲棱棱的飛起了一大群。

整個廣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臉上的表情複雜莫名,在兩個當事人身上停留半天,忽然齊齊的望向了雲輕狂。

雲輕狂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便迅速蔫兒了下去。捂著臉,腦袋垂的低低的,他真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