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512?情牽兩地,你一定要等我~

居室的門又一次打開了,劉東山從手上的活計中抬頭,暗暗訝異著,此時還沒到飯點,為何就有人來了。

來人一身緋紅錦衣,用同色係的絲線繡著雅致花紋,麵如冠玉,鬢若刀裁。渾然天成的氣勢,帶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直麵壓來。他笑看著劉東山,就這麽看著他,讓劉東山的呼吸愣是漏了一拍。

這人好大的氣勢,劉東山心道。

他的身後,跟著兩位英俊的少年,一個麵色溫和,一個高傲不羈,正是他貼身侍衛南轅和北轍。

劉東山想,他也許知道對方是誰了。他不隻一次聽李半夏說過這三個人,說起那對兄弟,說起這位二皇子。這三個人的存在感無與倫比,一看到他們就很容易聯想到。而且在大楊村,他曾遠遠地見過這群人,當時是在半夏的藥堂,他從外經過,看到半夏在跟人說話,好像就是他們。

那兩個如門神一樣的侍衛,與他見到的背影相似。又想到封炎事後,半夏和他說起的事,以及與二皇子之間的糾葛,他們的身份也便很容易確定了。

“劉東山。”二皇子自動走到屋中坐下,前傾著身體,與劉東山打了個招呼。

“草民劉東山,見過二皇子。”劉東山行了禮,神色平靜,靜靜地與二皇子對視著。二皇子挑了挑眉,目中露出一絲讚賞。被抓來這麽多天,頭腦還能這麽冷靜,絲毫看不出他情緒激動,看來之前是他小瞧他了。

他本以為。這個鄉野村夫隻有一身蠻力,見識粗淺,得知他的身份會被他嚇破膽兒,卻沒想到他還能這麽冷靜。比起那些見了他就點頭哈腰,溜須拍馬的官員,表現得還要叫他欣賞。

他現在開始有點明白,那個女人為何會這麽喜歡眼前的人了。又為何對他這麽死心塌地。在他看來,有不少人比起眼前這個人也不知道要優秀多少倍,也都對那個女人有好感,甚至說是執著,而她卻絲毫沒有為之動搖。

不完全是所謂的婦德,也並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太過迂腐,還是因為麵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一個值得依靠值得托付的人。

他想起了封炎,他和他交了幾次手,對這個對手他恐怕比他的朋友還要熟悉他。他知道他喜歡著她,就是為了她才和他的三弟合作破裂,也從而讓他有機可趁。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女人在那個男人心裏的地位,盡管他認為這很愚蠢。

一個成大事的人怎麽能為了一個女人就亂了分寸,還為她壞了自己的大事。虧他之前還當作是自己的勁敵,簡直是愚蠢!

那個男人愚蠢。這個女人就更是白癡。雖然他也不喜歡封炎這個人,卻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畢竟,能被他奉為對手的。還沒有幾個。他實在想不明白,什麽樣的傻女人,居然會放棄這樣優秀的男人,死心塌地要跟著一個村夫。

在這些當權者眼裏,誰都不算是一回事,普通的老百姓在他們眼裏更是算不了什麽。雖然打著仁君德君的口號,要為老百姓營造一個太平盛世,但有多少君主,將每個百姓都放在自己的心上?難免要小瞧了這些百姓的力量,隻當他們是泥巴地裏摸爬滾打的。見著當官的連講話都是彎著腰的。乍一見到劉東山,難怪會感覺到詫異。

其實,老百姓一不求人辦事。二不看人眼色過生活,比起在朝廷當官的官員麵對這些掌權者還要有底氣。這些老百姓,沒想那麽多,就想著好好過生活,安生地過自個兒的日子。劉東山也是如此,從來就沒想過他一個老百姓有時候會扯進這麽多的事,遇上這麽多的人。

他隻是想和半夏安安穩穩過日子,為何就這麽的難?

“這些日子在這呆著還習慣嗎?有什麽不適應的就說,有什麽需要的就交給下人去辦,本王已經交代下去了。”

“謝二皇子,這裏應有盡有,草民並不缺少什麽。”劉東山摸不準他抓他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更摸不準他現在的態度。抓他來,卻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始終不道明來意,已經過去好多天了,他不知道這樣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二皇子點點頭,他並不好奇劉東山會這麽回答,也不好奇他能認出他來。在大楊村,他呆過一陣子,劉東山見過他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他好奇的是,這個劉東山還真的能沉得住氣,有這麽個好機會,他還耐得住性子不問自己抓他來的目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就不想知道,本王抓你來要幹什麽?”

“草民想知道。”劉東山點頭,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個問題。想著外間的李半夏怎麽樣了,她有沒有回來,她知不知道自己來到了這個地方,如果她回來了現在又在哪裏,在幹什麽,舞融是否已經告訴了半夏他這廂的事情。

他可以努力克製自己,不讓自己被這種情況給逼瘋,卻沒有辦法不去擔憂她的情況。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的危險,將她屏退在危險之外,卻偏偏,每一次都得眼睜睜看著她置身危險之中。

“在這之前,本王想你可能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

“她已經回來了。”

“什……什麽?半夏她……她已經……”

“是的,就在不久前,她就站在本王的麵前,與本王對峙。要求本王給她五天時間,去救另外一個男人。”二皇子的語氣含著惡毒,他要讓這個男人知道,他的妻子在知道他有危險後,居然不是第一時間想著去救他,而是去救另外一個人,置他的性命於不顧。

“半夏她找到辦法了。”劉東山喜不自禁。臉上也露出了這些日子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你在高興?!”這人是氣瘋了嗎?還是被他關久了,腦子糊塗了。現在他聽到自己的妻子去救另外一個人,居然還笑成這副傻樣。

“二皇子不知道,半夏這一年多來無時不在想著能治好張公子的病,為此更是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和精神,這次能夠成功想到辦法,我也很替她和張公子高興。”就像是心中的一個大石。突然落地了。且不說張決明為他們夫妻做的一切,就單憑劉東山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看到一個人能脫離痛苦,從宿疾中恢複健康,就是一件非常感動的事情了。

“可是她這一走,你怎麽辦?”二皇子還沒有放棄,他實在很想打破劉東山臉上這種自信又寬容的笑容。嫉妒就嫉妒,嫉妒自己的妻子對另一個男人更關心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掩飾這種心情。虛情假意,這才有夠丟臉的。

“二皇子都同意了不是嗎?”這就說明,半夏就算走了,他也並不會有什麽危險。按照半夏的脾氣,她一定是與二皇子達成了什麽協議,張決明的病實在過於緊急。而半夏,在非做不可的事情麵前,哪怕是天皇老子在她也不會妥協。二皇子今日過來。想是在半夏那裏吃了敗仗,來找他的晦氣來了。

該說劉東山看事情變得銳利了,還是該說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這麽一來,一早的緊張,無形中倒是減輕了不少。

不過還是不能放下心,二皇子將他抓來還不知要半夏幹什麽呢,在這件事情一日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便一日不能放心。

“喲!行啊,這麽快就梳理清楚了,看來本王還真是低估你了。”二皇子看到劉東山一瞬間放鬆的神情。心中低咒一聲,真是失算,沒想到這家夥腦子還挺清晰。這麽快就抓住問題的關鍵了。

他沒看到笑話,反而讓他舒坦了,這種事,怎麽都不像是他做出來的事。

“草民不敢。”劉東山心中驚駭,他方才那麽細微的動作,都沒逃過他的眼睛,還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半夏和舞融碰上二皇子,恐怕會很棘手,接下來還不知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呢。

不想看劉東山得意,二皇子噙著一抹陰險的笑,更加湊近了他,輕輕問:“你想知道本王讓她幹什麽嗎?”

“……”

“你知道本王會怎麽對付她?”

“二皇子!”劉東山正色,“敢請二皇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君,我們是民。草民雖是一介鄉野村夫,卻也懂得一些大道理。為君者,要愛護百姓,以身作則,於此方能得到百姓的敬重和愛戴。我們固然無權無勢,二皇子要為難我們是輕而易舉,隻是二皇子所為,難免讓天下老百姓們寒心。以你的身份和權勢,來對付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小老百姓,難道便是二皇子身為皇家人所為?”

二皇子怔住了,連帶著他身後的兩個門神侍衛,也一起怔住了。

他們沒有想到,一個小老百姓,居然有膽子這麽和二皇子說話。

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事,這個男人說出來的話,和那個女人如出一轍。二皇子現在開始明白,為何他們是一對了。看到這樣的劉東山,沒人會懷疑,他們是一對夫妻。

“在本王這兒,本王便是規矩。”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但說這話的人是二皇子,便沒有人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你抓我來是為了要挾半夏。”

這幾乎是個可以肯定的事實。

“你到底想讓半夏做什麽?”劉東山忍不住再一次問道。因為他方才看到了二皇子說那話時的神情,他知道他不是說假的,也不是要嚇唬他們,他真的會要了半夏的命。

而他,又如何不感到緊張還有恐懼。民自古怕與官鬥,更何況對方還是二皇子,他真要為難他們,他跟半夏根本就沒有一點的機會。

不,他或許不應該想這些,而是想辦法通知舞融,讓她帶半夏走,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二皇子找不到她,自然也就不能拿她怎麽樣了。有舞融的幫助,要藏起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至於這裏,就交給他來麵對吧,隻要知道她是安全的,那自己便不怕接下來遇到的事了。

半夏嫁給他後。他就沒能為她做什麽。每次她有危險,自己也都不在他身邊。這一次,就讓他來麵對吧,不會逃避,也不會恐懼著那天的來臨。

至於如何通知他們,劉東山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了一些眉目。他現在每日都關在這個地方,無法知道外界的事,外界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情況。而一日三餐,都是特定的人來給他送飯。從這兒根本就沒下手的機會。

所幸,二皇子並沒有限製他在這個房間的行動,還給他送來了硯石,供他打發時間。而這,便是他的機會,他現在唯一能夠與外界聯係的機會。也便是利用這些硯石。

以她對舞融和半夏的了解,一定會派人時時關注著黎大人府上的動向,以供他日之需。他們現在就算礙於二皇子的身份。沒辦法將他救出去,卻也不會放心他一人被關在這裏。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派人盯著這裏,他一日三餐吃什麽,每日用到什麽東西,都一定逃不過舞融那些屬下的耳目。

半夏和他說過舞融的那些屬下都很有本事,每人都有著非凡的本領,這些事他們應該都摸清楚了。即便不是如此,在這個情況下,他也隻有姑且一試。

但他可沒有天真到那一步,會蠢到別人會為他傳口信。這個方法必須得隱秘,而且別人都不會想到。更難的是,這件事還不能讓半夏知道。隻能讓舞融和張大人知道。

這就有難度了,用硯石傳信,這是一個辦法,關鍵怎麽傳這個口信,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劉東山這些日子也沒閑著,他一早便有打算,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全力保李半夏,這便是他的態度。

現在這一天終於要來了,他不能再等下去。醞釀中的事,也是時候要著手進行了。從二皇子方才的話,至少半夏這幾天是安全的,脫離他的控製的。舞融是個信得過的朋友,也真心地關照著半夏這個朋友,如果他拜托她帶半夏走,她應該不會拒絕。

劉東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心中反而安定下來了。當一個人心中裝有愛,當得知他所在意的那個人是安全的,便擁有了最堅不可摧的勇氣,便再沒有什麽能擊潰他。而當他有心理準備麵對最糟糕的結局的時候,那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二皇子沒有錯過劉東山瞬間感情變化,這時候的劉東山,就像一個全身包裹著鎧甲守衛得最嚴密的人,他根本就沒有刺傷他的機會。

“本王要讓她救一個人,一個於本王很重要的人。”二皇子一瞬不瞬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他要讓這個男人害怕,讓他跪地求他饒他們夫妻一命。他要看到那個女人的丈夫跪地對他磕頭的一麵,那會讓他很有快感,折磨劉東山比折磨李半夏來得更有趣。

他就是要證明,那個女人是多麽的沒有眼光,她的丈夫是一個沒用的男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加羞辱的事。何況,今日和這男人一連串的交鋒下來,這個男人竟然沒有如他所想,露出懦弱求饒的醜態,反而處處壓他一頭,讓他心中十分不痛快,這事可就沒那麽容易善了了。他要像貓戲老鼠一樣,好好耍著他玩。

劉東山想的可不是這些,而是他未完的話。

“二皇子的目的,隻是為了讓半夏替你救人?”

“怎麽,有什麽問題?”

“二皇子恐怕還不了解半夏,半夏是一個大夫,治病救人是她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半夏救人,從來不分情況,隻要是病人她都救。二皇子要她救人,大可以直接去請她便是,為何又要將草民抓來這裏。”請大夫治病,還這樣大動幹戈,不是有些說不通嗎?

果真,這話說得又是一樣。

既然他這麽說了,他不介意再多說一次。貓戲老鼠這麽久,也是時候丟下一記重彈了,要不然他們還真以為他跟他們玩小孩過家家,鬧著玩的。

“本王抓你來。自然有本王的道理。”二皇子站起身,朝門外走出去,此時太陽東升,透過門框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場。仿佛那光輝燦爛的朝陽,都淪為了他的背景。

“因為本王要她治的人,不管治得好還是治不好。她都得死!”

這是一個秘密,沒人知道這個秘密。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他不惜殺了任何人。而至於李半夏,他隻能道一聲不幸,誰叫她好死不死地被他給選上了。若她真的是一個庸醫,她還不至於有這樣的下場。若她單隻是醫術高明,沒有仁名,他也不會選上他。所以,即便她注定是要被犧牲的。他還是得承認,她是一個好大夫。

其實,打心眼裏,他是相信她的,也相信她能守住那個秘密,他本來沒必要非殺她不可。畢竟。像她這樣的大夫,有醫術又有醫德,還沒什麽怪脾氣的。天下間可是不多了,殺了她也是大楊的一個損失。

隻是,他不可能讓這樣一個秘密握在另一個人手裏,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他,哪怕他嘴裏這個所謂的把柄會被她爛在肚子裏。但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因為他最清楚,隻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所以,李半夏,必須死。

劉東山,若是李半夏真的治好了他的母妃。又真的對那件事不知情的話,他倒是可以考慮留他一命。這算是對李半夏治好他母妃的賞賜,也是他最大的恩典。不過。或許這對劉東山而言,並非是恩典,更不是所謂的賞賜。

當人們在麵對死亡的時候總是會變得特別的怯懦,這個男人之所以還能忍耐,隻不過還不知道他的可怕。

“因為本王要她治的人,不管治得好還是治不好,她都得死!她都得死~她都得死~她都得死死死死——”二皇子的話一直在劉東山耳邊縈繞,那個死字就像是某種符咒一般,禁錮著他的整副心神。

二皇子出去了,囑咐守在外麵的人將他看得緊一點,以防他有什麽動作。雖然他並不認為,在他手下嚴密的防守之下,劉東山這個沒半點功夫底子的人能做什麽,但還是不能大意。

那個百姓,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擺平的角色。或許他們夫妻倆,比他想象的還要麻煩得多。

他已經為了這件事耽誤了不少時間,也耗費了不少的精力,在這時候絕對不能出什麽差池。

劉東山跌坐在地上,嘴裏喃喃著:“半夏……你不該回來……你為什麽要回來……你不要回來……”

漸漸地,坐在地上的劉東山換了一副神色,那雙滿是擔憂的眸子忽然變得堅決無比。

看來他沒有別的選擇,那個計劃非實施不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劉東山從容地拿起一塊巴掌大的硯石,默視良久,眼中一凝,下刀如飛,精湛的刀功還有無雙的技巧,在這一刻得到最精致的體現。

有一種技術,可以光明正大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劉東山從沒想過,自己手中執起的這把刻刀,有一天會用在這樣的事上。

但現在,他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他了。

在這之前,半夏,答應我,一定不要回來——

而在紅衣教的李半夏,冥冥中就像是聽到誰在呼喚她一般,詫異地回過頭。回首來時路,除了她一個人,再也沒有旁的身影。

不安在心中擴大,胸口某個地方就像是缺了一塊,李半夏輕輕地捂著胸口,痛意慢慢傳來,直到蔓延整個全身。

就在剛才,她似乎聽到東山叫她了。東山,他還在二皇子的手中,還在被他關押著。

李半夏心中的痛意越來越深,東山,你現在還好嗎?你一定要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