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519?相依為命,母子情深
李半夏被兩人挾著,進了千秋閣。
閣內死寂沉沉,垂著重重的簾幔,聲聲地咳嗽仿若撕裂肺腑,從屋裏深重傳出。裏間靠牆擺放著一張大床,**也垂著厚重的簾子,一眼看不真切。
這屋子很幹淨,卻帶有一股腐爛的氣息。即便還在外間,腐肉的氣味便傳入鼻尖。李半夏雖聞慣了各式難聞的氣味,也隻覺得這種氣味令人作嘔。隻是知道裏間住著重症的病人,為了對病者的尊重,忍著沒有發作。
再觀另外二人,似是已經對這種氣味習慣了一般,麵無表情,押著李半夏,將她帶到了裏間。
二皇子撲到床前,握著**人的手,頃刻間,那個冷血無情、威風凜凜的凜洲王,變成了一個手足無措、憂心如焚的兒子。
“娘——娘——你怎麽樣,孩兒不孝,孩兒不能免娘苦痛、代娘受苦——”握著裏麵人之手,二皇子每說一句,跪著的腿就往前一步,話語也一句比一句焦急,裏麵的咳聲也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
那婦人承受著極大的苦痛,從她寸斷肝腸的咳嗽聲,可知每聲咳嗽都耗費了她極大的心力。不用見她,也能想見她咳嗽的是血,那些蘊著鮮血的咳嗽仿佛催命的警鍾,一聲聲敲打在二皇子的心頭,讓他心驚膽戰!
“咳咳咳咳~~剩兒~~咳咳咳咳~~”**之人破碎的聲音傳了過來,哪怕是疼痛不堪、奄奄一息,聲音中對兒子的疼愛不曾消卻半分。
“娘——娘,是不是很痛,孩兒給你請了大夫來,一定能解娘苦痛,讓娘早日恢複健康。”二皇子握著婦人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磨蹭,舉止間。滿是對婦人的依戀。
“咳咳傻孩子,娘這病,是沒指望了~~別為娘難過,娘咳咳能多活這麽些年。陪在我孩兒身邊,娘已經很滿足了~~”病弱的身體,已如風中的殘燭。嘴角牽扯出的不是笑容,那是比任何悲痛還要淒苦的笑容。這張臉上,痕跡斑斑,曾經嬌美的容顏已被鶴發雞皮所替代。四十歲的年紀,比六七十歲還顯蒼老。
“不,娘,娘會好好的,陪孩兒一輩子。娘不要離開孩兒~”孩兒不能沒有娘~~
這個天下實在太過冰冷,若娘離開,剩兒將再不得半點溫暖。
李半夏就站在一旁,半垂的簾子,遮擋了她部分的視線。隱隱約約隻能看到一角。手已經開始腐爛,烏黑的肌膚,不停往外滲著黑血。而從那攏起的半邊簾子中,李半夏看到她皺起的肌膚還有發暗的臉。
縱使李半夏行醫這麽多年,各式的病人都見過,此時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再觀二皇子,對那些流著黑血的腐爛幾乎無察一般。握著她的手,輕輕地磨蹭。看到這一幕,李半夏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麽滋味。
在她和舞融心裏,隻知二皇子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萬想不到他居然也有這樣一麵。人性的複雜,果然不是一兩句話便能道得清的。
隻不過。若是自己的娘親,病得這般厲害,她這個做女兒的,又豈會嫌棄於她,在這個時候離她而去?
二皇子的心情。恐怕也是一樣吧。
李半夏不知道的是,二皇子深處深宮,經曆更多的人情冷暖。他誰都不信任,也誰都不在意。在那個冰冷的皇宮裏,是丹妃娘娘庇護著他,他們娘倆相依為命,共同遭受著別人的陰謀陷害。他們娘倆擁有的唯有彼此,昔年那個靠母親庇護才能艱難求生的小毛孩,已經長大了,有能力可以給他的母妃最好的生活。
丹妃為了他這個兒子,承受了非人的責難和委屈,更經曆了數不盡的苦痛。他能有今天,是他娘拚死相互,他娘為他消耗了這一生最美好的年華,更為他染上了一身的病痛,他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能給她娘一個全新的生活。
然而,當他有能力終於可以改變他們母子的生活,從今以後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他的母親時,他的母妃卻……
人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此,如果這是天命,他要逆天而行。他會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挽回他母親的生命,否則不隻是那些庸醫,那些傷害他母妃的人,就是那個人,他也不會放過!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跌聲的咳嗽聲傳來,**人病弱瘦削的身體蜷曲成了一個蝦米,喉嚨被鮮血撕裂,痛苦得像是下一刻便會死去。
“娘——娘——娘——”二皇子伸著雙手,想抱住又怕弄疼了她,這一幕還真是令看者心酸。
李半夏實在不能單是站在這兒看著了,病人正在受著煎熬,她這個大夫卻完全被晾在一旁,雖說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很有可能讓二皇子將對娘親所有的擔憂和焦急全都發泄在她身上,這麽做無疑是自討苦吃。一旦她無法醫治,二皇子一怒之下還很有可能一掌劈了她。
她這個時候就該努力縮小存在感,不讓他發覺想起。但李半夏卻無法坐視,**的婦人承受著可怕的折磨,而她卻因為自身的原因而不願意為她暫時緩解疼痛,這種事她怎麽都做不出來。
哪怕真的被殃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隻是二皇子費這麽大力氣將她弄來,現在又完全忘了背後還有她這麽個人,她是該慶幸她沒被他當成出氣筒,還是該感慨他對娘親的一片摯情?
李半夏歎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隻是輕輕一下,就像是炸開了鍋,二皇子頭也不回,陡然甩開了肩上的手。就像是一頭受傷的獸,又像是一個倔強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孩子。
“少主,李大夫……”押著李半夏進來的兩個人與君、隆回,終於忍不住開口,他們是丹妃娘娘的心腹,奉丹妃娘娘之命,貼身保護在二皇子身邊,已經許多年頭了。
從某一點而言,二皇子對他們的信任,比之南轅北轍,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像是丹妃娘娘的事,連南轅北轍都不甚清楚,在他不在的那些年頭,就是這兩個人一直默默守候在這裏,保護著他們的女主子。
二皇子終於想起,這裏除了他們三人,還有一個人。
“你!還不給我母妃治傷!要是治不好,你也休想活命!”二皇子袖子一揮,李半夏就不由自主地向床榻方向跌去。
“咳咳~剩兒~”
所有的煞氣一瞬間消於無形,二皇子乖乖地撲回床前,握著他母妃的手,輕輕喚了一句,“娘——”
“剩兒,不要再為難咳咳這位大夫了~~你忘了答應娘什麽,莫要為了娘,咳咳再傷害無辜的人~~否則娘即便走了,咳咳也不會安心的~~”
“不是的,娘~~你相信孩兒,孩兒不會傷害她的~~孩兒答應你,一定不會為難她,孩兒隻求娘,不要離開孩兒~~”二皇子一麵說著話,一麵睇給李半夏一個陰狠的眼色。
警告她不要在他娘麵前亂說話,否則後果不是她消受得起的。
“這就好~~咳咳咳~~剩兒,別忘了你答應娘的~~”
“李大夫,還不來為我娘看傷——”二皇子聲音突然變得客氣有禮起來,隻是莫名地讓李半夏覺得更加的毛骨悚然。
李半夏實在是看夠了他這人前人後兩個樣子,第一次見到他,隻覺得他是一個翩翩公子,誰能想見有一日會看到他那麽很辣無情的一麵。而今日,又是讓李半夏出乎預料。
也罷,二皇子是什麽樣的人,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又帶了多少張麵具,這些本就不該是她管的,她也管不了。她現在要做的,甚至不是想著如何能在這種險境下為她和東山求出一條生路,她要做的隻是先緩解眼前病人的痛苦。
從她剛才的那些話來看,這位皇妃娘娘也是一個心地良善的人。在她病重承受著非人痛苦的時候,依然為她這個陌生人著想。就憑這一點,李半夏都不能置她於不顧。
“李大夫!”
“要給病人治傷可以,安靜點!”李半夏也來了火氣,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又是威脅又是吼叫的。他縱然掐住了她的軟肋,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也不代表她可以一再受他這莫名其妙的脾氣。
“你忘了你……”
“二皇子,並非我拿喬,隻是我這個人向來膽子小,你要是再這麽嚇我,難保一會兒我下針的時候會偏了準頭。到時候受苦的還是這位夫人,你也不希望吧?”
“你敢威脅我?”真是好大的膽子,還沒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他。
“不是我威脅你,而是你在不停地嚇我~”李半夏吐出一口氣,又鄭重的道:“二皇子,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一位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責任,不管你以什麽方式帶我來到這裏,這位夫人都是無辜的,我會盡一切努力來讓她哪怕是少受一分的痛苦,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