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是做戲,剛才,鬱飛要打楚千蕁時,隔壁可是一絲動靜也無。
如今,鬱飛剛住了手退走,那聲音又開始作妖。
“老夫人,容恩說過了,孩子已經沒了,不能再傷害其他人了,我的孩子命薄,他無緣做費家的兒孫,地底下有知,他會痛苦難過的。”
這是勸解,還是點火,在場所有人誰又能聽不出來。
費南城擰了下長眉,放下手上的荼杯,低斂眉眼,不疾不徐吐出,“奶奶,如果她真做了這事,我絕不會饒她,當然,如果她沒做的話,也請容小姐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費南城冷嗖嗖的話,像根鋼針毫無預警蟄進容恩心髒,容恩哆嗦著身子,吃力撐起雙臂,下床來,跌跌撞撞走出來,頭發篷鬆,眼窩紫青,雙頰泛白,身上那件旗袍鬆鬆垮垮掛在她身上,像整個幹扁的排骨架,平日裏,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氣質清韻的女人,就像一具骷髏。
駭人,太駭人了。
楚千蕁捂著胸口,從凳上慢悠悠起身,扭過頭來時,在看到容恩的那一刻,她渾身打了個冷噤,深深震駭。
這是容恩嗎?一場流產手術,竟然讓她不成了人形,昔日美麗的容恩,似乎已不複存在。
“吃驚?是吧?”
容恩也看到了楚千蕁臉上那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嘴張得奇大,她恨不能拿個雞蛋給她塞進去,看她還看自己笑話不。
“一夜連做兩場大手術,楚千柔,你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對流產藥物過敏吧!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奇跡。”
她自己說了身體變得這樣糟糕原因,流產手術的連鎖反應。
柔柔弱弱的身子,一夜連做兩場手術,沒去見閻王,的確已經算是奇跡了。
“容恩。”老夫人見狀,心肝寶貝兒地疾呼,起身急忙迎上去。
“容恩,你身子骨這麽差,得趕緊回去躺下休養,玉清……”
“容小姐。”玉清急忙衝上去,一把撫住搖搖欲墜的女人,眼裏全是滿滿憐惜。
“容小姐,你才做完手術,又是小月子,不能吹風的。”
容恩拔開玉清撫她的那隻手,無經打彩的目光看了一眼楚千蕁,又定定地審視著事不關己的費南城。
郎心如鐵啊!孩子沒了,她容恩得不到愛人關愛,哪怕一句好聽的話也吝嗇給她,從不動凡心的費南城,剛才居然偏袒了楚千柔,容恩怎麽能不怨,不恨。
她要衝過去問問費南城,剖開男人的胸膛,看看他那顆心是什麽顏色,他怎麽可以那麽狠心,那也是他的孩子。
玉清不讓她過去,拚了命地拽著她,不但如此,玉清還吩咐了旁側發愣的下人,如夢初醒的下人們,在玉清一聲令下後,全數衝了上來,紛紛抓住她的手,她的胳膊,讓她四肢很難再動彈。
她剛經曆生死,全身沒多少力氣,被她們這樣一折騰,像泄了氣的皮球。
“容小姐,回去吧!你這身子……經不起折騰的。”
玉清怕出事,不住地安慰勸解,並彎腰在她耳邊說了句,“老夫人會為你主持公道的,放心。”
聽了這句,容恩終於完全停止掙紮。
她看著費南城的臉,淚水從眼眶裏滾落,越落越凶,她說,“費南城,你好狠的心,我明明知道你並不愛我,可我……老夫人。”
容恩霧蒙蒙的目光調向老夫人。
“其實……我愛他很久了,那件事,雖然是一次烏龍,卻是我一生最美的回憶。”
她淒淒哀哀說著,像是思及了過往,淚水模糊的瞬間,頓時泣不成聲,她說,“費南城,你不心疼孩子不要緊,可是,我心疼,你不要他不要緊,可是,我要,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便是你不要,我也會把他生下來養大成人,我要給他最好的生活,送他去國外念書,給他最好的一切,可是,老天好殘忍,它居然就這樣把她帶走了,嗚嗚。”
容恩的聲音,淒婉中帶著深深的哀痛,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規劃了一切,可是,到頭來……一場空嗬!”
絕望到心碎,唯一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就那是自殺。
容恩不知怎麽地就掙脫開來,一頭撞向了牆壁,電光火石間,一抹高挺的身形從暗處衝出,容恩的腦門直接撞上了堵肉牆。
容恩抬頭,見是鬱飛,心頭憤恨湧現的更多,她衝著他嚷,“讓開,你攔著我幹什麽?我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玉清麵如土色,急急忙忙衝上來,用力抓著容恩雙臂,顫顫魏魏勸解,“容小姐,千萬別這樣想,事情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容恩的不依不饒,無非就是想讓老夫人懲罰楚千柔,可是,少爺又不許,這下,老夫人為難了。
容恩剛才的舉止嚇壞了老夫人,她站在原地,麵色蒼白到如一張透明的紙,她說,“容恩,你別嚇我這個老太婆,我老了,可是經不起嚇的,孩子,不打緊的,隻要你乖乖的,我讓城兒娶你。”
“老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費南城不慍不火,寒聲問。
老夫人的目光,這才慢條斯理移向一直不曾開口說什麽的孫兒。
喃喃應著,“知道,當然知道,城兒,你知道嗎?容恩,她……為了你……子宮沒了,城兒……你聽我說,她是個好女孩,不應該受麽這樣的待遇,這麽多年了,她為費家,為費氏,鞠躬盡卒,咱們不能讓她寒了心,不能讓所有費氏老部下們寒了心呀,城兒,你娶了她吧!”
容恩子宮沒了,這個重磅炸彈轟得楚千蕁外焦裏嫩。
笑意凝在了她臉上,這麽嚴重的事情,她再也笑不出來,雖然,她不喜歡容恩,可也不是壞心腸的人。
容恩可以受點罪,但不應該在失去孩子的同時,再摘了她子宮。
這個暗中的壞人,殘忍到了極點。
一個女人沒了子宮,也就等於沒了一切,這輩子,她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何其殘忍,楚千蕁腦子轟轟作響,她唯有撫著一麵牆,才能穩住自己跌跌撞撞的身子。
費南城眉目仍然清雋,突如其來的消息,眉頭也不見他皺下,深邃無邊的目光驀地凝向了臉色似白臘,姿容俏麗的楚千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