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蕁見到費南城是晚上的事了。
吃完晚飯,喻媽陪著她去園子轉了圈,回來後,玉清讓人送了個禮盒,打開盒子一看,是箱子小毛鞋、小棉衣、小棉褲,還有好幾張手織的圍巾,針線花色很熟悉,是她媽媽的傑作。
“少奶奶,楚夫人手真巧。”
喻媽進來時,見她拿著一雙小毛鞋愛不釋手,徐聲誇讚。
“我媽就好這一口,織幾十年了。”
“楚夫人不愧是江南名媛,這些花色,毛衣品牌店師傅都不一定織得出來。”
喻媽第一次見識什麽叫巧奪天工。
聽到喻媽的表揚,楚千蕁有點心花怒放,雖然毛衣不是她織的,可是,她還是由衷的為媽媽高興。
她讚同喻媽的話,媽媽是個被埋沒了的設計天才。
“少爺,你回來了。”
她們討論著時,門口走來一抹居傲身姿,是踏著夜色回來的費南城。
近段時間,他一直呆在鎏金處理公司事務,今晚,也沒說要過來,忽然將至,讓楚千蕁有點不適應。
抬頭與他目光相望,僅一眼,她就急促地別開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搞消失,怕觸怒他的關係,此時此刻,她有點懼他,心髒怦怦地亂跳。“吃飯沒?少爺。”
喻媽暖心地問候。
“吃過了,喻媽,你先出去,我與少奶奶有兩句話想說。”
喻媽扯著合不攏的嘴角,看了楚千蕁一眼後,高興地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了她們兩個,楚千蕁不知道他要給她說什麽,到底是作賊心虛,不等他開口,她便率先發聲了,“今晚氣溫又降了,你冷不?”
指上的小鞋子放進箱子,盒上蓋子,再把箱子送進收攬箱。
徒步向他走去。
“你織的?”他盯著光滑如玉的收攬箱,啞聲問。
“不是,我媽弄的。”
“你媽好些了沒?”
這是楚千蕁第一次接受到費南城對於媽媽的關心。
“比原來好些,隻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
費南城沒說話,任由著她脫掉去他身上的大衣,再一顆一顆解開西裝紐扣,她替他解衣時,他就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聽奶奶說,你出去了?”
他的聲音,溫溫涼涼,不鹹不淡,完全探不出喜怒哀樂。
“嗯,看我媽呀!”
費南城漆黑的眼眸微微閃動,“白亮打電話來,說你玩失蹤?”
見她不肯坦誠,他隻能單刀直入。
楚千蕁眉骨微動,眼皮晃動的厲害,極濃的眼影遮去了她眼底那縷浮起的慌亂。
“我隻是迷路了。”
這樣的謊言,三歲小孩也不會信,何況還是精明睿智,馳聘商界的費南城。
“真的迷路了,我是個路癡,不辯東南西北的。”
她把大衣掛在架子上,又把西裝仍進衣簍裏,然後,扭過頭,衝著亦步亦趨走向窗口的身影喊。
“要不要我請個老師,再教教你方向?”
飄過來的聲音,猛地帶著冷凜。
“不用。”嗅聞到空氣裏不同尋常的氣氛,楚千蕁搖了搖腦袋,向他靠了過去。
他不再理她,坐到椅子上,閉目休憩,一臉疲累。
燈光下,臉頰上的肌膚,歪歪扭扭,疤痕遍布,但那兩排濃而密的睫毛很長,像兩把扇子,緊緊闔著他剛硬的五官上。
這張臉,輪廓滿好的,如果不是這些疤痕,楚千蕁腦補著眼前這張男顏,除去疤痕後本來的麵目,老夫人七十了,氣質俱在,容顏皎美,從她遺傳基因來看,她的後代,應該都不算太差,而自古豪門貴婦都會經過嚴格的篩選,像費家這種頂級豪門,能被挑上的媳婦人選,都不會差到哪裏去,費南城的母親,是個美人胚子是一定的,優良的基因生出的孩子,絕對人中龍鳳。
密密的長睫煽了煽,氣息均勻,說明他並未睡著。
隻是假寐而已。
楚千蕁體貼地拿了床毯子,搭到他膝蓋上。
正在抽手時,一支手臂橫了過來,急急捉住她手腕,拿到他唇際咬了口,力道不重,可是,牙齒鑽入血肉的尖稅疼痛,還是敏感地刺激到了她神經。
玉手微顫,肩膀一縮,她想抽回手,他不許,就隻能任由著他緊緊地箍住她的掌心。
眼瞧著掌心的紋理一條條扭曲,血色從掌心抽離。
“你見葉唯昭了?”
他說,雙眼仍然閉著。
神情微微一怔,本以為是秘密,看來,即便是她玩了失蹤,但是,她的一舉一動仍然無法逃脫他的掌控。
“迷路時,我在環易路咖啡館遇上了他。”
房間裏很靜,一根針落地也能聽聞巨大響聲。
頓了許久,他的聲音緩緩又響起,“你去環易路做什麽?”
“買咖啡。”
沉默的時音裏,她為自己想到了個好借口。
猛地,他就張開了雙眼,看向她的目光,像糊麵相撞的碎冰,這樣的目光,讓楚千蕁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你懷著孕,要喝咖啡?”
“偶爾喝一小杯,沒事的。”
“那個店,你好像從沒去過。”
“你調查我?”
楚千蕁想抽回手,然而,玉手在他的鉗製裏,根本動彈不得。
男人冷嗤,唇角微彎,“你有什麽值得我調查?”
“還是說,與我相處以來,你像我一樣,整天都戴著麵具生活?”
聽出話裏的譏誚,楚千蕁不服氣地吼起來,“我沒有,我隻是去找我二姐而已。”
懶得的實話,讓費南城冷凝的麵色稍稍和緩。
“找她幹嘛?”
“她……”話說到這兒,楚千蕁知道自己隱瞞不住,隻能選擇實話。
她相信這事不是喻媽說的,費南城如果真想要知道什麽,有的是手段與人脈。
“楚千柔,她失蹤了,她用微信約我去環易路見麵,我等了她半個小時,人沒見著,我就走了,後來,在咖啡館外麵不遠的地方遇上了葉唯昭。”
費南城長眉微微攏起,眼神久久凝在她臉上,“葉唯昭這麽輕意讓你回來?”
這不是葉唯昭做事的風格。
“與他碰麵時,正好有警察在旁,我趁機跑了。”
長指忽地揉著她的耳廓,輕輕柔柔描繪著它的形狀,指上的粗繭,微微刺痛著她雪白的肌膚,雪嫩的耳朵,倏地嫣紅一片。
指節纏上一縷發絲,湊入鼻間輕聞,淡淡桅子花香入鼻,浸人心脾,心情大為舒暢,鳳眸淺淺一眯,眸底漾著微淡笑意,“以後,離他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