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老夫人的話後,費南城陷入沉默。
“孩子,如果心動了,就不要克製,愛情其實很美好。”
她的孫兒,她了解,孤僻偏執的性子,一直是她擔心的問題。
為了消除老人焦慮,費南城長眉一展,嘴角勾了抹淡笑,“奶奶,我又是沒談過戀愛,你不要擔心嘛!”
“你與容恩那不算是談戀愛。”
他不愛容恩,充其量隻是從小長大的一個伴而已。
“奶奶雖然喜歡她,可是,也覺得,她不是你理想的良人,孩子,楚千蕁機靈聰明,生意場上,她會是你的好幫手。”
“奶奶知道她另一個身份?”
即然老夫人想推波助浪,費南城直接把問題拋出來。
老人眨了眨眼,神情微微一怔,“你是說她是警察嗎?”
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了老夫人,薑總是老的辣嘛!
“那不重要。”老人鄭重其事,麵情無比認真道,“一個女孩子,幹什麽職業不行,非得要幹出生入死的活,如果她喜歡你,如果她為承頤考慮,她會把工作辭掉的。”
工作辭了,她與她孫子就不再是對立的兩麵。
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費南城淡然一笑,嘴角蔓延上苦澀,“她會辭,就不是諸安心了。”
奶奶不了解諸安心成長的經曆,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在警界,她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物,能把她派來作臥底的人,無論是工作能力,辦事效率,可能在警界都是皎皎者。
老夫人想了想,遲疑地說,“沒關係,來日方長……如果她實在不願意的話,那隻能給承頤換媽了。”
費南城沒有應聲,端起白杯喝了口香荼時,為自己點了根煙,打火機在他指上打開又合上,如此三翻把玩,眸色深沉,麵容沉靜,神思卻有些飄渺。
諸安心,的確是個難纏的人物。
她沒出現以前,他本可以心如玉湖,一片平靜,可是,現在……
見他久久不語,老夫人咳嗽了聲,“當然,我是說,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畢竟,我還是想給承頤一個完整的家,不缺父愛母愛的人生,才會完美。”
老夫人歎了口氣,對他說,“時間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老夫人趕人,費南城哪有不走的道理,撣了撣煙灰,煙絲繚繚間,煙蒂湊入嘴唇,拚命吸完,掐滅,起身向老夫人鞠了個躬,接過下人遞上來的大衣穿上,轉身開門離去。
屋子裏恒溫二十六度,諸安心洗完澡,穿著月牙白睡袍,坐在飄窗上,往臉上抹著護膚品。
房門開了,灌進了一陣冷風,隨著,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姿出現在門口,合上的房門,隔絕了那肆意吹入的雪風。
脫了皮鞋,換上拖鞋,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
飄窗邊的女人,在聽到門響的那一刻,麵情微微一怔,抹臉的動作隨之一頓,她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更沒想到,他還換了鞋子,甚至把衣服掛在衣架上,這一切說明,今晚,這男人有住在這裏的打算。
想到這個可能,她柔軟身子猛地一僵。
“怎麽?”
一邊脫西裝外套,一邊向她走來。
“不想我回來?”
他已經很久沒回來這個地方了。
來過幾次,都是在那麽緊急的情況下,她發瘋,他回來壓製她,她反常,絕食,虐待自己,他讓人抱來承頤,幾次都是匆匆一瞥,並沒能仔細瞧瞧她。
窗外的雪光,照射進來,勾勒著她美麗動人的身形,夾著頭頂晶亮的燈光,能清晰看到她細微的表情,紅唇微微勾起,眼神晶亮、璀璨、也清冷。
她的默然,代替了回答。
坐到她對麵的椅子裏,費南城又為自己點了根煙,青白煙霧嫋嫋,至始至終,一對目光不緊不慢落到她俏麗的容顏上。
眼神凝著她,他緩緩開口,“田媛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避著你,盡量別在你麵前提及某些人,奶奶剛才又讓我去書房,給我說,愛情很美好,讓我別留遺憾,你說,我該聽她們誰的?”
一個讓他遠離,一個讓他親近。
他的確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他不再開口說話,整個屋子靜下來,像是在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般。
‘啪啪啪’她繼續著拍臉的動作,稍後,為自己的臉抹上最後一層乳液,跳下飄窗,走進了浴室。
費南城聽著嘩嘩水聲,眼神更加深不可測,麵容有絲冷凝,指尖的煙燃盡,他又再點了支,此時,香煙對他來說,可能是最好的慰藉品。
洗了手出來時,諸安心瞟了眼那張因煙霧而模糊的輪廓。
男人似乎一直就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不愧商界神話般的人物,舉手投足,眉目間,自然流露的帝王氣場,無人能及,這種人,天生就帶有一種攻略性,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很難不讓人感到壓迫。
“你可以誰的都不聽。”
聽從自己的心最好。
聞言,他落寞一笑,他自認是一個偏執的人,然而,眼前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偏執,比他還要偏激。
“嗯。”
他笑著點了點頭。
“諸安心。”
他說,“聽喻媽說,她把承頤抱來,你連碰他手都不願意?”
如此冷血的,是女人嗎?
是他費南城認褒的女人?
她這樣做,是不是代表著,她在向他示威,為了替盛荷報仇,連孩子都可以舍,連命都可以不要。
事實上,她已經這麽做了。
“我早就說過,他是個意外,即是意外,就是個不該存在的人,你也不過是借了我子宮做了回爹而已,有必要表現出情深似海的模樣麽?”
她在指責,他對她沒感情。
‘啪’,打火機砸到地麵,破碎成渣,空氣裏飄彌著氣體的味兒。
駭人的氣息在房間裏流竄,費南城麵容冷咧,眸色裹卷著風暴,鼻冀**的瞬間,夾煙的手及時捂住了胸口,疼痛排山倒海而來,這是個沒心肝的女人,這段感情,他一再退讓,然而,她卻不為所動。
即然如此,他又有什麽好計較的。
“好得很。”
“諸安心,你會後悔的。”
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告訴她。
然後,安心看著那抹挺拔的身影,取下衣架上的大衣,動作迅速換了拖鞋,身形掠過門口的那一瞬間,房門甩得震天響。
她會後悔的。
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她會受到懲罰的。
淚水悄無聲息,爬滿雙頰,冰涼的**蒙上了她的視線,從眼眶中滑落,一滴滴,濕了她胸口的睡衣。
修長的指節,捏握成拳,捂住嘴唇,堵住了她失聲的痛哭。
不論這條路有多艱難,她都要走下去。
這是她欠盛荷的,她的身份,不容許她對費南城動心。
更不可能因為一場意外,莫名生下的孩子,而棄事業於不顧。
再說,費南城這個男人,不值得她交付身心。
一點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