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孫重傷,生命垂危,老夫人震怒不已。
玉清把她接來了醫院,她坐在輪椅上,白發蒼蒼的精致容顏,眉目冷清,平靜的麵容下暗藏的是波濤洶湧,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外表越是平靜,內心越是震怒。
金玉希與費美蘭,包括金誠,還有費美蘭小女兒金蕊,一家四口在她腳邊整齊地跪了一排。
冗長的走廊,冷凝的氣氛回旋,呼吸沉重而綿長,令人窒息。
燈光暗處,許多抹人影浮動,悄無聲息,稍後,垂首而立。
金玉希望著她身後麵情冷酷,如雕像一般的黑衣保鏢,舌頭頂了頂左臉頰,又頂了頂了右臉頰,疼痛在臉頰邊蔓延,口腔裏甚至還回旋著腥甜,老夫人的兩巴掌,傷在他臉頰,卻痛在他心上,失落在心尖彌漫。
上次,在庭院,費南城從閣樓滾落花園,如今,又在老宅正廳滾下樓梯,上次,老夫人已明顯對他有所介蒂,他洽談好的業務,每份合同她都要親自審批,他已經沒有了什麽說話權,這次自己恐怕更是涼涼了。
金玉希眸中神色,盡顯擔憂。
他動沒動人,他自己心裏清楚,這是一樁陰謀,不是那殘廢自己設計的,就應該是他那個……
目光情不自禁移向不遠處,那抹倚在牆角邊白色身影,這女人,平日的裝束,不是白就是紅,有她在的地方,總能姿色容麗,一眼醒目,淡柔的燈光落在她臉上,細挺的鼻梁上,映下一片影影卓卓的柔美光影,皮膚看起來比平時白了幾分,如花櫻唇輕咬,眼神清澈,似乎也透著點淡淡的焦慮。
十指交扣腹前,輕輕顫抖的指節,代表著內心的慌亂。
原來,她也在緊張。
是怕費南城死了,守活寡吧!
金玉希嘲諷想著。
夜風穿過走廊,接著,樹葉磨擦的沙沙聲傳來。
在費宅,費美蘭是習慣性地強勢,但是,今天,她也緊閉著雙唇,有口難開,先有她偷聽牆根被楚千柔抓個正著,後有她兒子金玉希上樓推下費南城,事情一片混亂,快得令她猝不及防。
暗自慶幸監控視頻被摘,在看到費南城向她滾來,滿身鮮血的瞬間,她驚呆了,腦子翁翁作響,她開始猜測,這是不是一樁早就設計好的陰謀?
可是,不對呀!是她自己要躲在樓梯口偷聽費南城與老夫人講話的。
難道說,這一係列的事件都是在悄悄等待著她。
聰明一世的費美蘭,也會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敢怨老夫人,那畢竟是自個兒親媽,所以,她看向那抹白影的目光,隱誨的眼角,似有一把刀光血影的利劍劃過。
楚千蕁本來低著頭,寒洌的冷風吹來,讓她打了個寒噤,來得匆忙,身上隻穿了件薄外套,渾身冷意肆起,抬眸,不想就對上了金玉希冰冷淡然的視線,她從沒見過正經八板的金玉希,似乎每次與他相見,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一眼,他唇邊不再有邪笑,麵情也變得莫測高深,不過,她知道,他是恨她的,他一定懷疑整出戲是她搞出來的。
當時,隻有她們三個在場,她當然看到了是費南城故意讓椅子向金玉希移了過去。
感受到了一抹異樣的目光,尋著那把目光看過去,楚千蕁看到了費美蘭那張白到似死人一般的臉孔,她的眼睛雖無怨,也無恨,嘴角泛起的笑,陰森似骷髏精靈,讓她後背生生泛起恐怖。
她向費美蘭微微頜首,表達歉意,然而,費美蘭哪裏領情,微微冷哼後便轉開了臉。
手術室的燈,明滅忽閃,自從費南城被推進去後,就一直不曾熄滅。
老夫人坐在輪椅上,隨著時間的拖延,對麵那道門板開了合,合了又開,急急忙忙進出的身影,全是白色衣袍的醫生護士。
老夫人緩緩闔上眼,平穩了紊亂的呼吸,心裏,一遍一遍祈禱,費家不可能就這樣完了。
寒耀,漫瓊,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你們這留給我的唯一兒子,佑他平平安安吧!
許久,許久後
長達了五個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
醫生推門而出,走向老夫人,摘下臉上的口罩,深眸帶了點淺淺笑意,如釋重負道,“老夫人,一切順利,隻是……經此事件,費少元氣大傷,晚上之前,如果能醒來是最好,如果不能……”
見醫生表情凝重,欲言又止,老夫人心裏‘咯噔’了下,心急如焚問出,“醒不來怎麽樣?”
醫生沒有再回答,看得出來,心情也是沉重萬分的。
他是費寒耀的昔日同窗好友,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手術,說實話,他根本都不敢給任何人說起費南城那具破碎不堪的身體,衣服脫去,留下的殘缺身體,讓他又驚又懼,他是名身經百戰的醫生,從閻王爺手中不知強行奪回多少條生命。
也能冷性地麵對任何破碎不堪的身體,可是,這次……
裴俊幹嘔了兩下,強行驅走嘔吐的衝動,出聲安慰,“老夫人別急,任何事都有個過程。”
裴俊離開,費南城被轉移到了重症病房。
老夫人隻能透過薄薄玻璃窗,觀望著躺在病**,嘴上戴著呼吸器,像個失去生命特征,動也不動的費南城。
那隻垂在輪椅邊緣的拳頭攥緊,從未有過這樣的無助傍徨,多年來,她能馳聘商場,橫掃千軍,不論遇到怎樣的困境,她總會有這樣的執念,都會過去的。
這次,能挺過去麽?
哪怕她折壽十年,她也強烈期待著費家唯一的孫子醒來。
醫生的話,楚千柔當然也聽到了,費美蘭一家四口,走廊上所有的人都聽到了。
反應最為激烈的是楚千柔,她不願意背負謀殺親夫的罪名。
老夫人態度不明,她匆匆趕到時,玉清看她的眼神似乎也變了。
她敏銳地感覺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一把薄薄的刀片。
如果記者八褂一番,那她楚千蕁就成了眾矢之地,或許,還會把她,把楚氏推入風口浪尖。
老夫人動怒,讓她離開費家,那她……
她是說有多麽想成為費南城的妻子,成為費家少奶奶,就算要走,也不是在渾身是嘴都說不清的情況下離開。
楚千柔尾隨著裴俊去了辦公室。
裴俊心情本不是很好,見了追過來的楚千蕁,問,“少奶奶想問什麽?”
“醫生,你是說,費南城今晚醒不來,就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她想確定一下,是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或是她意會錯了。
“對。”
“醫生,他的身體應該沒那麽糟,應該……會醒來的,是吧?”
裴俊看了眼她哆嗦的身子,回答,“我是醫生,不能哄你,今晚之前能醒就是好事,否則……”
“否則,怎麽樣?”
楚千蕁激動起來,眼眶微微有些緋紅,她抓住醫生衣袖,呐喊出,“他不會怎麽樣的,對不對?醫生,請你告訴我,費南城沒有那麽軟弱,他會扛過去的,他會醒來的,對不對?”
這個長相甜美,姿色傾國傾城的女孩,是費老夫人娶她進門,為了破費南城25周歲大劫傳言的。
她與他女兒一般年紀,若不是楚家走投無路,怎麽會把如花似玉的女兒推入火坑。
裴俊同情之心溢於言表。
盡管心裏很難受,他還是緊定地告訴她實情。
費南城醒來的希望,隻有百分之一。
也就是說,如果醒來就是奇跡,這世上,什麽東西都可以創造,唯獨奇跡。
楚千蕁眼睛裏那束晶亮希望之光撲滅。
如果沒了奇跡,她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