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蕁第一次有了危機意識。

她站在風口處,冷風陣襲,白色裙裾飄袂,腳底生出寒意,看著老夫人坐在輪椅上,焦灼地觀望著重症病室裏麵的情形,鬢發似乎又有銀絲繚繞。

輕咬嘴唇,淡下眼瞳,飄飛白色衣擺下方,是兩條修長卻又白得耀眼的腿,黑發風中飛揚,依稀中,能瞧見她若隱若現的好身材,猶如朵含苞欲放的空穀幽蘭。

葉唯昭來時,入目便是女人忤立在白柵欄處,裙裾飄飛,仙氣飄飄的一幕。

背過身,摸了支煙刁在嘴裏,右手找打火器,左手擋住微微吹來的冷風。

風太大,他連續點了三次,才把香煙點燃。

片刻後,香煙嫋嫋,白霧升騰,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煙味。

煙蒂燃至最後,指節摁滅,扔到地上,那隻穿了黑色皮鞋的腳抬起,腳尖踩在煙蒂上,左右輕輕一擰,唯一的一點腥紅幻滅。

感受到了一道炙熱的目光,楚千蕁回首,對上的那雙眼如泓深海,男人斯文俊俏,朗目如星,每次見麵,他總給她一種人淡如菊,不聞世事的感覺。

無論是外形,亦或是氣勢,他都不如金玉希耀眼。

然而,他堅定的眼神,沉穩內斂的氣質,每每總能她一種神秘的感覺。

男人對她微微頜首,眼眸有晶亮劃過,向她走來,冷寒清冽香味隨著他的靠近而迎麵繞來。

他的聲音很清流澈,如山間清泉。

又如森林裏吹過的山風,“表嫂,別著急,放心,會沒事的。”

這個稱呼,讓楚千蕁理清與他的關係。

他與金玉希一樣,應該也是費南城的表弟。

見她遠山黛眉蹙了蹙,他笑了笑,補充了句,“我叫葉唯昭,是南城的另一個表弟。”

“你……好。”

費氏水太深,她不知道眼前出現的男人,是敵是友,在不確定之前,她得保護好自己。

男人清冷的眼神在她身上瀏覽了一圈,最後又繞回到了她臉上,嘖了聲,“表嫂果然好相貌,難怪會把玉希迷得神魂顛倒。”

楚千蕁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緩緩轉過臉去,重症室門外不知何時已悄然跪立了四抹人影,金玉希一家四口隨著費南城手術結束,跟隨著老夫人的腳步而轉換了陣地。

老夫人還是坐在那把輪椅上,雙眼直直盯望著裏麵,似乎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此刻,也許在老夫人心裏,費南城能醒來,才是她最大的快樂。

老夫人巋然不動,腳邊跪著的幾個人,沒人膽敢有半絲違拗。

恰在這時,金玉希看了過來,見她與葉唯昭凝立影子相疊的畫麵,眉目倏地深了幾許。

玉清出現,彎腰在老夫人耳朵邊說了什麽,大概是擔心老夫人身體,催促她回家休息,老夫人不為所動,置若未聞。

“如果他醒不來,要怎麽辦?”

楚千蕁心裏亂七八糟,心煩意亂的話脫口問出。

“你問我?”葉唯昭眼眸裏閃現驚訝。

“對。”收回的視線重新落在了眼前男人臉上。

“能醒來的,不要擔心。”

他安慰她,神情是難得的溫柔。

“你說,金玉希怎麽那麽狠?”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譴責。

“我力氣終究是太少,無法與他抗衡,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楚千蕁一雙大眼氤氳滿淚滴,淚水滑至眼角,要落未落,臉頰白皙如水仙,梨花帶雨的容顏,嫵媚到了極致,柔軟到了骨髓。

可惜,他不是金玉希,也不是費南城,不會為她迷亂心誌。

“你說是玉希推的,有證據嗎?表嫂。”葉唯昭問。

見她抿唇不語,他又說,“如果沒有證據,就算鬧到法庭上,玉希也是沒罪的。”

聽了葉唯昭的話,楚千蕁的眼睛眨了眨,淚水滑著顴骨滑落,越落越洶湧,微紅的眼眶,顫動的紅唇,傷心欲絕的容顏,似乎真的是在為受傷的費南城肝腸寸斷。

哽咽著,微微搖頭,喉嚨一聲嗚咽,她哭了出來,“沒有,沒有證據,可是,我親眼看到的,我就是證據。”

葉唯昭望著她,聳了聳肩,雙手抄入褲兜,慢悠悠道,“你是南城的老婆,法官應該不會相信你的話。”

“為什麽不相信?”

聞言,楚千蕁神色激動,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我親眼看到他推的,難道還有假?我一定要去給奶奶說,奶奶得為這事主持公道。”

葉唯昭瞥了眼不遠處正向他她們看來的金玉希,朝他露出了抹溫暖的微笑,甚至抬起手臂,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

表示,他與楚千柔什麽也沒說,純粹隻是閑話家常。

“你自己考慮吧,南城身體一向不好,其實,在費家,咱們大家都是極愛護他的,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情願,我相信玉希也不是故意的,從小到大,咱們那拔表兄弟表姐妹當中,在沒發生那起爆炸前,就隻有玉希與南城關係最好,最玩得來,你說,那麽要好的兄弟,又是血脈至親,怎麽可能那樣做呢?是不,表嫂。”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葉唯昭的話,絕對的挑拔離間,楚千蕁信他就是蠢驢。

“嗯。”金玉希的目光又掃過來了,葉唯昭道,“你自己考慮吧,我不敢給你說得太多,等會兒玉希不高興我了。”

說完,葉唯昭信步向重症室那邊而去。

老夫人在重症室外呆了足足七小時,終於撐不住了後,不得已被玉清等人帶回了家。

費南城躺在重症室裏,全身插滿儀器管子,看得楚千蕁心驚膽戰,她想說不是費南城,可是,那張麵具,明明就是費南城最鍾愛的。

她不想騙自己。

醫院高級設備設施,又有高特護照料,就連是楚千蕁也進不去。

她隻得回了鎏金別墅。

“喻媽,你在哪兒?我想給你說說話。”

楚千蕁一肚子苦水沒處倒。

鬱悶的慌,老夫人如今還沉浸在孫兒意外的打擊裏,等她緩過來,就會拿她開刀,或者金玉希,或者,她們兩個一起都會受到老夫人嚴厲的責罰。

不見喻媽影兒,她拿手機拔通喻媽的號碼。

“我在酒窖釀酒。”

奇怪了,費南城受了那麽重的傷,喻媽沒在醫院,到在酒窖醞酒。

她掐了電話去酒窖見喻媽。

喻媽正帶著丁彩等十幾個傭人,洗著十幾筐紫葡萄,葡萄又大又圓,晶亮通透,看起來極誘人。

“少奶奶,你不要擔心,少爺會醒來的,你會保佑她的。”

這是什麽話?

楚千蕁眉宇擰得更深,“我又不是神仙,怎麽保佑他嗎?”

“你的八字能旺夫,你想啊,夫都沒有了還怎麽旺?”

喻媽不以為然,笑嘻嘻地扭過頭回答她的話。

楚千蕁嗤了聲,她這人從不信命,老夫人相信的東西,那都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尋找心理安慰,自欺欺罷了。

“你先去睡一覺,保證醒來時,就能見到少爺了。”

喻媽催促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