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她又親自推翻這個猜想，歐陽承瀾的父親由於和先皇一起衝鋒陷陣、建功立業時犧牲，歐陽夫人尤氏在生下歐陽承瀾後也因為傷心過度而離世，先皇念他可憐，父親又有功績，就給剛出生的他賜予了爵位，又將他交給老太妃撫養，老太妃在七年前離世。
可歐陽承瀾雖有爵位卻行事低調，待人謙遜有禮，方昳澄曾在方家見過他，長得端正清秀，絲毫不像奸佞卑鄙的小人。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昳澄吃了晚飯，又坐在桌案前拿著冊子勾勾畫畫，過幾日就立冬了，會給各宮發炭火和其他保暖的東西，她需要提前規劃結算出來。
等忙完了，已到亥時末，方昳澄卻還十分清醒，她推開窗戶，任由紮臉的冷風灌進屋裏，看著疏朗枝杈間皎皎的明月，許久都不曾動彈。
突然窗外牆邊有淅淅索索的聲響，方昳澄眉目一凜，下意識拔下發簪，緊緊握在手中，墨發沒有發簪的禁錮，四散開來，傾灑上一片銀光。
她躲到窗後，等黑影走近時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那人速度極快，下意識的動作，就把方昳澄的手牢牢握住。
“顧山白？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方昳澄待看清來人樣貌，隻覺得好一陣無語。
“你不是說要看話本閑書嗎，我給你找來了，原本想放下就走的，可是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方昳澄看著他手上嶄新的書冊，心中有些發熱，除了她的家人，他是第一個對她說的話如此上心的人。
就連宋時煦還沒遇到方芙玥之前，都不曾做到，那時她也隻覺得是宋時煦太忙了，將她的要求忙忘了。
方昳澄一個靈活地一個跨步，坐在窗簷上，雙腿垂在外麵。
“顧山白，聽說你來自江南江陵，隱仙宗也在江南，那江南是什麽樣子的？”她晃**著腿，看著被牆擋上看不見的遠方。
顧山白靠在窗前光禿禿的杏樹上，雙手抱著臂膀，也抬頭看天。
“江南氣候溫和，冬天極少下雪，夏天也不是很躁，經常下雨，潮乎乎的，但可以泛舟采蓮，還有很多好吃的小吃，市井氣息重，煙火氣也很足。”
方昳澄腦海裏想象著畫麵，“嗯，聽起來確實不錯。”
等完結了京城的事，她就帶著方家人去那邊定居。
“聽說江陵顧家家大業大，你為何不繼承家業？就算不繼承家業，考個功名也好呀，為何偏偏去了隱仙宗？”
“你們方家雖德高望重，卻人口簡單，你是不知道顧家那一大口子人，嗚嗚泱泱的煩人的很。”顧山白齜牙咧嘴的說著，卻突然生出一股子沉重，“考功名就更算了，沒那天分，也不喜歡官場的爾虞我詐，阿諛奉承。”
方昳澄看向他，他極少有這麽沉重的一麵，“既然不喜歡，那為何還要來京城當國師？”
顧山白抿唇不語，沉默良久才突然又嬉笑開，揉了揉方昳澄的發頂。
“今日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說著，幾個大步又縱身一躍就出了鳳禧宮。
方昳澄對著他離開的方向拿著發簪照量著刺過去，做著鬼臉。
哼，竟敢揉她的頭，真不將她這個皇後娘娘放在眼裏！
隨機又像泄了氣般關上窗子躺在**。
他似乎很了解她，而且連翻鳳禧宮牆的動作都格外熟練。
而她好像在他麵前總是很輕鬆，什麽話都敢說，什麽動作都敢做。
奇怪……
……
顧山白回了摘星閣，站在閣頂最高的露台上，薄唇緊抿，看著偌大的皇宮。
和在方昳澄麵前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突然飛來一隻通體烏黑的金眼鴿子，落到露台的護欄上，又跳到了顧山白的手臂上。
顧山白從鴿子腿上解下一張字條，緩緩打開，上麵赫然寫著：顧謙已經拿下，正在進行下一步驟。
顧謙是顧家二房的人，五年前顧山白生父亡故，他就做了顧家家主，如今顧謙已經被控製住，表麵上還是他是家主，實際上家主已經是顧山白了。
顧山白取來紙筆，又寫了一張字條，他倒要看看，這後麵到底是誰在一直跟顧謙聯絡。
鴿子再次被放飛，烏黑的身子飛過一道道宮牆飛向南邊。
……
昨晚方昳澄睡時雖然已到子時，卻依然起了個大早。
竹影早就準備好熱水方便她一起來就能洗漱。
“今天早上吃什麽飯呀？”
“小廚房準備了紫蘇粥、蔥油餅，一個雞蛋，還有豆漿。”
方昳澄看著餐桌上的早餐，卻隻有自己坐在桌前，微歎了口氣。
“竹影，坐下，一起吃。”
“……”竹影覺得她家娘娘自封後大典後是越發得沒有規矩了。
雖然在方府時經常一桌吃飯，可當了皇後到底是誰不一樣了。
方昳澄看著竹影不動彈，故作生氣道：“讓你吃你就吃！”
竹影這才坐下有些局促的拿起筷子，還時不時看看門口。
方昳澄倒是習慣了，等江昀來了鳳禧宮，竹影有伴了，就不會這般了。
上一世，在冷宮一年，竹影和江昀都是跟她同桌吃飯的，雖然飯很寡淡，甚至吃不飽，但至少也是開心的。
飯後方昳澄坐在桌案上看著顧山白給她帶的閑書。
她看得入神，桌案前突然有一個身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昀子給皇後娘娘請安。”
江昀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唯唯諾諾。
“江昀是吧，把頭抬起來。”
江昀慢慢抬起頭，麵上還帶著惶恐，額頭處的傷口已經結成淡粉色的痂，但依然還有絲絲的血。
方昳澄輕輕歎了口氣。
“好了，起來吧，今日你剛來，先休息一天，明日再幹活吧。”說著又放在竹影手裏一瓶金瘡藥，“竹影，將這藥幫他擦上。”
剛站起身來的江昀，突然兩眼一紅有跪了下去，“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方昳澄知道他心裏苦，她又說著上一世她也說過的話：“不要哭了，既然來了我鳳禧宮，以後再不會有任人欺淩的日子了，你就放心做你自己。”
上一世她沒說到做到，這一世，無論如何也會做到！